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婢 第3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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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兆恭在下面聽著,呵呵笑了兩聲,陰陽怪氣地道:“嚯,突厥人敗了,魏王終于神氣起來了,武功蓋世、勇猛無雙哪,好,我們都等著看他收復安北,立下奇功?!?/br> 魏王府這位參軍早些日子和魏王同在涼州,深知嚴兆恭和魏王之間的過節,當下一聲不敢吭,把頭埋得更低了,心虛地道:“魏王原先思慮不周,十分后悔,得知涼州圍困,已然點兵遣將前來救援,不過遲了一步,未能出力,故而轉向揮戈安北,愿為大將軍分憂?!?/br> 突厥大軍壓境、涼州有難之際,魏王把兵馬拉走,躲到定州,如今突厥人敗了,他卻出頭冒進,這行徑,別說嚴兆恭,就連劉刺史都替這位殿下覺得害臊。 但是情勢不由人,劉刺史也無奈,苦著臉道:“魏王殿下持苡糀天子手諭,下官不敢不從其號令,只擔心突厥人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魏王此行恐有風險,下官思之再三,終覺不妥,還請大將軍示下?!?/br> 魏王府參軍對自家王爺有幾斤幾兩是知道的,他心里也是這個意思,偷偷抬起頭,眼巴巴地望著秦玄策。 秦玄策與傅成晏合力殺退了突厥人,突厥殘部退回安北境內,那里是阿史那摩經營多年的領域,能讓他們暫且得以喘息。 隴西那邊尚有吐蕃人虎視眈眈,傅成晏不敢久離,業已回守,而涼州這邊死傷慘重,幾乎沒有再戰之力,只能等待朝廷的援軍到來,再做計較。 故而,秦玄策只是淡淡地道:“我重傷未愈,不能出戰,魏王既有剛勇之氣,且讓他去吧?!?/br> 劉刺史和魏王府參軍一起傻了眼。 但秦玄策不欲多說,已經起身,他的目光掃過下首,威嚴而冷峻:“怎么,爾等有何異議?” 目光如劍、氣勢如山,眾人齊齊躬身,諾諾而已,不敢有任何異議。 …… 秦玄策回到房中,方才那種凜冽的氣勢就消退下去了,他用拳頭抵住嘴,咳了兩聲。 阿檀馬上過來扶住他,用細細軟軟的聲音道:“二爺有傷在身,就別亂走動,來,快坐下?!?/br> 秦玄策不動聲色地坐到榻上。 阿檀貼心地拿來一個云錦緙絲引枕擺在他背后,讓他愜意地靠住了,還要溫柔地問道:“二爺哪里不舒服,我給您揉一揉可好?” 秦玄策又咳了兩聲,拍了拍胸口,一臉肅容:“這里有些悶?!?/br> 他在戰場上受了多處重傷,連胸口都貫穿一道巨大的切口,當時流的血把衣袍都染紅了,如今上面涂著厚厚藥膏,包著重重繃帶,他還能拍得“啪啪”響。 阿檀嚇了一跳,趕緊把他的手拉開,嬌嗔道:“輕點兒,來,我看看?!?/br> 她用手指在他胸膛上仔細摸索著:“還好,沒再出血了,大夫今兒早上還說,天氣熱,若差不多,就把繃帶解開,晾著透氣,我看不成,您粗手粗腳的,若是碰到或者蹭到,又要疼了?!?/br> 秦玄策當日從城外歸來,昏迷了一天一夜,阿檀把眼睛都哭腫了,那之后起,她就格外緊張,每天目不轉睛地盯著秦玄策,生怕他有絲毫閃失,時時噓寒問暖,溫柔曲意。 秦玄策嘴上不屑,斥她矯情作態,心里卻著實受用。 比如這會兒,他下頜微抬,矜持地道:“啰嗦,一點不疼,就是有點悶著,你稍微摸兩下就好?!?/br> 大將軍叫摸,阿檀就摸,手指頭蹭過,輕輕的、慢慢的、就像一只毛毛蟲爬在上面,悉悉索索,爬得秦玄策的心口癢癢的。 他突然覺得大夫說的是對的,這大熱天,十分煩人,得把繃帶解開,頂好把衣服也脫了,讓某個人認認真真地給他摸一摸、揉一揉、吹一吹。 這么想著,癢得更厲害了。 他俯下身,低低地喚了一聲:“阿檀……” “嗯?”阿檀抬起眼睛望著他,她的眼眸如春水,眉頭微微地顰著,顯得天真又嫵媚。 秦玄策湊過去,“啾”了一下。 “???”