天知道她剛收到姜珮的好友申請時是多么疑惑。

    一個早就鬧掰的室友現在加她干什么？假惺惺喊她參加同學聚會么？她知道姜珮這幾年混得不錯，才不服氣地點了通過。

    哪知對方突然發過來簡短的幾句安慰，似乎是知道了什么內幕。

    替身、變心、女伴……這幾個詞幾乎是擊潰了她的理智。

    “江黯，世界上真的會有長得完全相似的人嗎？”宋晚晚死死盯著他，似乎已經把實驗室的端倪和眼前的一切聯系在了一起。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江黯無力地摁了下額頭，“我先回實驗室，具體的事電話告訴你?！?/br>
    雖然不是始作俑者，但他也早料到有這么一天。

    可事情真的敗露，他竟然有點擔心，a02會被強制處理掉。

    自主意識……也會被撕裂。

    “抱歉……晚晚?！苯鍪掷锲敲抖ㄎ黄?，轉身往外走。

    然而事實并沒有如愿，宋晚晚朝他沖過來，手狠狠拽住他，臉上兩道淚痕在暖黃的燈光下清晰可見。

    “我才離開幾年，傅云沂怎么會變心呢？是你們研究的替身機器對不對？對不對？是你，還是溫翡池？”

    她的吵鬧聲引來門外客人的頻頻注目，江黯漸漸陷入沉默，仍由她揪著崩潰地哭鬧。

    “所以是溫翡池，你是助手?！?/br>
    宋晚晚咬牙道，她沒想到她隨口的玩笑話會變成事實，她拿起手機，摁電話的手都在抖，“我給他打電話?！?/br>
    電話打了三通過去，都是無人接聽的忙音。

    *

    【宿主，溫翡池回來了?！?/br>
    系統在宋知綿耳邊小聲提醒她。

    死寂的實驗室里，只剩下艙內散熱時輕微的震動，仿佛每個機器人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宋知綿敏銳地從那些聲音里聽到一串急促的、沉重的腳步聲，它越來越近，就像回收站的重壓器隨時要碾過她這具身體。

    腳步聲很快停在門口，伴隨著刷卡的“滴”聲，休息艙的大門徐徐退向兩側。

    溫翡池將工作牌放下，鏡片后的長眸深深注視著艙內被銬住手腳的女孩，她雙眼緊閉，纖細的腰身嵌進艙壁的凹槽里，被周身的冰冷器械襯托得更加柔軟。

    他摁下遙控，將休息艙關閉，走上前去托起女孩的下巴，等待著她蘇醒過來。

    宋知綿感受到了他手指的冷意。

    那只手異于常人的修長，骨節分明得近乎冷峭，就好像天生該用它握著鋒利的手術刀，亦或是□□扳機。

    溫翡池俯身端詳著那張臉，臉上沒什么表情。

    “老師？”

    她睜開眼，雙眸里帶著迷人的純真，絲毫沒有馬上要被銷毀的覺悟。

    誰毀掉誰，還不一定呢。

    第82章 失控

    a02看著他, 微紅的面頰浮起一種小女生般的期待，“傅云沂來接我了？”

    溫翡池打量著她，目光里多了幾分審視, 她的喜歡表現得比宋晚晚還直白，還令人不悅。

    手指的力度失去分寸, 女孩柔膩的皮膚上很快浮出一塊紅痕。

    “疼……”

    a02忍不住輕哼一聲, 身體往后縮了縮。

    機器不會有痛覺。

    明知道她只是在“演”出人的痛覺，溫翡池臉上還是劃過不自然的歉疚, “沒有?！彼栈厥?，聲音恢復平和, “現在你每天能清醒幾小時？”

    a02實話實說，“不超過五個小時?！?/br>
    他追問道：“其他時間呢？有沒有什么不正常的舉動？”

