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薄情 第12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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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明姮看他脫了鞋子, 走到井邊彎腰泡在銅盆中, 清洗鞋子上的淤泥, 便轉頭托著腮頰, 有些惆悵:“哥哥,南邊戰事還沒消停嗎?” “那邊跟范陽不同,地形復雜, 部落眾多, 往往此消彼長, 無法呈單方壓制狀態, 從目前的形勢分析,興許會亂上幾年,除非朝廷派兵鎮壓,悉數收復平定。 但,朝中國庫兵力其實不算富足,短時間內不會派兵平賊,否則,一旦有機會,首當其沖的便是范陽,畢竟朝廷不會在有能力的前提下放任范陽節度使無限制膨脹?!?/br> 邵明姮也是這么想的,聽他說完,忍不住嘆了口氣。 邵懷安回過神來,“是不是藥沒了?!?/br> “還能撐三個月?!?/br> 兩人俱是沉默。 邵懷安面色沉重:“我明日去想辦法?!?/br> “嗯,我想著先去就近的藥肆打探一下,若沒有也好叫他們幫著留意?!鄙勖鲓炱鹦渥?,想幫他洗褲腳。 邵懷安抬起胳膊,用手肘輕輕擋開:“你不要做這些事,我自己來?!?/br> 邵明姮便站在他身后用蒲扇扇走蚊蟲。 “阿姮,你獨自返回揚州那晚,顧二郎有沒有對你說什么話?!鄙蹜寻膊粍勇暽膯?,手中動作未停。 邵明姮愣了瞬,搖頭:“哥哥,你不要多想了,我和他沒有可能?!?/br> 邵懷安余光掃到她清瘦的面龐,不禁心疼,洗完衣裳,又拿來她劃破的幾條褲子縫補,桌上的燈照著薄紗,院里沒風,兄妹兩人各自坐在矮杌上。 “我這兩日忙書堂的時候,聽他們說起城中新開了一家藥肆,叫九月藥肆?!鄙勖鲓鋈幌肫饋?,坐直身體,“九月藥肆掌柜的姓徐,我打聽過,說是在各地都有分鋪,照這么看,想來藥材會很齊全,沒準就有?!?/br> 翌日,邵明姮卻多少有些躊躇,站在九月藥肆前,又退回去。 宋元正看到她時,有些意外。 “有事找我?” 他放下長/槍,從一眾士兵中出來,許是在軍營待得久了,臉比之前黑了許多,丹鳳眼卻更有神采。 “我想讓你幫忙派幾個人出去,沿著范陽往西往南,去各地的九月藥肆打聽婆娑石下落,若能買到最好,買不到便多輾轉幾地,盡量注意行蹤,別在折返時被人跟上?!?/br> 她覺得哪里不大對勁兒,說不上來,但是涿州的這家九月藥肆,她打算等外面的士兵都啟程后,再行詢問。 七八日光景,消息傳回京城。 顧云庭自揚州抵達顧宅沒多久,便見暗線前來稟報,道各地紛紛有人詢問婆娑石,然又極其警惕防備,藥肆的伙計不好跟上去,便都陸續斷了線索。 顧云庭撐著額頭,腦中想的卻是揚州時,她叫關山告訴自己的話。 她說她定親了,讓他別去找她。 現下各地的故布迷障,想來也是防著他的吧,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連尋藥都弄得如此復雜難辨。 “徐掌柜怎么做的?!?/br> “按殿下的吩咐,只說沒有存貨,但是有門路能弄到,事情沒說死,都有轉圜余地?!?/br> “凡是出現詢問婆娑石的縣城,都要派人去查,告訴徐掌柜的,所有婆娑石一顆都不許賣出,不管何地約定好折返取物,一定要設法將人留住,不管用什么法子,查探到關鍵線索,賞百金?!?/br> “是!” 屋檐上有細微的響動。 