阿檀的臉“刷”地紅了,捂著臉頰,慌張地看了看左右,幸而房中沒有旁人,奴仆們都侍立在門外,竹簾低垂,擋住了視線。 她害羞地道,“青天大白日的,您正經點,小心讓人看了笑話?!?/br> 最不正經的人就是她了,妖妖嬈嬈,勾人答答,還好意思叫他正經些。 秦玄策不滿了,下頜抬得愈發高了一點:“那時候是誰死活拉著不讓我走?是誰對我投懷送抱?肯定不是你吧?讓我想想,到底是……” 阿檀羞得連耳朵都紅了,急急伸手捂住秦玄策的嘴:“我的爺,求您別說了,我錯了還不成嗎?” 秦玄策順勢用單手把阿檀摟到懷里,上上下下胡亂親了一通,直到兩人個都氣喘吁吁的。 “二爺,這不成體統?!卑⑻葱叽鸫?、淚汪汪。 她眼似桃花、腮若海棠、嘴唇被咬得紅艷艷的,像是櫻桃,飽滿而高聳的峰巒劇烈地起伏著,纖腰弱柳,依在秦玄策的掌中,像極了勾人的狐媚子。 秦玄策咬著她的小耳垂:“知道我這幾天一直在想什么嗎?” 阿檀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臉無辜,搖了搖頭。 “城外敵軍已退,身畔妖魅卻在,我要大戰三百回合,將你好好收拾一頓,看你日后還敢不敢那般輕狂!”他的聲線沙啞、語氣兇狠,活似餓了許久的狼。 阿檀只覺得“轟”的一聲,羞得整個人都要冒煙了,她捏著粉拳,捶了秦玄策一下:“別說了,我再也不搭理您了!” 那一拳捶在秦玄策的胸口上,好似小兔子蹬了一下。 秦玄策突然咳了起來。 阿檀趕緊縮回了手,惴惴不安起來:“二爺,您沒事吧?” 秦玄策輕輕搖頭,剛想說話,張開口,卻噴出一口暗紅的血。 作者有話說: 說起來傅老爹才是最可憐的,妻子早逝,女兒又被人調包了,不過你們放心,他是個很好很好的爸爸,以后會好好收拾(毆打.劃掉)毛腳女婿替女兒出氣的。 以及,前面有人反饋阿檀對大將軍的感情太快,說明一下:其實我前面已經在慢慢鋪墊阿檀的心理轉化,從最初的畏懼到各種矯情和撒嬌,就是她的心在變化,十五的少女,情竇初開,身邊有這么一個優秀的男人,又對她好,理所當然心動。而到這里,涼州的戰爭,臨別前的這段戲,是在那個特定的環境中,對于英雄的敬佩和傾慕,加劇了阿檀的情緒,這個時候,其實愛和敬是各半的,后面,兩個人的感情還會繼續拉扯。 不好意思,可能我寫得不好,沒有確切得表達出這個情緒,請大家多包涵。 第38章 阿檀嚇壞了, 掙脫開秦玄策的懷抱,帶著哭腔驚叫了起來:“來人!來人??!二爺不行了!” 她說什么?簡直胡說八道,他哪里不行了?他比誰都行! 秦玄策十分惱火,卻咳得說不出話來, 又吐了幾口血。 整個刺史府都被驚動了, 奴仆們蜂擁而至,七手八腳地扶著秦玄策躺下, 頃刻之間, 七八個老大夫一起跑來了,真的是用跑的, 一個個花白胡子的老頭, 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連嚴兆恭和薛遲都緊張地沖了進來:“大將軍怎么了?怎么了?大夫!快快!” 阿檀在一旁不作聲地抹眼淚, 又擔心、又愧疚。 老大夫們如臨大敵,輪番給秦玄策摸了脈、查看了全身傷勢、又湊到一起, 面上帶著憂愁的神色,唧唧咕咕地說了半天,說著、說著、最后全部抬起頭來,齊刷刷地看著阿檀。 阿檀嚇得直哆嗦, 恨不得指天發誓:“我沒有很用力,只打了一下,輕輕的、真的是輕輕的?!?/br> 好吧,就她那樣嬌嬌弱弱的小身板,其實也沒人覺得她會把大將軍打到吐血。 “是這樣的……”一個年紀最大的老頭子被推出來回話,語重心長地道,“小娘子貌若天人, 誠然絕色, 但眼下非常時期, 需得克制一二,遠離大將軍為宜?!?/br> 阿檀呆滯住了,就像被雷劈到的小鳥一般,渾身的毛都焦了、糊了、炸起來了。 老頭子捋著白胡子,一幅憂心忡忡的模樣,嘆氣道:“大將軍年輕健壯、氣血十足,令人十分驚嘆,但是呢,終究有傷在身,正應當清心寡欲,好生靜養。方才是腎氣過旺,沖撞上來,把積在胸腔處的瘀血給嘔出來了,倒沒有十分要緊,但是接下去切切謹慎,斷不可再如此莽撞了,色字頭上一把刀,刀刀見血哪?!?/br> 阿檀聽著、聽著,慢慢地把肩膀縮起來,到后來,整個人縮成一個小團子,捂著臉,“嚶嚶嚶”地哭著跑了。 