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需攻克之山〔五〕
chapter.150 本壘衝撞事件似乎沒有對小川造成什么樣的影響,主審對他提出一次警告,并沒有規勸下場,晴對這個結果雖不滿意,但如果提出質疑的話,說不定會反過來害青道吃一次警告。 第九局下半,青道的進攻沒有成形,比分依舊打平,比賽正式進入延長賽。 青道還是第一次在正式比賽上打延長賽,延長賽是很考驗精神與體力的,晴很難說這樣的結果青道是好是壞,瞄向正在牛棚熱身準備的川上與不斷深呼吸的澤村。 事到如今,除了相信他們,別無他法。 第十局上半,成孔進攻。 片岡監督決定在遇上成孔的第四棒長田時,由川上來投球,也就意味著,澤村可能投不完這局就會被換下場。 儘管知道是為了隊伍的勝利,但澤村還是很不甘,他一直都在追逐著降谷,卻忘記了身邊還有一個在默默追趕上的川上。 片岡監督的手搭上了澤村的肩:「現在開始,要全力投入決戰?!?/br> 接收到片岡監督對他帶著信任的神情,澤村點頭,那些不甘被壓在心底下,現在可是攸關勝利的事情,沒時間讓他糾結了。 澤村知道,這不是他一個人的比賽,他要為了隊伍,展現出最好的一面。 如此的心態,讓澤村的投球球路精準而刁鑽,配合上御幸的領導與守備的支援,連著讓兩位打者出局。 就算是遇上了強棒的小島,澤村也不讓對方輕易的將球擊出,每一球都飽含自己的斗志,并讓守備幫助自己拿下出局數。 棒次輪到了第四棒,長田。 「青道高中申請更換選手,換下投手澤村同學,川上同學上場?!?/br> 御幸走上投手丘,臉上的汗珠越冒越多。 「他第一球就會出棒,注意球路不要太高,嘛啊──!就算我不說,你也是明白的吧?!?/br> 川上點頭,御幸笑笑,轉過身,背向眾人的同時,臉上已經不是那樣的自在輕松,一直感覺腰側隱隱作痛,現在還只是接個球而已,等到下半局輪到自己的打擊,御幸可很難保證還能繼續隱瞞下去。 但他不會說出口的,距離甲子園只剩下兩場勝利,只要緊閉上嘴,就算是倉持,就算是晴,也不一定能很快的發現不同。 第十局上半,青道在此派出一向最可靠、最穩重的投手川上來作為關門投手。 澤村給了川上一個較好的開局,出局數已經拿下兩個了,無人上壘,打線輪到第四棒。 川上只要解決第四棒就好。 抬手、踏腿、扭腰,揮下,在球進壘的那一瞬間,本壘板吹出一陣狂風。 「好球!外角滑球!」 川上的神情微愣,那一下子,球棒揚起的風讓他以為球已經被打出去了。 第二球偏離了好球帶,長田臉上露出笑來,周遭響起了聲響,川上嚥下口水。 是誰評價過他的投球來著?忘了,但川上知道,這樣子的球路簡直是在告訴全世界,我很害怕打者。 川上接著投球,連著投向外角低處,長田已經開始能夠抓住球路了,將球擊去了界外,步伐也都結結實實地踏下,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御幸知道時機到了,前面的所有鋪成就是為了這一刻做準備的。 果斷打出暗號,川上有些愣神,沒想到御幸的配球與他所想的不同,但御幸可沒空管這些,示意川上這球,要投進內角。 川上眼神透露著不可置信,他沒辦法,他做不到,他沒有澤村的勇氣,他是膽小鬼。 御幸當然知道面前這個同屆的投手在想什么,但是他既然配出這樣的球路,也表示了他的信任。 川上要做的,就是回應他的信任,如此而已。 御幸的眼神給與川上莫大的鼓舞。 川上笑了起來。 是的,他很膽小,但那又如何? 看著后輩一個一個的超越自己,心里頭可是多么的不舒服,看著后輩大放異彩而非常不甘心的想上場,可真的上場了又恐懼著打者,害怕自己害球隊輸球。 面對如此軟弱、如此矛盾的的自己,川上也不知如何是好。 但是,澤村有自己的投法,降谷也是如此,強硬而直接,是兩人的共通點。 那為什么他就不能做個軟弱的投手呢? 逃避打者又怎樣?只要能夠拿下打者,就算逃到了天涯海角,他都是勝利的一方。 軟弱就軟弱吧,軟弱的人,也是能投出自己的風格。 他現在,也想體驗一下,將對手三振的快感! 「好球!打者出局!」 川上的神情顯得輕松,場邊的歡呼聲,久違的投手丘,身后的守備,眼前的手套。 這些東西,他雖然體驗的晚了,但他依舊用了自己的方法,拿下打者,獲得喝采。 做為捕手,看見了投手面對自己的要求,投出了漂亮精彩的一球,沒有什么是能比這個更讓御幸感到欣喜的。 第十局下半,青道進攻,打線從強棒開始。 御幸卸下護具,呼吸聲加重,嘴唇抿成了一直線。 「御幸前輩,請用毛巾?!?/br> 御幸抬起手,往自己臉上亂糊一通就了事了,他現在要趕快上場去等,第四棒就只是在待打區也能讓投手倍感壓力。 「前輩?!?/br> 手肘被拉住,御幸轉過身,晴的臉上蒙著一層道不明的情緒。 御幸突然發覺,不論他想做什么,好像晴總是能先所有人發現,然后默默的給予自己支持。 只是這一次支不支持就很難說了。 