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婢 第11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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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看見它從那邊被水沖過來, 只露出一點腦袋, 差點錯過了,半天才拉了上來……快、繼續找, 嘲風在這里,大將軍肯定就在不遠?!?/br> 于是,更多的人馬朝這邊奔了過來。 莫約兩盞茶的時間,士兵們在距離此處河岸一里的樹叢中找到了秦玄策和崔明堂。 兩個人都昏迷著, 崔明堂看過去沒有大礙,而秦玄策的身上卻插著兩只箭,一只在肩部、另一只卻插入腹部,傷口被水浸透得發白,也不知道當時他是怎么從河中爬起來,又硬生生地爬到樹叢中躲藏起來。 即使失去了意識,秦玄策的手依舊如同鐵箍一般緊緊地扣住了崔明堂的胳膊, 怎么掰都掰不開, 士兵們吵吵嚷嚷的, 商議了一下,一群粗魯漢子干脆利落把崔明堂的胳膊捏折了,才從秦玄策的手中給抽了出來。 阿檀踉踉蹌蹌地朝這邊跑過來,中間跌了兩次,又飛快地爬了起來,滿身都是草屑塵土,臉上蹭著泥,好端端的一個美人,毫無儀態,甚至是狼狽的,但她跑得特別快,這輩子就沒這么快過。 士兵們看見阿檀過來,多少有些尷尬,有人趕緊殷勤地把崔明堂抬過去:“傅娘子,喏,你家大表兄,挺好的,你看?!?/br> 阿檀看都沒看一眼,直接把這些人推開了,直直地撲過去,撲到秦玄策身邊。 他緊閉著雙目,嘴唇沒有一絲血色,他的眉頭皺在一起,不經意間,還是帶著那種驍勇剛硬的氣勢,但眼下,他卻躺在那里,渾身濕漉漉的,一動不動,好像睡得很沉。 阿檀“噗通”一下,跪倒在他的身邊。 玄策、玄策,她在心底這樣叫著他,千百遍,如同在曾經的過往,然而,此時此刻,她發不出任何聲音,就像被提上岸的魚,張開嘴,喉嚨劇痛,每一口呼吸都如同刀刺。 她只能握住他的手,顫抖著、抽搐著,握住了他的手,緊緊的,再也不愿意放開。 斜陽映在遠山之外,帶著鮮紅的血色,遠方的戰馬在嘶鳴,大漠的風呼嘯而來,卷起黃沙滿天,撕裂的旌旗在風中亂舞。 秦玄策持著劍,在烽火與狼煙中獨自行走,刀劍的寒光從身邊飛掠而過,如同他往昔經歷過的所有,幻化成光怪陸離的影子,他戎馬一生,鐵血殺伐,始于斯,也終于斯。 他越走越遠,甚至身邊的影子都逐漸開始模糊起來。 但是,走著、走著,好像身后有人在呼喚他,柔軟而纏綿的聲音,帶著一點沙啞,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了過來。 他遲疑著回過頭去。 身后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歸途。 那聲音漸漸地清晰起來。 “玄策、玄策……回來,求求你,回來吧,玄策……” 聽過去那么憂傷,好像她在哭著,一聲一聲叫他的名字,如同那一夜純白色的月光,彌漫而來,穿透了黃沙和赤血。 對了,那是阿檀,他的阿檀。 他想起來了,她曾經說過,如果他回不去了,她要忘了他,要嫁給別的男人了。 秦玄策的腳步頓住了,他突然憤怒起來,那不能,絕對不允許,他持天狼、征伐四海,踏平山海,豁出命去,就是為了娶她,他的阿檀只能嫁給他! 他循著她的聲音,轉身向來路走去,越走越急,幾乎飛奔起來。 無數魑魅魍魎撲了過來,那是死在他劍下的亡魂,匯集成一片黑色的霧,鋪天蓋地,席卷而上。 他倏然一聲斷喝,一躍而起,持劍揮出,斬斷赤血與黃沙,橫掃一切阻礙,他要回去,告訴阿檀,絕對不許嫁給別的男人,阿檀只能是他的! 那么深的執念,其實,從來就沒有放棄過。 …… 此時大約天已經破曉,燭光將熄未熄,只余一線,而天光從帳篷外面透進來,是一種似是而非的光影,像是牛乳的白色,溫柔而曖昧。 秦玄策慢慢地睜開眼睛,他的神智還有些不太清晰,本能地想抬起手來。 手指動了一下,好像抓著什么,柔軟的、嬌嫩的,那么一團,窩在他的手心里,這是一種熟悉的感覺。 他遲緩地轉過頭去,映入眼簾的是阿檀的臉。 有點兒奇怪,她的眼睛又紅又腫,原本清澄的眼眸里布滿了血絲,噙著眼淚,看過去凄慘又可憐,也不知道先前哭成了什么樣子,此刻,她的神情是茫然的,甚至有些呆滯,像是歡喜得傻了,做不出任何反應。 