顧云庭抬頭掃了眼,隨后抿唇望向同樣警覺的關山,兩人對視,皆知道有人來了。 自打從揚州回來,太子的人便重新忙活起來,也不知是不是顧云慕授意,總之神出鬼,無所不在。 顧云庭想,興許用不了多久,就能徹底撇開朝務,遁走離京了。 他大約知道是誰不斷慫恿大哥殺他,當年查鹽稅一案,顧家在楚州提拔的幾個人,其中王楚良與大哥關系極好,現如今也調回京中在禁軍任職,為人狠絕勇猛,便總想著鏟草除根,使大哥的太子之位更加牢固些。 顧輔成不知在打什么主意,時不時找他喝茶,私下聊些朝臣秘辛,顧云庭不想聽,卻又不得不聽。 比如今日,他原想著看完最新州縣縣志,但又被顧輔成召進紫宸殿,沿途碰到顧云慕,他那臉色便很是肅沉。 “二郎,父皇又召你?”他腰間別著長劍,正從東宮往紫宸殿方向去,騎著馬,并排與顧云庭的馬車同行。 顧云庭靠著車壁,闔眸假寐。 顧云慕笑,唇角冰冷:“話說母后曾找姑母進宮,還叫了你跟靈表妹陪同,是不是想要定向你們的婚事,其實靈表妹不錯,若能嫁給你,亦是成全兩家和睦關系。 國公爺雖在京里偷閑,但咱們那位表弟可是靈州都督,手里握著十幾萬的兵權?!?/br> 最后一句話,他刻意咬重。 那些幕僚反復同他告誡,想成大事,不能心軟,別看顧云庭現在不足以構成威脅,但一旦同強有力的大臣聯姻,極有可能瞬間翻盤,諸如劉國公府,兵部尚書府..可都有適齡的女郎待嫁。 顧云庭睜開眼,冷冷淡淡的看向他:“大哥,你也不必試探,我說過的話算數,對那位子沒興趣,也不會娶旁人。 你有心思懷疑我,不如再多幾個人監視,只一條,叫他們小心點,別再弄出什么大動靜,吵我睡覺?!?/br> 顧云慕往后瞥了眼,隨行的王楚良破不自在的低下頭,他便知,是他們自作主張行監視之舉,雖不悅,但能理解他們的忠心。 后來,顧云慕果真沒有阻止,而是警告他們務必不能傷害二郎性命。 王楚良等人雖不服,但知道太子脾氣,故而都不敢違逆。 紫宸殿 顧輔成面前攤著棋盤,見顧云庭進來,抬手一指:“坐,陪我下盤棋?!?/br> 他執黑先走,顧云庭興致寥寥,敷衍至極,雖如此,仍勝顧輔成半子。 “用膳了嗎?”顧輔成心情不錯,輸了棋并不惱怒,反而語氣溫和,就像最尋常人家里的父親,手搭上顧云庭的肩膀,與他一道兒去往膳廳。 桌上剛擺開白玉盤,精致的飯菜挾著香氣絲絲縷縷飄來。 “聽聞你喜歡吃蘆筍,我特意吩咐廚房做了蘆筍蝦仁,白灼蘆筍尖,嘗嘗?!?/br> 新采摘的蘆筍,飽滿鮮嫩,汁液肥厚。 但顧云庭知瞟了眼,便冷聲回道:“從前喜歡,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習慣了,現在我最討厭的,便是蘆筍?!?/br> 顧輔成不怒反笑,靠著椅背打量他倨傲的表情,不知怎的,愈看愈覺得他像當年的自己。 恃才傲物有之,高潔自負更甚。 “那你喜歡吃什么,我再叫他們去做?!?/br> “父皇,你到底想作甚?”顧云庭不喜這套虛與委蛇的示好,從小他就沒被重視過,沒被當成普通孩子那般驕縱過,他孤單,清冷,皆是因為無所依靠,知道沒有指望,便習慣了獨自一人,不喜旁人突然的入侵,會讓他很不安,甚至排斥,反感。 顧輔成的舉動便是如此,處處透著古怪違和。 比起顧輔成的深沉城府,顧云慕便顯得尤其單純直接,顧云庭叩著桌案,慢條斯理擦了擦唇,將喝完粳米粥的碗放回去。 “您再這么待我,不定哪日就能白發人送黑發人了?!?/br> “二郎,休得胡言!”顧輔成將酒盞擲在桌上,神情冷肅下來,儒雅的臉瞬間威嚴且極具震懾力,“你大哥再怎么著,也不會殺你?!?/br> “兄弟鬩墻,皆因利益所致?!