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貴妾 第184節
等到了鹽場,老遠的就看見知府大人的青頂黑漆馬車停在鹽場碼頭那兒。 上次汪彤兒見到的那倆個管事,其中的一個矮個子見到汪彤兒,立馬迎了上前:“這不是秦少爺?” “是呢,老哥好??!”汪彤兒跟他打聲招呼。 “好好,秦少爺您請進去,寧知府正在里面?!卑珎€管事客氣地給汪彤兒指路。 寧致遠自從鹽商朱延深被抓之后,對于鹽場的事,他事必躬親,一點都不敢懈怠。 這可是關乎到前程跟腦袋的大事。 汪彤兒走進那間唯一的鹽場辦事處時,就見知府大人正在看仔細地賬薄,身邊只有一個叫蛋子的小廝伺候著。 “學生見過寧大人?!蓖敉畠簩χp聲打聲招呼。 “誒?秦舉子來啦?”寧知府忙放下手中的賬薄,驚喜地問道。 “嗨,那個寧大人,您稱呼學生一聲秦玉就好?!蓖敉畠鹤詮闹信e子后,不管什么人,但凡知道自己中舉的,見面便是舉子舉子的叫。 還不如剛剛那位不知道自己中舉的鹽場管事,稱自己一聲‘秦少爺’來得順耳。 “好,秦玉坐。你是為海鹽的事來的嗎?” 這時,一位身穿補丁重著補丁的婦人拘著身子,用一個老舊的托盤端來一壺茶,對著寧知府跟汪彤兒說道:“二位老爺,請喝茶?!?/br> “嗯?!睂幹畬χ俏回毟F的婦人點頜。 汪彤兒也跟著對著她微微一笑,點頜道:“嗯” 上次來可沒見道有婦人來給他們倒茶水,這是鹽場招了仆人? “寧大人,這兩三個月來,鹽的產量增產了沒?”汪彤兒坐到旁邊槐楊木椅子上,邊抿了口著帶著股苦澀味的茶水,邊問道。 寧知府點了點頭,面色凝重地說道:“嗯,鹽場用了你的辦法,剛開始近半個多月,產量明顯增多,哪成想倭匪來了,鹽場的場農猝不防及,來不及逃跑,死了四十多個人,傷了二十多人。等抗倭結束,重新招人,又都是些新手,因此,如今的產量還是沒能明顯增產?!睂幹娡敉畠菏谋砬?,忙篤定地說道:“你先別擔心,等新手做順手了,產量肯定會增產的?!?/br> 寧知府看著手中的賬簿就知道,在鹽農缺人的狀態下,曬出來的鹽竟然跟之前一樣多,這不就說明問題嗎? 要是這四五十個鹽農做熟手了,毋庸置疑,鹽肯定會增產的呀! “???”汪彤兒吃了一驚,她還真是沒聽說這件事。 寧知府見汪彤兒面露驚訝,面色也是沉重地說道:“倭匪來時,鹽農正在鹽場曬鹽,哪來得及逃走?死傷最慘重的便是鹽場這兒的鹽農?!?/br> 那日,倭匪沖上岸來,見到來不及逃跑的鹽農就是一頓砍殺,隨后妄想沖到大街上大肆燒殺搶。 幸虧謝玉珩留下的私兵,暗地里在沿海巡視著,一旦發現情況不對,立馬先派人去知府衙門跟總督府報信,那五百私兵當先去半途攔截倭匪。 哪成想,這一次的倭匪是有準備有預謀的,不然,怎么可能打十多日的仗? 假如不是謝玉珩留下私兵在此,在官兵到來之前,提前一步抵抗倭匪,后果不堪設想。 假如不是謝玉珩提前跟寧總督提醒,關照他預防倭匪,他也不可能聽到謝玉珩的人前來報信,便能立即動身前去剿匪。首先他得先要派人前去打探一二,這才點兵遣將的。 這一來一去,倭匪早就打進城里去了······ 溱州是個富庶的州城,街上人流如潮,假使兇殘無比,殺人如麻的倭匪沖到街上來,那還了得? 豈不是跟切西瓜般的一刀一個? 那樣子話不是官兵跟百姓傷亡三百多人,怕是三千都不止。 