    “沒……沒有?！彼ё∠麓?，似乎有點難以啟齒, 但還是搖頭。

    溫翡池微微頷首，坐回一旁，在記錄儀上輸入密碼，休息艙的訪問頁面躍入眼前。和回收站一樣, 這里每進入都需要工作牌, 也會在系統留下痕跡。

    他檢查也不過是例行習慣，卻沒想到頁面里還真多出一條闖入記錄，兩小時前, 匿名。

    口袋里的手機也突然狂震起來。

    溫翡池拿起來一看, 上面顯示著“江黯”兩個字，他的表情冷下去, 把來電摁斷。

    對面立刻又打過來一通, 不停歇的震動聲像是質問。

    溫翡池看著那條刺眼的訪問記錄, 很難不讓他懷疑, 兩個小時前江黯以沒帶鑰匙為由折回實驗室就是來了這里。

    它仿佛在昭告著江黯對a02的關心已經超過項目的界限，甚至把喜歡宋晚晚的那一部分也轉移到了她身上。

    自己的作品優秀到了這種地步，溫翡池覺得他應該開心才對。

    但他沒有。

    a02是殘次品，她外形和身體結構的殘缺就像襯衫上骯臟的灰痕。他不能忍受繼續穿著它，更不能忍受它……被別人覬覦。

    所以必須由自己來親手毀掉。

    溫翡池關掉記錄儀站起來，朝a02招招手。

    “你身上的病毒縮短了你的使用時長，實驗室也不允許這樣的機器投入使用，明白嗎？”

    a02仰起頭，“我知道，那我應該做什么？”

    年輕教授因為她的話陷入沉默。

    他早上已經解除了自己對a02的優先指令，如果說實話，機器的求生本能說不定會發生不可控的事。

    可是撒謊，也會被她的測謊系統識破。

    女孩輕柔的聲音打破他的沉默。

    “我想申請被基站回收，試用期十七天零三小時，截止使用日期是……”宋知綿在溫翡池震驚的目光里把剩下的話說完。

    “現在?！?/br>
    系統也被她的話嚇了一跳，這么突然？

    宿主竟然要主動結束劇情？

    它受寵若驚，絞盡腦汁想出來一個褒義詞，【您太……善良了吧嗚嗚】

    【其實江黯讓溫翡池解除優先指令那里就有點偏離劇情了，只有這樣才能圓回來嘛。宿主您終于開始心疼我的績效了！】

    聽著它的絮叨，宋知綿笑了笑，不置可否。

    溫翡池很快從震驚中恢復理智，她愿意服從次級指令那當然是最好的。

    可……為什么？

    但現在不是深究原因的時候，為了避免節外生枝，他立刻應允下來。

    “好，申請通過，你現在跟我過去?！?/br>
    回收站離休息艙不算遠，位置卻在實驗室的下層。

    照理說，溫翡池把她送下樓就好了，畢竟書里a02被銷毀時，他人甚至都沒到場。

    溫翡池按下定時啟動的開關，長眸朝特質玻璃的另一側看去。

    光線很暗。

    地上都是散落的機械骨骼，靠著部位已經辨認不出是哪一臺的了……或許是a01、b09、亦或是其他‘人’的。

    宋知綿還穿著那件毛衣裙，跨過那些機骸朝中間的傳送帶走過去，走過去時腳上的皮鞋發出沉重笨拙的摩擦聲。

    是江黯給她的那雙，尺碼大了些許。

    每走一步，白皙的足跟就會從鞋口稍稍漏出來一部分，連腿腕處也是令人遐想的纖細。

    “噠噠噠——”

    回收站只剩她細碎的足聲。

    這里沒有燈，宋知綿靠著排氣窗的一點光線辨認出處理臺，然后摸索著慢慢坐上去。

    溫翡池盯著那處，鏡片后的湖綠長眸里是他自己都沒覺察的晦暗。

    【溫翡池好感度 1】

    【 1】

    ……

    【 1，目前好感度35?！?/br>
    系統在耳邊實時提醒著她，好感度正在緩慢的上升。

    *

    路口的紅燈秒數還在倒數。

    車內。

    雨刷器擦拭著砸落下來的雨水，江黯一手握緊方向盤，另一只手沒有間歇地撥打著溫翡池的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

    聽筒那頭只有機械的客服聲。

    手機突然被人大力抽走。

    江黯驚愕側頭，對上宋晚晚通紅的眼眶。

    “我不想回實驗室，也不想看到她?！彼瓮硗磉o他的手機，“你們沒有權利制造一個和我一樣的玩意，所以我命令你們今天必須把她處理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