鳖櫾仆ゲ灰詾槿?,“他殺我有殺我的借口,不殺我也有不殺我的理由,我原本能好好活著,做個閑散王爺,您偏要予我過分疼愛,極盛權力,這等于在我脖頸上吊了把刀,繩斷了,我小命便也沒了。 我對大哥構不成威脅,他自然會記著我是他弟弟,可你再這么搞下去,他只會記得我是與他爭權奪利的敵人,利益權勢的驅使下,還有他身邊所有人的推動下,我便是不想死,也得死了?!?/br> 顧云庭覺得距離離開也沒有多少日子了,便索性把話全說開。 “說實話,我不想,也不要,您不必煞費苦心栽培我了,我就是一灘爛泥扶不上墻。 擔不了您過高的期望,那位子既已允諾了大哥,便別叫他寒心?!?/br> 顧輔成太陽xue狂跳,既動怒又覺得悲涼,但又莫名佩服他的灑脫和無畏。 像他這么大時,他根本無法擺脫對于權勢的追逐,否則也不會放棄青梅竹馬,與高蘭曄成婚,他走的每一步路,都是精心盤算好,一步都不能錯。 “二郎,你大哥是什么人你比我清楚,做個守成之主尚且可以,若叫他統籌天下,合謀朝政,恐力不能及。 他心思太容易被人猜透,情緒也極易被人掌控擺布,江山交給他,無異于二世而亡啊?!?/br> “父親還年輕,若瞧不上大哥,還可以再生弟弟?!?/br> “混賬!”酒盅擲出去。 清脆的響動驚得門外內監猛一哆嗦。 “是您自己非要坐在這位子上,我和大哥幫你爭來了,如今你又想把我往上推,可我不喜歡,為何非要接受?我已經同你講明白,不可能!” 珠簾唰的一聲,他一把拂開,繼而走到殿門前,從內打開,在顧輔成陰沉的凝視中,緩步走出門去。 ... 晌午,邵明姮從九月藥肆回來,面上帶著歡喜。 “姮姑娘,買到藥了嗎?”丫鬟正在灶上熬煮,看她明亮的杏眼彎著,不由跟著高興起來。 邵明姮掀開蓋子看了眼,語調輕快:“掌柜的說他們在南海有門路,最多半月便能購回婆娑石,我已經交了定銀?!?/br> 丫鬟驚訝:“九月藥肆果然厲害,先前的那幾家老鋪子都說沒辦法,沒成想新開的反而成了?!?/br> 邵明姮特意找人問過徐掌柜的生平,知他是做生意的好手,大江南北皆有各行分鋪后,便沒起初那般擔心。 那會兒也不知怎么了,竟以為是顧云庭設計引她出來,自投羅網。 仔細想想,為了找她,根本沒必要費此番周章。 太耗銀子,也太耗人力。 書堂開起來的第一日,宋元正和哥哥都來了,除了他們兩人,裴楚玉也順道看了眼,晌午去簡陋的膳堂一并用了飯。 “真是聒噪?!迸岢翊幌氯?,沒吃幾口便起身去了院里。 一群娃娃嘴里嚼著飯,彼此還交頭接耳的嬉笑說話,都是藏不住秘密的年紀,尤其將上學,規矩還沒來得及立。 整個膳堂便處在嗡嗡嗡的聲音里。 蕭昱卻很有耐心,幾個娃娃圍在他身邊,盯著那荷包和玉佩眼巴巴望著,小心翼翼問他上面的花紋是什么。蕭昱絲毫不惱,溫聲與他們一一解釋。 末了,又從荷包里摸出幾粒麥芽糖,分給那些娃娃,他們眼睛都亮了,含著糖,含糊不清的道謝。 跟苗苗當時一模一樣。 轉過頭來,對上邵明姮的眼神,蕭昱有些怔愣,很快低頭繼續用膳。 院里,裴楚玉和宋元正商討下一步行軍戰略,打算在入夏前將一股流寇包抄圍堵,徹底蕩清,省的時不時下來州縣搶錢銀糧食。 蕭昱和邵明姮從膳堂出來,他們便沒再說話。 “殿下果真是先帝親手調/教出來的,氣度謀略很是穩準,上一回故安大捷,便是殿下的排兵布陣起了作用,回頭您再給我講講兵法,我之前聽祖父說過幾回,后來他被砍了腦袋,就沒人給我講了?!?/br> 蕭昱淡淡一笑,道:“裴將軍過謙,我擅紙上談兵,與將軍的實地攻伐尚有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