唉!可憐的鹽農······ 正在此時,汪彤兒聽見外面吵鬧聲,跟寧知府說了聲:“寧大人,學生去看看?!?/br> “行,有什么事讓朱管事解決?!睂幹€不忘叮囑一聲。 “好的,學生曉得?!蓖敉畠簩χ鴮幹硪灰?,便走了出來。 小硯見汪彤兒出來,還以為汪彤兒這么快就辦完事要回去,立馬說道:“小的去把馬車牽過來?!?/br> 這里是鹽場,沒樹可以拴馬,小硯把馬車拴在遠處一顆歪脖子槐樹那兒。 “還沒呢,你再等會?!蓖敉畠哼呎f,邊朝吵鬧聲那兒走過去。 走到跟前,只見一個十一二歲的一身破衣,且黑瘦的小男孩,跪在那個矮個管事身前,磕著響頭:“朱大爺,您行行好,收下俺吧,俺不怕苦!” 朱管事趕緊把那個小孩拉起身,說道:“唉!阿貴,不是大爺心狠,不幫你,你爹被倭匪給殺了,大爺俺也是很同情你們一家老小??墒?,你這么小,曬鹽是個體力活,不要說是你,哪怕是成年人,沒那么個體力也是做不下去的?!?/br> 汪彤兒一聽,不由出聲問道:“他爹爹是鹽農?”朱管事點頭:“嗯,可憐孤兒寡母,家里還有倆個小meimei······唉!” 第277章 鹽農遺孀 汪彤兒奇怪地問道:“他爹爹既然是在鹽場被倭匪殺害的,鹽場沒給撫恤金?” “給了的,死者每人二十兩銀子,重傷十兩銀子,輕傷是五兩銀子?!敝旃苁聯u了搖頭:“只是,這么多銀子也只夠棺木跟墳塋,等喪事辦完也就所剩無幾了?!?/br> 汪彤兒一聽,心中溢滿同情心來。 她最看不得別人受難,自己要是沒遇見也就罷了,既然遇到,怎么能放手不管? “朱管事,我想幫助這些被倭匪殺害的鹽農的家屬,還要請你幫忙可好?” 這世道,窮人的命真是不值錢! 你就是去李記茶館吃個早膳有時還要花個十兩二十兩銀子。 朱管事沒想到汪彤兒會說出此等話來,忙拉著那個叫阿貴的小孩一起跪到汪彤兒面前,感激涕零:“小的替死去的兄弟家屬謝謝秦少爺的大恩大德!” 這世道少有富人愿意站出來幫助落難的窮苦老百性。 “誒呀,朱管事,快起來?!蓖敉畠哼呎f邊把他倆拉起身。 沒成想,剛剛給汪彤倒茶的婦人也拉著倆個四五歲的女兒過來給她磕頭。 汪彤兒趕緊把她拉起身,這才注意到原來是個二十多歲面黃肌瘦的年輕媳婦,只是生活的艱辛,顯得滿臉的滄桑。 朱管事見汪彤兒盯著面前的婦人瞧,忙給她介紹道:“她的男人是跟小的一起做個鹽場小管事的王大山?!?/br> “就是那個瘦高個的?” 難怪今兒沒見到他,原來是被倭匪給害死。 汪彤兒記得清楚,原因唄,當然是這兩個管事一高一矮咯。 “是呀,只是大山死了,苦了她們娘仨,被狠心的婆婆跟小叔子給趕了出來,說她是克夫命······” 心善的朱管事見她們娘仨沒處去,好心的收留她們母女仨,只得先暫時住在鹽場這兒幫忙燒飯打雜。 橫豎鹽場這兒每日燒飯的也要七八個伙夫,她在這幫忙燒灶,洗菜等雜活,勉強維持娘仨不被餓死。 鹽場一日管兩頓飯,都是苞米或是粟米飯,菜大多是些咸菜蘿卜還有咸魚。 畢竟在海灘上曬鹽,買些不值銀子的小海魚用鹽腌制,再曬成魚干煮給鹽農們吃還是劃算的。 汪彤兒聽他這么一說,不由想起還有那些沒兒子旁身的寡婦被親戚跟街坊四鄰吃絕戶的事來,于是,問道:“還有沒有吃‘絕戶’的現狀發生?” 聽汪彤兒這么一說,那個年輕的寡婦立馬抬起錯愕的眼眸看著汪彤兒,沒想到這富貴的少爺還知道有吃‘絕戶這事。