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薄情 第1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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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姑娘◎ 他目光僵直, 整個人就像掉進寒潭里,不停往下沉,沉.... 水漫過身體, 嘴巴,耳朵,五官被壓迫著承受巨大的窒息感,瀕臨死亡的前一刻,他伸手去扯纏裹好的布條,用盡全力,一層層扯開,撕碎。 咬著牙, 一聲不吭,惱怒,憤懣, 羞愧和對自己的厭惡痛恨。 數種情緒蜂擁而至, 悉數沖到顱頂令他雙手不斷拉扯, 發泄。 布帛碎裂的聲音傳到門外,關山與秦翀對視一眼, 隨后叩門, 進入。 屏風后的人依舊躺在床上, 疲憊且厭倦的闔眸, 吩咐:“找把剪子來?!?/br> 關山去找來剪子,遲遲沒有遞過去。 面前人面龐清白,眸色深邃, 胸口的傷痕又溢出血珠, 幾綹沒有撕斷的布條欲掉不掉的纏在身上, 形容有些狼狽。 “給我?!鳖櫾仆ヌ? 死氣沉沉地開口。 關山猶疑了下,慢慢遞過去。 顧云庭抓住剪子,正要下手,便聽關山急急勸阻:“殿下,你何苦同自己過不去?!?/br> “臟?!?/br> 他只一個字,剪子夾住布條下端,許是沒有對好,絞了一下,沒絞斷。 關山瞟他一眼,低聲道:“姮姑娘昨夜好容易才給你纏裹好...” 顧云庭猛一哆嗦,眸光鷹隼般銳利的投來:“誰?” “姮姑娘?!标P山又去找傷藥,解釋道,“姮姑娘昨晚回城一趟,特意來找你,她...” 顧云庭倏地坐起來,手里的剪子險些戳到胸口,“昨晚真的是她?她人呢,在哪?” “走了,只待了半個時辰便走了?!?/br> 顧云庭挺拔的肩膀微微耷拉,既歡喜又失落,低頭掃了眼裹纏的布條,已然被撕拽的不成樣子,他忙抬手整理,沿著血痕順到前胸,又把扯斷的重新系好,打了個死結,再往地上瞥去,小片的布帛灑了滿地,他懊惱極了。 登時泄氣般往后躺下,眼神毫無光彩。 “她是來還令牌的?!?/br> “是?!?/br> 他什么都清楚,但還是有種隱隱的期待。 “可留什么話給我了?” 目光對上,關山下意識躲避。 “留是留了,只是.....” “說吧?!彼€有什么受不住的。 關山心一橫:“姮姑娘說,殿下以后別再找她,她定親了?!?/br> 晴空一道霹靂,不偏不倚,當中劈在他頭頂。 一身冷汗,渾身乏力,他張了張嘴,卻發現什么都問不出來。 .... 晌午,顧輔成用膳時,問了嘴大郎怎么還沒起身。 顧云庭手中的箸筷一頓,抬眼淡聲回他:“許是昨夜累著了?!?/br> 顧輔成擰眉,看他病秧秧的臉色,溫聲說道:“你大哥旁的都好,只沒甚自制力,不懂得量力而行,適可而止,正事雖已辦完,卻也不該如此放縱。 你們兄弟倆,性情截然相反。你便屬于太克制,太自律,有時需得稍稍打破這種圈禁,否則又怎知跳出來后的自在?!?/br> 他別有所指,顧云庭聽得明白,故而沒有接話。 說來說去,總是為著婚事,輾轉迂回,想勸他忘了邵明姮。 他不想聽,更不想忘。 只關山告訴他的那句話令人心塞,吃了幾口,便再也咽不下去。 腳步聲響起,門口走進個人,一夜間,仿佛病了一場,兩頰不正常的紅,眼睛惺忪無神,進門還腿軟了下,扶著門框才站定。 顧輔成不悅,沉聲斥道:“成什么樣子!” 顧云慕羞愧地低頭,道了聲:“兒臣知錯?!?/br> 坐在他右手邊,余光憤憤掃去,顧云庭卻不搭理他,去到對面榻上拿了本書兀自翻看。 “把那衣領理一下,雖是允你折騰,但也得知道分寸,你瞧你眼下的模樣,饑不擇食,狼狽不堪!” 箸筷啪的拍在桌上,顧輔成的怒火竄上來,顧云慕只得低頭認錯,想起昨日傍晚那壺甜茶,便知是誰特意吩咐的。 顧輔成出門后,顧云慕便一腳踹翻了圓凳,徑直走到顧云庭面前,劈手奪了他的書,扔到地上,見他還是寡淡無趣的表情,便覺得很是生氣,跳上去將那書接連踩了數腳。 “大哥是體力不支,找我出氣來了?!?/br> 顧云庭下榻,彎腰撿起踩皺的書,用帕子擦拭封皮,不疾不徐抬起眼睛,笑,“怎么,累著了還是傷著了?!?/br> 經過昨夜整整一宿的燥亂,顧云慕眼下根本不能提“女人”二字,想到這兒便覺得腿發軟,腰沒勁兒。 