就像一只兔子,眼睛紅紅的,臉上呆呆的,毛都耷拉著,特別像。 她正跪坐在他的床邊,緊緊地抓著他的手,一點不肯放松,甚至越來越緊,漸漸地開始顫抖起來。 “阿檀?!彼⑽⒌匦α似饋?,至少,他以為自己在對她微笑,但實際上,只是牽動嘴角,露出一個模糊的表情,連聲音都是那般微不可聞及,“我回來了……” 阿檀顫抖得越來越厲害,不但手,整個人都發抖起來,她慢慢地、慢慢地低下頭去,捧著他的手,把臉埋進去,不停地顫抖著。 秦玄策的手心很快就濕了,滴滴答答的,仿佛流淌著那一夜的春夜,眼淚是guntang的,叫人心碎、也叫人迷醉。 他周身的血液又澎湃起來,翻騰著要沖涌上來,他努力想要掙扎起來,想要抱一抱她,這是他的阿檀,他好不容易找回來的阿檀,怎么能眼睜睜看著她哭呢。 可惜實在沒有力氣,才略微抬了一點,就摔了回去,他發出了沉悶的呻.吟聲。 帳篷外面的人馬上被驚動了,呼啦啦地涌進來一堆。 “快快快,大將軍、大將軍醒了!” “我早就說了,大將軍不會有事的,他皮糙rou厚,沒那么容易被放倒,果然如此?!?/br> “讓讓、讓讓,你別杵在這里,讓大夫先過去?!?/br> 亂哄哄的吵成一片,還是幾個大夫進來,把那群粗魯的武將們趕到一邊去了,帳篷里才稍微安靜了一點。 有幾個是隨軍的醫士,還有幾個是從鄰近的涇縣請來的郎中,幾個人湊在一起,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把大將軍全身上下檢查了一遍,最后很滿意地表示,大將軍吉人天相,那只箭雖然射中了腹部,但所幸沒有傷及要害,人醒過來就沒事了,確實皮糙rou厚,扛得住,至少命是撿回來了。 這群大夫給秦玄策的傷口換了藥,又叫人端來了熬好的參湯,給秦玄策灌了兩碗下去,然后旁邊的一群部將又開始呱噪,鬧騰了好一陣子,把秦玄策鬧得煩了。 這群人,半點眼色都沒有,為什么不能讓人清靜一點? “先下去吧?!鼻匦吆攘藚?,喘了一會兒,緩過勁來,艱難地喘著氣,吩咐了一聲。 或許是他的聲音太低了,旁人并沒有聽得真切,一員年輕的武將還不知死活,猶自在那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嚷嚷:“大將軍,天哪,您終于醒了,可把我們大家伙都嚇死了,您說您怎么能……” “閉嘴,出去?!鼻匦呷虩o可忍,一聲斷喝。 聲音微弱而沙啞,但大將軍氣勢不減,尤甚平日,瞬間就讓這群漢子安靜了下來,麻溜地拎著大夫,又呼啦啦地一起出去了。 終于消停了下來。 秦玄策把眼睛轉過去。 阿檀剛才就縮到了角落里,她一聲不吭,就是咬著自己的袖子,在掉眼淚,她的眼睛更紅了,望著他的表情居然還有點兒兇。 秦玄策又笑了一下,這回的笑意明顯地清晰了起來,他喚了她的名字:“阿檀?!?/br> 如釋重負的,那樣兩個字從口中吐出來,帶著一點溫存又隨意的意味,好像又回到了從前,不帶一點隔閡。 阿檀馬上撲到他身邊,重新跪在那里,還是咬著袖子,不作聲地哭。 他吃力地抬起手,把她的袖子扯下來:“別咬這個,很不成體統?!?/br> 阿檀終于忍不住,哽咽著,用顫顫抖抖的聲音責備他:“都說了叫你別去,你不聽,就是不聽,你是有意叫我傷心嗎?” “不是?!鼻匦弋斎灰裾J,他聲音虛弱,但說得理直氣壯,“我是受不了你心里記掛著別的男人,若那個男人死了,你大抵要以為是自己的緣故,念著他一輩子?!彼D了一下,恨恨地“哼”了一聲,“那絕對不行,不管死的活的,除了我,你心里絕對不能有別的男人,我不允許!” 阿檀聽得目瞪口呆,連眼淚都卡在那里,眼睛睜得圓圓的,瞪著他,幾乎想在他身上戳兩個坑坑。 秦玄策旋即又露出了躊躇滿志的神情:“你看,我救了你家大表兄,從此后,我就是他的救命恩人,講道理,他就不該再和我爭搶,他若不知進退,我就花錢雇傭十個、二十個書生,輪番到他家門口去聲討他,一天十二個時辰不停歇,我看他還有沒臉出去見人?!?/br> 阿檀快被他氣死了,她憤怒地捶了他一下:“你在胡說什么!” 秦玄策“嘶”了一聲,倒抽了一口氣。 阿檀嚇得趕緊把小拳頭又縮回去了,氣得淚汪汪的,方才難過了要掉眼淚,這會兒生氣了也要掉眼淚,掉得更兇了,“叭嗒叭嗒”的,怎么都止不住。 “我心里有什么大表兄,你自顧自說話,完全就是胡說八道,那樣危險的事情,你不和我說清楚,扭頭說走就走了,叫你也不肯回頭,你有沒有想過,若是你有什么閃失,我、我……” 秦玄策眼睛里像是點燃了火光,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阿檀,甚至屏住呼吸,等著她繼續說。 “我……”阿檀被他那樣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起來,好像一頭猛獸,餓了很久,有點抑制不住,像要撲過來一口把她吞了。 她卡住了,臉頰慢慢地染上了一層紅暈,越來越紅,紅得要滴出血來,突然“刷”的一下,站了起來,慌慌張張地道,“我去給你煮點湯喝?!?/br> 頭也不敢回,逃似也跑了出去,也不管他在身后低低地叫喊她的名字。 她一口氣跑到外面,讓風吹了一下,又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才能慢慢地平復過來,站在那里想了一會兒,想著、想著,眼淚又掉了下來。 自己捂著臉,哭了一會兒,然后才去營地的小廚房那邊,打算給秦玄策煮個百合梨湯。 梨子兩個,去皮切塊,裝在紗布口袋里搗得爛爛的,擠出汁水來,百合七枚、蓮子十二枚,用石杵研磨成粉,和清水下鍋,不停攪拌,待水沸時,打入一個雞蛋,散成云絮般的花團。 起鍋后,營地里各色物件簡陋,也沒的蜂蜜,就從念念的小零嘴里拿了一顆桂花方糖,放進去溶化開了。 想來他大致喜歡這個味道的,一點點甜,有桂花和梨子香氣。 小心翼翼地捧著那碗百合梨湯,給秦玄策端過去。 快到半道的時候,腳步又頓了一下,突然間害臊起來,說不出來,就怕見了他的面,說不上兩句,大抵又要掉眼淚,怪沒意思的。 扭扭捏捏地走到營帳外,守在帳外的士兵見了阿檀,殷勤地弓腰,就要給她掀簾子,她卻豎起手指,“噓”了一下。 士兵們見狀,又停住了。 阿檀輕手輕腳地挨過去,試圖先探個虛實動靜,側耳聽了一下,咦,里面好像有說話的聲音,像是一個男人捏著嗓子裝腔作勢。 守在門口的士兵低下頭,拼命地忍著笑,憋得臉都青了,朝阿檀擠眉弄眼的,示意她往里面看。 阿檀好奇起來,偷偷地將簾子掀開一點點,覷看進去。 秦玄策已經坐了起來,斜靠在那里。 他面前站著幾員部將,李亦山、陳長英,還有那個火氣很大的年輕人,以及其他幾個阿檀看著面熟卻說不上名字的,大約都是秦玄策的心腹屬下。 念念也在,不知道是誰把她抱過來的,此刻,她正趴在秦玄策的膝蓋上,黏黏乎乎地撒嬌。 秦玄策瞧著氣色比方才好多了,甚至流露出神采飛揚的氣勢,他興致勃勃地指指點點著:“不行,我沒瞧清楚,你做的不夠仔細,再來一遍?!?/br> 謝長英用力地咳了兩聲,放低了身段,臉上露出一種悲切的神色,但他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做出那樣的表情來,只讓人覺得荒誕又可笑,而他居然還小碎步跑了兩下,伸出手去,捏著蘭花指,掐著嗓子,用抽氣一般的聲音叫了兩句:“玄策、玄策?!?/br> 實在是……過分可怕了一些。 謝長英自己也受不住,立即放棄了,重新站直了,苦著臉道:“大將軍,傅娘子當時確實就是這般模樣,您走的時候她十分難過,大家伙都看到的,哎,屬下實在學不了,您就饒過屬下吧?!?/br> 秦玄策看得直吸氣,明顯是嫌棄的,那神情可能是想要跳起來把謝長英一腳踢飛到天外去,但他又明顯是歡喜的,眉眼燦爛,矜持地頷首道:“不錯,我就知道,和她那個表兄比起來,終究還是我更重要的一些,這點沒錯的?!?/br> 旁人又有人要拍大將軍的馬屁,把謝長英推開了,湊了過來:“可不是嗎,屬下們都看在眼里,傅娘子對大將軍情深意重,您和那個姓崔的一起被找到的時候,傅娘子一眼都沒看那姓崔的,直接就抱住了您,喏,就這樣……” 他大約是想上前也做一番演示,但這個,大將軍實在不能容忍,瞪了那人一眼,笑著吐出一個字:“滾!” 念念在一旁看著這群人唱戲似的,十分有趣,笑得東倒西歪的,在秦玄策的膝蓋上打滾。 屬下們再接再厲:“還有,大將軍您昏迷的這段時間,是傅娘子一直守著您,不停地叫您的名字,悲悲切切,十分感人哪,喏,前頭的時候,小娘子也在旁邊陪著,不信,您問問小娘子?!?/br> 秦玄策聽到這個,馬上低頭看了看念念。 念念仰起小腦袋,望著秦二叔,露出一個大大的、無辜的笑容。 秦玄策來了精神:“念念啊,二叔睡著的時候,你娘是不是一直陪在二叔身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