喃喃地說道:“李強家的婆娘就是被吃‘絕戶’,娘兒幾個被親戚給掃地出門,如今還住在西山破廟里,以乞討為生?!?/br> 王家的寡婦心中慶幸遇到好人,在鹽場幫忙,不用饑頓飽頓去乞討,也有個遮風擋雨的地。不用想李強媳婦那樣住到門都沒有的破廟里······ 等到冬日可就難捱了! 據說那個死去的李強人如其名,身強體壯,妻子跟他相反,身子骨纖細,因此家里的田地都是給李強的哥哥種,等收割時送點口糧來就行。 李強媳婦平常在家繡花賣繡品,日子過得還不錯。 只是他們家跟王大山一樣,沒能生個兒子。這李強在世還好,倒也沒人說嘴,李強一死,棺木剛落葬,大伯子跟小叔子就堂而皇之登門,把她家一掃而光,然后房子被大伯子一家給住了進去,說是自家原來的房子留給兒子成親住······ 家里的田地理所當然的被小叔子一家給霸占去了。 因時代所限,不得已??!女人只有生了兒子才能立足。 世情如此,誰又能抵抗呢? 沒有兒子的人家,死后沒人上墳還是小事,而是,活著的女兒再多,也保不住自家的家業,能被人趁勢奪了。 你若是招女婿,有些女婿待女方高堂去后,多的是贅婿暗戳戳地露出可憎面目,奪家產,爭子嗣,休原配,納新婦。從貧到富,從無到有,人性的險惡越發顯露的清楚。 不用說,招女婿也是有風險的。 所以,為啥拼死拼活的要生兒子呢?!也不是老百姓非得這樣做,有那么多重男輕女的。而是,自古以來,生男兒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 這就是現實!冷酷的,殘忍的。 而久而之久的,就有了定例。誰都改變不了,也撼動不了的。 “朱管事,你辛苦一下,帶個晚把死者家屬統計一下,明早我派人來取名冊,約個時間讓他們去秦家門前取銀子?!?/br> 汪彤兒待在溱州的日子沒幾日,因此要朱管事連夜把這四十幾戶的死者家屬名單弄好。本來想讓她們直接到鹽場來領銀子的,想了想估計都是老弱婦孺的,鹽場離得太遠,自己坐馬車都得近一個時辰,她們邁著兩只腿走路豈不要半日時間才能到? “好好,好的,小的代替那些死去的兄弟婆娘謝謝秦大爺!”朱管事說完跪下來,結結實實的給汪彤兒磕了三個響頭。 汪彤兒猝不防及,還沒來得及阻止,朱管事已經跪了下來。 一直站在他身邊的阿貴跟王嫂子也趕緊拉著孩子跪了下來······ 汪彤兒無奈,一手扶額。 她是拉住阿貴,那王家的媳婦領著倆孩子又跪著,拉住王家媳婦,那阿貴膝蓋一彎還是要給自己下跪。 算了吧,跪就跪吧。 “恩人的大恩大德,俺來生再報?!?/br> “好好,王嫂子,快起來吧?!?/br> 既然想救助你們,就沒想到圖報。 “那個王嫂子,還要麻煩你走一趟,去西山破廟里把李嫂子接出來,去西葫蘆街尾找顧秀才顧一鳴,他會安排你一家跟那位李嫂子住下來的?!?/br> 汪彤兒本著好事做到底的原則,干脆把西葫蘆街的那個當初用來做秦玉墳塋的宅子,讓她們兩戶孤兒寡母的住,豈不更好?橫豎閑著在那兒也浪費。 至于埋墳塋的院子干不干凈,總比孤兒寡母的住在破廟強。 還有這年輕的王嫂子帶著倆女兒住在這男人堆里,太不方便。 第278章 鹽農遺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