前后進去六七個瘦馬,他卻一點覺不出快活,反而像具行尸走rou,只想趕緊讓那股子憋悶釋放,最后真真是崩潰了。 他連動彈的力氣都沒了,可那...還是絲毫不消停。 慫恿著他拼勁最后一口氣也要站起來。 便是晌午起床,也是下人服侍著才穿好衣裳,梳好發髻,為著不失禮數同顧輔成請安,這才硬生生挺到膳廳,否則他大約要在床上橫著一日。 他氣歸氣,卻沒忘記正事兒。 斜斜靠著軟枕,朝顧云庭使了個眼色,“昨晚要了幾回?” 顧云庭眼皮都懶得抬:“我不是禽獸?!?/br> 顧云慕心下一滯,這話說的,難道他是? “那藥藥效如何,我特意依著你的身子骨叫人減了點分量,但那些東西用上,不找人定是不成的,老鴇給你塞進房里幾個瘦馬,模樣好嗎?” 顧云庭深吸一口氣,不耐煩地卷起書來,“那么想知道?” “自然?!?/br> 顧云庭單手覆在衣襟,解了扣子撩開外衣,露出纏裹著紗布的胸膛。 顧云慕驚了,半晌沒說話,后來像看瘋子一樣看著他:“顧維璟,你有病,你是不是有???” “是,我有病?!?/br> 顧云庭又穿好衣裳,起身握著書往外走。 再跟他待下去,快要憋死了,空氣混濁,無法呼吸。 ..... 涿州,四月中旬。 遠遠望去,蔥蘢欲滴的綠,滿目皆是。 綠草從枯黃中蘇醒,大片的鋪展開翠色,猶如一條漫無邊際的綢緞,盡頭有縱橫交錯的河渠,水流緩緩而行,灌溉著沿河兩道的作物。 清早時,天空中仿佛還凝著一層白霧,走在其中,渾身濕漉漉的。 邵懷安正在與涿州百姓和各地官員講解新稻種的培育方法,如何育苗,在何時插秧,何時灌溉疏通,他彎著腰,耐心仔細。 跟在身后的官員豎起耳朵仔細聽著,都是裴楚玉從范陽各地推選出來的官吏,有些在工部任過職,有些則毫無經驗,因著戰亂后人手經費不足,便是抓到一個算一個,半強迫半鼓勵的要求他們在一月內受訓完,隨后折返各自治所,帶領百姓在五月中旬前,全部完成種植。 邵明姮則在整理剛育苗完畢的紅薯,哥哥此番帶了不少,但也僅夠幾十戶的百姓供應,不得以,她只能從中挑選能干又肯吃苦上心的,率先將苗發到他們手里,重新分配過良田,他們兩三日便完成了除草,翻地,種植和灌溉。 天陰著,于農耕有益。 眾人著實不敢耽誤,穿著蓑衣留在地里繼續聽課。 邵懷安將蔬菜種子按類別分發,并且囑咐了栽種事項,各人拿筆仔細記好,干勁十足,個個面上帶著躊躇滿志的笑容。 這是范陽許久以來的安寧,這份安寧來之不易,勢必要在有限的時間內完成最大化開拓。 裴楚玉騎馬從隴道上經過,便看見這么一個場景。 烏青的光影里,一群人不知疲憊,干得熱火朝天。 一塊塊分發承包的田地前后種上了糧食,種上了蔬菜,遠遠看去,像是棋盤盒,整齊而又賞心悅目。 他心情甚好,再往前走,便看見彎腰與幾個女娘說話的邵明姮。 她被那群女娘圍著,就像一捧潔白的雪,烏發攏成一個髻插上發簪,干凈利落,窄袖對襟春衫,下面是便于行動的長褲,卷起一截袖子,露出瑩膩的腕子,她不時抬眼看向她們,絲毫沒有不耐煩的情緒。 有時可能聽不懂涿州本地話,便側著臉將耳朵靠向對方,聽懂了便彎眸輕笑。 她笑起來特別好看,站在人堆里,第一眼看到的肯定是她。 裴楚玉饒有興趣的騎著馬,盯著她看了半晌,剛要上前,宋元正從后趕來,一把拽住他的韁繩。 “將軍,我meimei定親了?!?/br> “我知道啊?!迸岢裥?,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定親又沒成親,何況這么多月過去了,我也沒見她未婚夫露面,想來是不怎么當真了。 他不著急,總有人比他著急,你說是不是?” 裴楚玉翻身下馬,哈哈一笑,“元正,你放心,我是喜歡邵娘子,但我不會輕薄她?!?/br> 宋元正哪里會放心,當即跟著跳下馬來,追上去,一把摁住他的肩膀:“將軍,我不同意?!?/br> “你又不是她,不同意干我何事,心里憋著不成,我總得問出來得個答案,對不對?元正,你也知道我的脾氣,是死是活我都樂意,誰叫她如今就是一個人,還就是這般招人喜歡呢?!?/br> 他闊步走上前,徑直站在邵明姮身上。 隔著這樣近,能看清她白皙耳垂上的細小絨毛,又柔又軟,叫人想捏一把。 他雖這么想,卻不敢冒失,背著手站在原地等著。 她正在教女娘們時令果蔬的種植辦法,想必是跟她哥哥學的,講的有板有眼,一絲不茍,有時她們打斷來詢問,她也笑著停下,等對方說完,又慢條斯理解釋,毫不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