秦玄策勃然大怒,重重地一拍,床架子差點被他拍塌了:“胡說八道,一群庸醫,我看過去是那種好色之徒嗎?” 上位者雷霆一怒,勢若千鈞。 老大夫們嚇得直哆嗦,但他們感念大將軍的恩德,再膽顫,也要拼死勸諫:“大將軍,該忍還是要忍,腎為五臟之本,傷了腎就是傷了根本,來日方長,如今固精鎖陽,來日方可大展雄風,若不然,傷了根本,只恐怕日后……” 大將軍完全不能忍,怒氣沖沖地跳下了床,就去拔劍。 嚴兆恭和薛遲趕緊撲過去,拼著老命死死地拉住了秦玄策:“大將軍息怒,這群鄉野之民沒見識,無論今日來日,您都是雄風萬丈的,這個不消說?!?/br> 大夫們嚇得魂飛魄散,相互攙扶著,哆哆嗦嗦地逃出去了,臨出門前還不忘囑咐兩句:“吾等稍后開藥過來,切記,清心寡欲、好生靜養,不可行房?!?/br> 擔心幾位大人聽不清楚,最后一句,說得特別大聲。 這下,連嚴兆恭和薛遲都拉不住秦玄策了。 阿檀沒臉見人了,阿檀躲起來了。她躲在房中,房門關得緊緊的,里頭插上了門栓,誰來了都不開。 尤其是秦玄策。 秦玄策惱火得很,“嘭嘭”地拍門:“你出來?!?/br> 半晌,才有個嬌柔的聲音顫顫抖抖地道:“別敲門,我不在?!?/br> “你不出來,我拆門了?!鼻匦咄{道。 “不出去、不想見您?!卑⑻纯晌?,“連嚴夫人都出面一再囑咐我,叫我最近這些日子遠著二爺,千萬別讓您cao勞?!?/br> 她冤死了,她何曾讓大將軍cao勞過,分明是大將軍自己體虛,還要牽連到她,叫人看笑話。 她說著、說著,又想哭:“您別和我說話了,快走開,我沒臉見人了?!?/br> 秦玄策怒道:“出來?!?/br> “就不、偏不?!卑⑻葱⌒宰由蟻?,膽子又肥了,抽抽搭搭地回答他。 秦玄策完全不擅長和女人啰嗦,尤其是一個哭哭啼啼、扭扭捏捏的女人,更是沒法說,他索性板起臉,沉聲道:“你家二爺餓了,快給我下廚做飯,躲在房中作甚,偷懶不干活嗎?” “嗯?” 阿檀怔了半晌,怯生生地把門打開一條縫,從門縫里露出一點眼睛張望著,忸怩著道:“二爺……只是叫我去做飯的嗎?” 秦玄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若不然呢?你這不正經的丫鬟,在想什么亂七八糟的念頭?!?/br> 到底是誰不正經? 阿檀的臉紅得要滴血,用淚汪汪的眼睛瞪了秦玄策好幾下,開了門,捂著臉,逃似也地去廚房了。 …… 既然大夫們說秦玄策須得清心寡欲,阿檀就打算給他做幾道清涼瀉火的藥膳。 先是荷葉粥,摘下新鮮荷葉,熬了nongnong儼儼的汁水,濾得澄凈,再以碧梗米下鍋煮粥,中間撒入切得和米粒一般大小的鴨丁與藕丁,鴨是三個月大小的母鴨,只取胸脯上那一小塊rou,藕是剛長出的半尺嫩藕,只取兩頭的尖尖,皆是又鮮又嫩。 再來一道薄荷豆腐,說是豆腐,其實大半是湖蟹白rou,用小銀簽子細細地剔出來,先用蔥油爆香,再和豆腐同煨入味。薄荷葉早已經去梗,用鹽水腌了許久,差不多火候時,倒入與豆腐一起翻炒了幾下,裝盤是一團青綠裹著嫩白。 再來就是翠釀丸子,這個簡單,將餡料捏成鴿卵般的丸子,入屜籠清蒸就是,只不過餡料比較考究刀工,七分乳豬腿rou和三分苦瓜剁成丁,不能太碎也不能太大,比米粒兒小一點、比芝麻大一點,叫人咬一口有嚼頭、再咬一口卻已經化了。黃瓜去皮挖芯,雕琢出一個個薄薄的蓮花玲瓏小盞,丸子出籠后塞到盞中,頂上放一顆生鮮芡實,小巧可愛。 最后記得秦玄策愛吃甜食,還額外給他做了一道碧螺蜜漬茉莉。 忙乎了大半天,把這幾樣菜端上去的時候,秦玄策的臉有些發綠。 “綠的?!彼噶酥负扇~粥,又指了指薄荷豆腐和翠釀丸子,“綠的、綠的?!痹僦噶酥副搪菝蹪n茉莉,“還是綠的?!?/br> 他受了傷、流了血,難道不該好好滋補一番嗎?怎么就用這些綠慘慘的菜色來打發他?他別過臉去,不悅地道:“不吃,看了沒胃口?!?/br> 阿檀柔聲道:“二爺您看,荷葉、薄荷、苦瓜、黃瓜、還有茉莉花,都是清涼好物,正宜降火,昨天大夫不是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