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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嬌婢在線閱讀 - 嬌婢 第20節

嬌婢 第20節

    浮梁玉露茶粉漸漸地溶化,茶湯染成了青綠色,秦玄策隨手撒了薄荷葉、橘皮和紅棗,又撮了一點雪花鹽,用玉莢子攪了一下,煮好了,倒了一盞。

    他生得高大,手臂也長,一伸手,將茶盞放在了阿檀面前。

    “喝茶?!彼穆曇舻?,就和他平日叫阿檀焚香添水一般無二。

    這是大將軍親手煮的茶。

    阿檀的鼻子尖都冒汗了,期期艾艾地道:“不敢……”

    秦玄策面無表情:“嫌棄我煮得不好喝嗎?”

    阿檀馬上捧起茶盞,只一口,咕嘟吞下,差點沒把自己嗆死,還要把頭點得和小雞啄米一般:“好、好喝、好好喝!”

    撒謊的時候良心有點疼。

    她剛剛哭過,眼角紅紅的、鼻尖紅紅的,連小耳朵都是紅紅的,她望著秦玄策,緊張地了眨眼睛,那神態,像極了枝頭膽小的鳥雀,似乎說話的聲音稍微大一點兒就會把她嚇到。

    秦玄策的手指頭又癢了,忍不住抬起手,在她的腦門上戳了一下。

    “嚶……”

    很好,她這回沒有倒,只是仰了一下,又坐穩了,然后摸著自己的頭,有些生氣地看了他一眼。

    秦玄策笑了起來,他的姿態放松下來,難得有了一點慵懶的意味,單手支頤,身體微斜,半倚在高椅上,若無其事地道:“喏,喝茶,那些咸口的茶食我不愛,你吃去?!?/br>
    剛才誰說他甜口咸口都吃得?

    有了前車之鑒,阿檀再也不說不敢了,老老實實地拈起那些茶食吃起來。

    她吃東西的樣子也很像小鳥,嘴唇微微地動著,小口小口地啄,乖巧又斯文,吃到一半,還忍不住小聲地嘰咕了一句:“我做得比這些個還好吃,回頭做給二爺嘗嘗?!?/br>
    陽光大好,透過窗扉的細紗,落在秦玄策的眉目間,春日灼灼,他笑起來的時候,帶著一種漫不經心的倨傲,但阿檀又恍惚覺得還有那么一點點溫存。

    “真是個蠢笨丫鬟,今天既然是你的生辰,別人做事,你來享用就好,何必惦記著干活?!彼缡堑?。

    阿檀的臉上有些發燙,大約是剛才哭得太狠了,這會兒還止不住心慌,她趕緊低頭喝茶。

    茶水的味道微苦、又似濃香,秦玄策的手藝不太好,不知道是薄荷還是橘皮放多了,一股草木的青澀味道混合在一起,說不上來好或不好,阿檀含在口里轉了幾下,才咽了下去。

    過了半晌,登云樓的伙計又進來了,這回捧著一個大盤子,里面放著十幾枝芍藥花,深深淺淺的粉紅,大朵大朵地堆在一起,好似煙紗疊錦、胭脂積雪。

    “大人,依您的吩咐,我們去芙蓉園里摘了芍藥來,請大人賞玩?!?/br>
    秦玄策的手指敲了敲桌案。

    伙計將盤子放在案上,又恭恭敬敬地退出去了。

    阿檀納悶地看了秦玄策一眼。

    秦玄策又朝阿檀勾了勾手指。

    阿檀猶豫了一下,怯生生地湊過去。

    秦玄策漫不經心地拿起一枝芍藥,隨手插到了阿檀的發髻上。

    第25章

    “嗯?”阿檀有點兒害羞、又有點兒惶恐,她咬著嘴唇,小心地摸了摸那朵花,囁嚅著道,“……二爺抬舉了,我不配戴這花?!?/br>
    “我的人,縱然是丫鬟,也比傅家的金貴?!鼻匦叩恼Z氣霸道專斷。

    一枝不夠,他拿起盤子里的花,一口氣給阿檀簪了八.九枝,直到阿檀的腦袋上插了滿滿的花,再也擠不下去了,他才停手,看了看,滿意地道:“你戴上,再去外頭轉轉,我看誰敢說你不配?!?/br>
    頂著一腦袋的花,沉甸甸的,阿檀呆住了,她再好的性子也要被氣哭了:“二爺又欺負我?!?/br>
    花枝滿頭,一小枝有些插不住,從鬢角斜斜地垂了下來,花瓣蹭過她的眉梢,粉妝堆砌,花團錦簇。若尋常女子這般妝扮,只能似山雞炸毛,唯有阿檀,只因太艷,艷過芍藥,倒似她即此間春色。

    秦玄策多看了兩眼,覺得今天的天氣有些熱,他把眼睛轉開了,端起了嚴肅的神情:“旁人欺負你不可,我是你主子,欺負你那是天經地義的,有何不可?”

