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體力，你可以輕易制服我的……但你怕我給溫翡池發送實時坐標，暴露你現在的位置，對嗎？”問完這句，宋知綿故意坐近了些。

    少年為了避開她的碰觸人都要貼上一側的玻璃窗了，此刻他避無可避，本來就身量高大，頭頂著車穹彎曲的部分，頗有些可憐。

    宋知綿在他無措的目光里微微一笑，把后頸的頭發撩起，偏頭看他。

    她循循善誘，“弟弟，要不你把我這里的芯片拆解出來吧？這樣我就沒威脅了，你也自由了?！?/br>
    少年的視線落上來，晦暗的車廂內，她沒有發絲遮擋的后頸皙白嬌嫩，微微凸起的那一塊就是存放芯片的地方。

    說它是人類的心臟也不為過，而現在，它對他散發著致命的吸引力。

    他早就發現，這個機器女孩看上去比他富足得多，不像他全身只有一套衣物。

    要是能把芯片取下來，他或許真正能獲得他夢寐以求的自由。

    宋知綿靜靜承受著他的打量，她本以為能在s01的眸子里看見動搖，但沒有。他很認真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搖搖頭，拉開了車門準備下車。

    “哎，等一下?！?/br>
    他只拉了個小縫隙就被宋知綿逮回來關上了，不過肆虐的雨勢還是將他的袖口淋濕了一塊，水痕滴到他的手腕上。

    “進了水不會漏電吧……”宋知綿嘀咕了一聲，低頭硬抓著他的手腕將那一塊擦干了，就聽到他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我是防水的?！?/br>
    “……”宋知綿抬頭看到他認真又可憐的眉眼，決定不逗他了。

    “我過來只是給你個東西?！彼龑⒃趯嶒炇夜褡臃龅氖汁h丟進他手心。

    冰冷的觸感令s01微微愕然，低下頭去。

    磨砂手環上刻著一串數字s01-ir1109，這是他的‘出生證明’，也是他曾經討厭并懷疑自己的東西，因為手環里有定位器，還有他的初始數據。

    他將手環翻了個邊，發現定位器被拆除了，裸露的鐵皮上還用紅色馬克筆涂了一個小巧的愛心。

    顏色鮮亮，是剛涂上沒多久的。

    “現在，你自由了?！?/br>
    他聽到女孩輕柔、又鄭重的聲音，旋即是車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

    “這、這姑娘怎么又走了？車不坐了？”打完電話的司機回頭一看，發現后排又空了一個。

    s01在他的聲音里垂眸看向旁邊的座椅縫隙，那里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她偷偷塞了一部手機。

    他拿起來劃開屏幕，下意識地輸入011109，屏幕果然開了。

    他攥緊手機貼近車窗，雨水斑駁地滑落，女孩撐著傘跟過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朝科技館的路走去。

    少年漂亮純凈的瞳孔注視著那道背影，連謝謝都沒來得及說。

    其實他是想問，“jiejie，那你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

    ——他知道，她明明也有自主意識的。

    *

    拍賣品在眾人眼皮子底下失蹤，這對會場來說不啻于投下了一塊炸彈。

    展廳立刻被封鎖，保安沖進來維持著基本秩序，而溫翡池和幾個學生助手去調監控，結果當然是一無所獲。

    監控視頻悄無聲息的少了十幾秒，科技大樓六個出口，都沒有看到人影，去調主道路的監控一時半會也不太可能。

    站在一旁的男學生帶著哭腔慌道：“老師，這可怎么辦啊，s01難不成自己跑了？”

    “你們兩個去場外監控死角找，林語回實驗室查定位，江黯……”溫翡池還算冷靜，似乎早有預料，“你還記得，s01制造成功之初，因為不兼容廢掉了兩個軀體吧？”

    江黯下意識點點頭，他當然記得……他目光一震，溫翡池的意思是，臨時造一個仿版？

    “記得就去吧，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br>
    江黯看著溫翡池一如既往儒雅冷漠的神情，皺了皺眉，還是任命地走了出去。