「晴,放心,我不是那么沒分寸的人?!?/br> 御幸笑笑,晴儘管知道御幸所說的話與做出來的事完全是兩個方向,但她還是松手,回去之后還有很多時間,不用非得是現在。 「我知道了?!?/br> 「大概是有些著急了,不過啊,再不趕快拿下幾分,可是對不起我們隊上的投手」 御幸往上走,將頭盔帶好,拿過球棒。 逆著光的、有些沉重的背影,嘴巴卻說著輕松又讓人感覺可靠的話語的這樣的御幸,讓晴的心中浮現出一股酸澀的情緒。 青道打線從小湊春市開始。 身為首棒的他沒能上壘,這一次小川與枡改用以外角球為主的配球方案,春市最后咬牙將內角球給揮了出去,但成孔的守備很快的拾起球,傳一壘,阻殺了春市。 御幸吐出一口濁氣,這時候更換配球方案,越來越看不懂成孔投捕的玩法了。 難怪會是連晴都難覺得棘手的人物。 目前為止,遇上御幸時,成孔的投捕大多逃避正面對決,在小川第一球投下時,御幸也知道,對方是要用刁鑽球路來拿四壞,可能的話,就是讓他呆站在一壘,呆呆地看著隊友被三振、被接殺,卻除了站在一壘之外什么都不能做。 御幸想了很多,腦袋不斷地運轉著,偶爾穿插了剛才降谷、澤村與川上的表現。 這樣讓他又驚又喜的三位搭檔,他如果不打出重挫成孔的一擊,怎么能說得上是一位好搭檔呢? 第一球壞球,御幸絲毫不動,第二球外角低球,御幸目送過去,第三球螺旋球,御幸忍下了揮棒的慾望。 球數現在是兩壞一好。 第四球則是內角高球,御幸收了手,往后退了兩步,避開直襲他的白球,險險被打中。 都到這時候了,御幸可以確定小川對自己有著奇怪的競爭心態,暴力投法讓御幸只能苦笑。 晴坐在長椅上,握緊了筆桿,忍下自己的擔心。 剛才她看得很清楚,御幸收手時,動作明顯慢了,身體反應遲鈍了。 再結合前一局時突然增加的排汗量、過大的喘息聲,到底是多痛,才讓御幸變成了這樣子? 晴有時候很痛恨自己有這么好的觀察力,小湊亮介、降谷、御幸,她總是看見了他們受傷了還忍著要比賽的模樣,就算私底下又勸又哄的,他們也不曾妥協過。 同樣身為球員,晴知道,因為受傷在場下看著其他人奮斗的場景是多么的刺眼,想要自己在場上一起努力,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來讓球隊勝利。 這些心情,晴全都知道。 正是因為如此,晴更難說服他們下場,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怎么能強迫別人做呢? 小川的神色明朗了起來,御幸眼里的溫度又上了幾分。 好勝、競爭意識強,這種人怎么可能只會一昧的逃避呢? 御幸慶幸自己等到了,也慶幸自己的判斷準確,沒有出錯。 一決勝負的時刻就是現在了。 御幸握緊球棒,隊友的加油聲都成了虛無,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小川。 御幸一年級時,看著當時三年級的東痛哭失聲時,他都還不能明白,一場比賽而已,對御幸而言,這一場比賽不過是他高中棒球生涯中的其中一場比賽、其中一次去甲子園的機會而已,為何要如此? 他是喜歡棒球,也喜歡勝利的滋味,但他知道,勝敗乃兵家常事,沒有會一直贏的隊伍,自然也沒有只會輸的隊伍。 可是在夏季那時候,御幸終于體會到了不甘、憤怒、自責。 輸球列隊時御幸一樣沒哭,在回程車上看著結城默默的流淚時,他就更哭不出來,所有情緒只能壓在心底,最后躲在沒人看見的默默流淚。 澤村曾經直問過伊佐敷,甲子園里到底有什么,伊佐敷說要親自去一趟才知道。 御幸也同樣有過那樣的疑問。 但現在,站在球場上,已經是隊長,已經是四棒,御幸想,大概就是現在了,他不想再輸了,他想帶隊伍去那黑土之上。 以勝利為動力,只有站上那個舞臺才能體會到的一切,他想帶球隊去。 清脆的聲響,小白球化成一道線,直往一壘方向去,所有人的視線不由自主的跟隨著。 越飛越遠、越飛越遠── 當看見右外野手高舉手套,背部貼上圍墻時的瞬間,晴想要落淚的衝動涌上心頭。 「再見全壘打!第十局下半,為這場激戰畫上休止符的!是來自青道四棒的隊長的一擊!」 御幸高舉拳頭,緩慢的繞著場跑,神色堅定,看向隊友時,似乎是在說:看吧,我們贏了。 以同樣在稻實打出最后一支安打時一樣的動作,晴默默地蹲下身體,讓圍欄擋住自己,額頭抵在前方。 淚水止不住潰堤,只是這一次,是喜極而泣。 秋季東京都高等學校野球大會準決勝,青道比成孔,六比五。 青道以一分之勝,進入決賽。 ──────────────────────────────────────────────────────────────────────── 作者有話說: 成孔戰打完了,建議大家把成孔戰翻出來看一次,這一場比賽,真的可以看見大家的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