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薄情 第14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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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徐崇嗣的賞雪圖?!?/br> 邵明姮掃了眼,隨后細細看來,忍不住笑道:“你是臨摹,怎的連手筆都改了,徐崇嗣的畫從不勾勒,而是慣以色彩暈染,像這里,還有這一片梅花,不該這樣畫的,倒顯得不倫不類了?!?/br> 邵明姮說完,他便從后擁住,提筆放在她手中,又握住她的手,“那你畫來與我瞧瞧?!?/br> 邵明姮不自在的往前站,“你與我隔開些,好嗎?” 顧云庭依言,果真往后退了一步,長臂卻依舊攬著她,邵明姮被纏的無法,只得就著他的手提筆找補。 沾了水,將原先墨筆勾勒的線條悉數暈開,濃淡適宜,構圖清麗,她專心換筆,上色,補了幾朵濃艷的朱紅,畫面一下鮮活起來。 “你是不是故意的?”邵明姮扭頭,覺出什么。 顧云庭笑:“我的確不擅長作畫,但你畫的極好,這副是咱倆一起作的,便懸掛在床頭,可好?” “瞧著便覺得很冷?!?/br> 邵明姮不同意,又去取來披風裹好,系著帶子往外走,冷風吹來,雪粒子撲簌簌打在眼睫,她打了個噴嚏,驚道:“下雪了?!?/br> 年底時,裴楚玉悄悄往西南走了一遭,順手招惹了一個縣。 等消息傳到京中時,裴楚玉已經溜之大吉。 顧輔成披著大氅坐在案前,曲指叩了叩:“裴楚玉給自己封王了,封的是燕王?!?/br> 顧云慕瞟了眼,其余幾位武將皆躍躍欲試:“陛下,給臣兵馬錢糧,臣去宰了這畜生?!?/br> “是,臣也請旨伐賊?!?/br> 十幾人陸續請命,義憤填膺。 顧輔成沒有應聲,而是望著他們,最終將目光落到顧云慕身上。 “太子,你怎么看?” 顧云慕略一思忖:“伐是必定要伐,但唯今看來不是最佳時機,他之所以這般猖狂無懼,無非仗著手頭兵馬強健,范陽地勢復雜,數九寒冬,不利于行軍。 且最重要的一點,他只是將,不是王,就算自封燕王,也是個不入流的野王,他挑釁朝廷,打不過,無非就是跑,范陽諸多復雜地域,他又常年流竄,自然極其熟悉。 對朝廷來說,便不僅僅輸贏問題。 因為不管輸贏,朝廷都要拿大筆錢銀去解決這個禍患,而今國庫只有五千萬兩,要想徹底滅了裴楚玉,必然要傾囊而出,勞民傷財,不可為之。 父皇好容易將天下治理的太/平安穩,必不忍再看一場戰亂,橫尸遍野?!?/br> 顧輔成沒有打斷他,眸中沒有表情。 顧云慕目光堅定:“兒臣以為,兩年之后,必能將那亂臣賊子誅殺示眾?!?/br> 遣散眾人,顧輔成與顧云慕就此事聊了許久。 他咳了幾聲,面色有些發青。 顧云慕瞧出端倪,侍奉茶水時,忍不住多問了幾句。 顧輔成太忙,稍微不適根本不愿請太醫,“我自己得身子自己清楚,沒什么大礙,約莫換季太快,染了風寒,頭總是昏昏沉沉的?!?/br> “父皇,您得讓太醫瞧瞧,馬上除夕,您不能帶病過啊?!?/br> 顧輔成拍拍他的肩膀,頗為贊許的說道:“大郎,你今日說的這番話,不枉朕對你的栽培?!?/br> 顧云慕心頭一熱,正欲回話,忽見顧輔成踉蹌了幾下,徑直厥倒。 他嚇了一跳,忙抱起顧輔成回到榻上,內監去請太醫,很快便來了人,只是手剛搭上脈枕,臉色便驟然土灰。 顧云慕瞧出他的不對勁兒,遂遣退了內監和宮婢,殿內只余他和太醫兩人。 “殿下,陛下中毒了?!?/br> 顧云慕噌的站起來,腦中千絲百轉,忽然落定。 他攥了攥拳頭,沉聲且帶著威懾力,與那太醫吩咐:“你知道該怎么寫案錄?!?/br> 太醫到底侍奉皇家多年,見過此類手段,遂冷靜回道:“臣知曉?!?/br> “父皇感染風寒,不管對內對外,便是對母后,你也只能這么說?!?/br> “臣遵旨?!?/br> .... “大哥,你怎么來了?”顧香君攏好衣裳,急急從內殿出來。 顧云慕瞟了眼屏風后,便見一個身形魁梧的男人手忙腳亂穿衣服,甫一對上他的眼睛,嚇得連滾帶爬掉下床來。 “滾出去?!?/br> 顧云慕肅著嗓音開口。 那人抱著衣裳便往外跑,聽見清脆的碎瓷聲,他嚇得魂都快沒了。 “三娘,你真是胡來?!?/br> 顧香君咬著唇,不服氣地回道:“大哥可以有通房,侍妾,我便不行嗎?她蕭吉玉的公主府,聽聞有幾十個幕僚,怎沒人說她閑話?” “怎么,你是想要劈府獨居?” “我巴不得這么做,至少不會被禁錮在寢殿中,連下人都輕視我?!?/br> 顧香君摸過酒盞,一口飲了,眸光沁著不屑:“大哥現下過來,有事?” 顧云慕想起自己的意圖,遂回頭看了幾眼,確認無人后,壓低嗓音質問:“父皇中毒,是不是你做的?” “是?!?/br> “三娘,你...” “大哥殺了我吧,橫豎我不想活了,父皇若知道是我做的,也定不會放過我。與其被父皇殺死,我情愿是大哥你拔劍?!?/br> “顧三娘!”疾風刮到顧香君臉頰,卻又止住,手掌距離她的臉只有一寸,顧云慕卻下不了手。 顧香君心里暗暗松了口氣,嘴上不松:“我便知大哥是護著我的?!?/br> “我恨父皇,若不是他,我現下已經嫁人生子,斷不會落得如此可憐的地步?!?/br> “我殺了他,大哥不高興嗎?” “大哥這太子做的窩囊,你忠心,你孝順,但父皇他屬意二哥做太子的,而今又有二哥還活著的消息,你想想,父皇會不會改變主意? 他若是廢了你,另立二哥,那大哥算什么?你的那些屬下該如何看待你? 大哥不忍動手,三娘幫你,你若覺得三娘不對——”顧香君瞟了眼,從他腰間抽出長劍,遞給他劍柄,“大哥便捅死三娘吧?!?/br> 顧云慕的手發抖,眸色血紅,憤憤的瞪著顧香君,忽然將那長劍擲地。 “你不許再犯糊涂,若有下次,我不會護你?!?/br> “大哥!” 顧香君跟著跑去,殿門關閉,她唇拎了拎。 整個顧家,也只大哥待她好了。 ... 軍中宰了幾十頭羊,架起火堆,濃烈的煙散開。 士兵們大口喝酒,咬下流油的羊rou,說著此去逗敵的英勇事跡。 被綁在樹上的男人,披頭散發,甲胄砍了數刀,已然裂開,嗅著羊rou香氣,他肚子咕嚕咕嚕叫了很久。 簾帳掀開,從內走出兩個人。 宋元正往樹干望去,認出他來。 第103章 ◎阿姮,抱抱我◎ 隔著這么遠, 宋元正卻看得清楚。 彼時他神志不清,被當成替死鬼關押在楚州大獄,他見過綁在樹上的男人, 因為正是他抓著自己的手,在認罪書上蓋了銀子。 楚州縣丞,張平洲。 張平洲朝中沒有根基,年逾四旬不得志,便在楚州得過且過混日子,經由他手的案子,不知多少糊涂賬。 宋元正收回視線,裴楚玉問:“你認得他?” “認得?!?/br> 宋元正便將此前種種是非粗略告知, 裴楚玉挑眉,拍著他肩膀遞上刀子:“給,去出出氣?!?/br> 宋元正看著那柄刀子, 卻沒有接。 裴楚玉留他活口, 將人綁回來, 自然另有用途,他若宰了張平洲, 裴楚玉定然不悅。 手中的刀閃著寒光, 兩人頓了少頃, 宋元正抬眼:“私仇在后, 大王正事要緊?!?/br> 裴楚玉收了刀,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隨后兩人來到樹下。 張平洲起初還有力氣罵人, 眼下肚子一陣陣的咕嚕, 餓的頭昏眼花, 口干舌燥, 恨不能撲過去將那羊一口吞了。 他吞咽口水,眼前不停冒金星。 “張大人,你怎么成這副模樣了?”宋元正掀開眼皮,丹鳳眼泄出一抹譏嘲。 張平洲沒認出他,盯著那臉看了半晌,又用力眨眼:“這位是?” “我是你爺爺?!?/br> 話音剛落,張平洲便覺得肩胛骨要被人卸了,疼的齜牙咧嘴,不停叫喚,又是一記狠踹,他佝僂著身體,偏又蹲不下去,以極其古怪的姿態擰巴著。 “你到底是誰?!” 宋元正自然不會告訴他。 裴楚玉著人給張平洲松開,押到條案前,扔過去一條羊腿,張平洲立時抱起來大口撕咬,他數日不曾進食,每日若非樹上滴落的水珠解渴,怕是能活活餓死。 他不明白,裴楚玉為何不殺他,又為何以此種方式折磨他。 但此時此刻他仿佛有些頓悟,吃的差不多,差點噎死,擦著嘴上的油抬頭打量兩人,他實在記不起宋元正是誰,但仍記得他踹自己的兇狠模樣,便不敢對視,將目光落到裴楚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