    那兩個不兼容的軀體不在實驗室里，被他們扔去回收站，還沒來得及銷毀。

    離開前，他忽然想起什么，猛地加快了腳步，朝實驗室跑去。

    作者有話說：

    第75章 搶奪

    江黯狂奔到實驗室, 里面他走之前關了燈，伸手不見五指的。

    “a02？”他一只腳邁進去，按開墻面上的燈光開關。

    看到培養皿里空空蕩蕩, 江黯的心驟然緊了緊。

    她也跑了，跟s01一起跑了？她不是說誕生自主意識是因為喜歡他么？喜歡他還一聲不吭的跑掉？

    看來機器也挺會騙人的。

    江黯咬緊牙根, 繞著培養皿走了一圈, 沒來得及縮回去的接線口丑陋地暴露在空氣里，卻沒有掙扎的痕跡。

    這說明a02不是主動逃脫的, 至少，有外力先打開了容器。

    江黯眉心舒展, 他才不是關心a02的死活……

    他只是不想實驗室一連損失兩臺機器，也不想錯失跟傅氏集團合作的機會罷了，那個笨機器, 有什么好關心的？

    他加快腳步往里找去，實驗室只有一個開放出口，他抱著一絲僥幸心理覺得女孩可能還在室內的某個角落。

    江黯走去治療艙，沒有看到人, 又找去了自己的工作臺。

    臺面光潔冰冷, 他把修長的指尖觸上去，卻不由想起一些他忽視的記憶。

    比如，他曾經花費花費很多時間在這個工作臺上偷偷拆掉了a02的一些組件, 讓她變成了溫翡池眼中的殘次品。

    還把她漂亮的, 跟宋晚晚相似的耳后痣換成了一塊疤。

    他做這些事情的時候，a02會有記憶嗎？誕生自主意識后, 她回想起來會不會覺得……難過？

    江黯并不想關心她的感受, 卻又忍不住深想。

    “學長, 溫老師不是讓你負責回收站嗎？”身后突然響起語氣困惑的女聲。

    林語剛跑過來, 還在撐著膝蓋喘粗氣，沒想到還有人比她更快。

    江黯猛地回過頭去，見到是她，皺了皺眉，“你去組裝吧，我幫你差定位?！?/br>
    組裝可是個有趣活，起碼沒查定位這么無趣，何況s01都計劃斷電逃跑了，怎么可能想不到切斷定位？

    林語聽完激動得不行，還是用僅存的理智確認道：“真、真的？我可以嗎？溫老師會不會怪我？”

    “你就說是我逼你的?！?/br>
    女孩連聲道謝，很快就跑得沒影了。江黯注視著她從門口消失，那模樣跟他當初來實驗室很像，哪怕只是組裝一根胳膊都覺得新奇刺激。

    久而久之，他還是溫翡池的助手。

    經他手的機器數不勝數，但它們都有一個共同點，最優先服從溫翡池的指令。

    其次才是他。

    或許有一個瞬間，江黯也幻想過有一個機器人是屬于他的獨家作品，不過那一直存在于他的幻想里。

    直到今天，女孩柔軟的手臂環上他的頸。

    她還親了他，違抗溫翡池指令偷偷喜歡他。

    想想，竟然……有些浪漫。

    冰冷的觸感令江黯回過神來，他把紛雜的思緒甩出去，折回控制臺查定位。

    意料之中，s01的坐標一直在實驗室里。

    靠著坐標，他在地上找到兩塊被完美拆解的定位器。

    他手指在屏幕上劃過，指尖猶疑了幾秒，然后切換成a02的定位。

    ——也在實驗室，距離他十七米。

    江黯注視著屏幕上的小紅點，那里是……

    口袋里的手機震動起來，來電是溫翡池，他一接通，對面立刻響起冷冷的質問。

    “你跟林語換了？”

    “老師，a02也不見了，林語不方便待在實驗室?！?/br>
    “……”

    溫翡池像是有些困惑，以及輕慢的不耐，他緩緩道，“我記得，我早上說過a系列馬上銷毀。一個即將銷毀的殘缺機器，跟現在的拍賣會比，你覺得哪個更重要？”

    換句話說，a02失蹤了。

    就怎樣？

    江黯攥緊握住手機的手，朝標紅的坐標走過去，那里是——溫翡池的工作室。

    常年不見陽光，遮光材質的玻璃將這里和室內分割出一塊小空間。

    工作室和溫翡池本人一樣，布置井井有條，冷肅克制，桌面只放著一個銀灰色鏡盒。

    門沒有關，他找了半天的女孩此時正蜷縮在臺面上，看上去已經再次因為系統紊亂陷入了休眠中。

    江黯死死盯著那張無害的臉蛋，差點沒氣死。

    他三兩步沖上去，手撐著臺面，有一瞬間真的很想把人從臺子上扯下來。

    早知道當初制造她時就不該自己攬惡活，現在a02一邊說喜歡他，結果休眠前最信任的地方竟然還是溫翡池的工作臺？

    溫翡池這貨又比他好多少。

    “江黯，你今天的工作狀態很讓人失望?！?/br>
    電話另一頭，溫翡池拋下一句淡淡的斥責，就準備掛斷電話。他正要趕去展廳，卻看到手腕上的手環突然發出刺眼的紅色信號燈。

    “有人進了我的工作臺？”溫翡池微愣。

    “嗯，是我。找了一圈，沒想到a02在這兒?！?/br>
    黑色玻璃映出男孩清雋的面容，他把手機擱在一邊，說這話時眉眼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