    說得很有道理,竟叫阿檀無言以對,只能拿眼睛瞪他。

    眼波婉轉,春色撩人。

    秦玄策給自己倒了茶,灌了好幾口。

    ……

    又過了許久,玄甲軍的統領進來拜見。

    他手里拿著一大包東西,用細絹布包裹著,呈給秦玄策:“啟稟大將軍,屬下去了織染署和尚衣局兩處問詢,還是尚衣局的人記得,去年松江府貢了一匹雀金繡的錦緞上來,當時皇后娘娘賞賜給了太子妃,不過如今只余下半匹,太子交由屬下帶回,并讓屬下轉告大將軍,改日要到東宮陪他飲酒,不可推辭?!?/br>
    太子生性隨和,是個溫雅君子,上至王公大臣,下至販夫走卒,皆能以禮待之,以至于高宣帝對其頗有微詞,嘗對人曰:“此子無帝王霸相,不若魏王?!?/br>
    但正因太子仁厚,朝中諸臣皆以為善,人心所向,高宣帝亦不愿輕易動撼,只時不時說上兩句,恨鐵不成鋼而已。

    蕭皇后與秦夫人交好,連帶太子與秦玄策也有幾分往來,雖然秦玄策孤傲冷僻,但太子殿下對誰都是春風和煦之態,完全沒有妨礙。

    譬如今日這雀金緞,說拿就拿來了。

    秦玄策接了過來,直接扔給了阿檀:“給你?!?/br>
    阿檀今天被嚇一跳的次數已經太多,此時有點麻木了,她頂著滿頭芍藥花,還在不高興呢,接過來,撅著嘴,嬌嗔著小聲嘀咕。

    “不是您方才自己說的,什么芍藥花、孔雀裙,我若添上這些,招搖惹眼,有違您說的規矩謹慎,很不妥的,我要這個作甚?不要?!?/br>
    這婢子最近膽子越來越大了。

    “你不喜歡,也不用穿它?!鼻匦哌B眉頭都沒動彈一下,端坐高椅,八面風不動,儼然還是那個威嚴凜冽的大將軍,在教訓他家丫鬟,“只不過,你愛撕人家裙子的毛病不好,得改個花樣,這個給你回家撕著玩罷了?!?/br>
    阿檀被這么哄著,忍了一下,沒忍住,眼里還噙著小淚珠,嘴角彎了起來:“二爺說笑了,我哪里配呢?”

    秦玄策高傲慣了,聞言只是自然地道:“你是我的人,有什么不配?沒有什么不配的?!?/br>
    是夜,秦玄策在燈下看書。

    案頭有一枝芍藥,那是阿檀方才出去的時候,一低頭,落在地上,被他拾起來,隨手放在了那里。

    花的香氣若有若無,在春夜里彌漫。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翻過了一頁書。

    門外“叩叩”兩聲。

    長青在那邊低聲請示:“二爺,表姑娘要見您?!鳖D了一下,又補了一句,“您今兒不在家,表姑娘已經過來七八趟了,也不知道有什么要緊事?!?/br>
    秦玄策不為所動,淡淡地道:“天色已晚,男女大防,諸事不宜,讓她改日再說?!?/br>
    “是?!?/br>
    長青應聲出去,但過了片刻,又回來,道:“表姑娘說是奉了老夫人的吩咐,和您說些事?!?/br>
    聽得是秦夫人的交辦,秦玄策放下了書卷,道:“叫進來?!?/br>
    少頃,盧曼容蓮步輕移,走了進來,她手里托著一個鈿螺鑲嵌松鶴承盤,上面放著一壺兩盞。

    她過來,順手將承盤置于案上,弓腰行了一個福禮:“二表哥?!?/br>
    承盤把芍藥花枝的葉子壓住了一點點,秦玄策的目光掃了一下,眉頭微皺:“何事?說吧?!?/br>
    盧曼容今夜顯得格外嫻雅,她笑了一下,坦然道:“所謂姑母吩咐,原是托詞,我只怕二表哥不見我,才尋了個借口?!?/br>
    不待秦玄策發作,她很快接著道:“姑母上了年歲,身體大不如從前,原先有我伺奉著,如今我將要出嫁,擔心底下人有所疏忽,故而親自來和表哥交代個中事宜,還請表哥不要嫌棄我唐突?!?/br>
    秦玄策的面色緩和了下來:“母親日常有何忌宜之處,你且說與我聽?!?/br>
    “姑母和表哥一樣愛吃甜口,但大夫說過,她體熱多痰,忌糖,故而飲食宜清淡,這個要格外留意。姑母畏寒,差不多到了每年十月,屋子里的炭火就要燒起來了,到了十一月,各色皮毛衣裳就要翻出來了,去歲冬天的時候,我給她做了幾條紫貂和銀鼠的抹額,記得到時候讓她戴上……”

    盧曼容神情溫存,娓娓訴來,全然一片孝心,說了許久,衣食住行樣樣細致入微,末了,又誠摯地道:“表哥戎馬倥傯,時常不在家,這些事情都不曉得,姑母不欲使表哥擔憂,日常也囑咐我不要和你多說,但往后我照顧不到了,表哥你可要多費點心思?!?/br>
    秦玄策生性剛硬冷肅,但事母至孝,聽了這一番話,也不得不說:“原是我不孝,不能承歡母親膝下,這些年幸而有表妹在此,諸般事宜有勞你在照應,多有辛苦?!?/br>
    他的語氣難得溫和起來,“我承你的情,你嫁到張家,若有難處,可回來尋我,我既擔了你一聲‘表哥’,多少會替你看顧一二?!?/br>
    盧曼容柔聲道:“自家兄妹,何需客氣?!?/br>
    她提起帶來的那一壺酒,斟了兩個滿盞,雙手捧起,呈到秦玄策面前,神色自若:“不瞞表哥說,這些年來,我伺奉姑母如同親母,心中多少存了一些妄念,其實想來,大抵是年少不更事,謬誤罷了,如今將要嫁做他人婦,如夢初醒,還請表哥陪我滿飲此杯,且當作與昨日種種辭別?!?/br>
    盧曼容往常大多矯揉造作,今日這般清爽倒是十分稀罕,剛剛她又提及照顧秦夫人的功勞,秦玄策也不好當場駁她的臉面,略沉吟了一下。

    盧曼容嫣然一笑,將自己那杯先喝了,亮出杯底給秦玄策看了一下,落落大方地道:“表哥海量,就這一杯,莫非還怕醉嗎?喝了這杯酒我就走啦,日后未必再有機會再和表哥說話了?!?/br>
    秦玄策接過酒盞,干脆地飲下,又將酒盞放回承盤,頷首道:“好了,你說的我已知曉,夜已深,你且回安歇吧?!?/br>
    盧曼容低下頭,咬了咬嘴唇,她咬得很用力,嘴唇一下紅得刺眼起來。

    她端起承盤,慢慢地退后了兩步,似乎有些不夠力氣,失手滑了一下,“哐當”一聲,盤子連著上面的酒器一起掉在地上。

    盧曼容一聲驚呼,急急俯身:“對不住,是我不小心,我這就收拾?!?/br>
    酒壺傾倒破裂,壺中酒流淌出來,酒香四溢。

    不知為何,秦玄策覺得有些目眩,他揉了揉額頭,強壓著不耐:“無妨,叫下人收拾,你出去?!?/br>
    “不?!北R曼容跪在地上,仰起臉來,輕輕地道:“不要叫下人進來……”

    她伸出手,抓住了秦玄策的衣角,她的聲音哀婉而纏綿:“表哥,姑母給我許了張家二公子,但是,我壓根不想嫁給那個人,秦家這么大,難道真的一點都沒有我的容身之地嗎?”

    她的衣領不知道何時散開了,香肩半敞,露出一大截白晃晃的肌膚。

    只在頃刻之間,一股熱流席卷而來,幾乎把秦玄策擊倒,他的額頭上冒出了汗珠,腦袋一陣突突地跳動著,血液全部涌了上來,要鼓破肌膚沖出來。

    盧曼容的手已經攀上他的小腿,輕輕地摩挲著,充滿挑逗,她的聲音濕漉漉的,幾乎要滴出水來:“表哥,求你憐憫,曼娘……曼娘不求名分,只有對表哥一片真心……”

    她的身體扭動著,衣裳越來越敞開,隱約可見春光。

    平坦無味,為何她有臉露出來,渾不知丑態?秦玄策突兀地想到,若要這般勾引誘惑,只有那個婢子才合宜。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讓秦玄策激靈了一下,渾身的毛孔都顫栗起來,他猛一抬腳,將盧曼容甩了出去。

    “啊”,盧曼容猝不及防,倒翻出幾丈,重重地跌在地上,發出痛苦的驚呼聲。

    “來人!”秦玄策厲聲斷喝。

    “二爺有何吩咐?”

    最先應聲的居然是阿檀。做了大將軍的貼身丫鬟就是不一樣,在陶嬤嬤的安排下,她從廚房邊的小屋搬到了秦玄策隔間的偏房,把長青給擠了出去,只要秦玄策一有吩咐,她立即就能湊到他跟前,真真盡心盡責。

    她邁著小碎步跑了過來,入得門來,看見盧曼容倒在地上,發絲凌亂,衣裳敞開,香肩坦露,好一幅香艷景致。

    她呆滯了一下,結結巴巴地道:“二爺……也忒不溫柔了,這、這,我扶表姑娘上床可好?”

    秦玄策縱然是在焦躁難耐中,也差點氣笑了,怒道:“你來作甚,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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