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婢 第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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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已經停了兩天,太陽一出來,春天的顏色就在周遭彌漫開了,一點點綠芽在風中輕輕搖曳,燕子銜著泥,落在檐角下,呢喃不休。 秦玄策去給秦夫人請安,一出觀山庭院的院門,就遇見秦方賜和姜氏夫婦在那里等他,兄弟二人結伴而行。 一路上,秦方賜湊在秦玄策身邊,陪著笑臉,絮絮叨叨:“二哥,三天后我要在家里辦一場全鹿宴,母親也是允了的,我請了平日交好的一些同窗和同僚過來小酌,大家素來對二哥都敬仰得很,到時候二哥也出來坐坐,給我撐個場面可好?” 秦玄策未置可否,只是淡淡地道:“再說吧?!?/br> 姜氏在背后戳了戳秦方賜。 秦方賜又腆著臉,笑道:“到時候人多,都是京城里有頭有臉人家的子弟,我想著不能折了我們晉國公府的名頭,好歹要辦得體面一些,但我不過是個小小都尉,俸祿微薄,那個……二哥……” 一行人穿過抄手游廊,步入庭院,上了小石橋。 秦玄策背著手,連腳步都沒有頓一下:“和你說過多少次了,別學那些紈绔子弟的做派,你從來沒把我的話放在心里是吧?” 秦方賜緊張地咽了一口唾沫:“怎么會,二哥的話我哪里敢不聽,不過是圖個熱鬧,還有趙家的兄長也過來,母親囑咐過了,要好好款待?!?/br> 太常寺卿趙家,是秦玄策的大嫂趙氏的娘家,趙氏為秦玄川徇情而死,秦夫人一直對趙家深感內疚,往日里是百般照拂。 秦玄策聽到提及趙家,面色稍霽,看了秦方賜一眼:“好了,去我賬上支五百兩銀子,記得分寸,別胡亂花銷?!?/br> 晉國公府富可敵國,分給庶子秦方賜的家產也不老少,但和秦玄策比起來那就沒眼看了,故而秦方賜日??傇诙缑媲翱薷F,能蹭一點算一點。 好在秦玄策雖然冷面,對這個僅有的弟弟還是愛護的,只要多求兩句,肯定有求必應。 秦方賜喜滋滋地拱手:“多謝二哥,就知道二哥……” 話說到這里,他的聲音突然消失了,嘴巴還張著,眼睛看向那邊的某一處,神情恍惚,像是癡了一般。 姜氏一看,就變了臉色,狠狠地擰了秦方賜一把:“發什么傻呢?” 秦玄策漫不經心地順著三弟的目光望了過去。 第8章 庭院靜深,亭臺樓閣隱沒在枝葉間,露出了一點青色的檐角,檐角下花樹婆娑,更有幾株玉蘭橫斜于曲徑幽處。 時值早春,天氣乍暖還寒的,花尚未開,只在枝頭綴著嫩生生的苞芽兒,似玲瓏象牙,含羞不語。 樹下有一豆蔻少女,正踮著腳尖采擷花苞,清姿曼妙,宛然如畫。 從石橋上望下去,但見她身段婀娜,前方高聳,后方圓翹,羅裙裊裊,裹著一身曲線玲瓏,中間勾魂奪魄一把小蠻腰。 隔得有些遠,其實她的容貌看得不是十分真切,只覺得一團春光氤氳,似桃花夭夭,灼灼其華。 如此妙人,無怪乎秦方賜看直了眼。 姜氏在府里是個八面玲瓏的人,連帶身邊的丫鬟都是府里的包打聽,她使了個眼色,丫鬟會意,立即過來附耳說了兩句。 姜氏聽了,皮笑rou不笑地“哼”了一聲:“哦,原來那個就是昨天母親指派給二伯的房里人啊,你看什么呢,好沒規矩?!?/br> 秦方賜覷看了秦玄策一下,見二哥臉色平常,美色當前,他的膽子肥了起來,端著一臉正色對姜氏道:“你這就不對了,所謂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見此美景佳人,如遇春花、如賞秋月,發乎自然,怎可以小人之心度我?” 姜氏“啐”了一聲:“什么美景佳人,這種半道偶遇的小把戲,不是曼娘表妹慣用的手段嗎,只要二伯在家,一天之內總得遇上一兩回,我見得多了,這丫頭不過拾人牙慧罷了,算什么新鮮?” 秦玄策不動聲色,看了姜氏一眼。 秦方賜知道不妙,不待秦玄策開口,就替他訓斥姜氏:“不會說話就別說?!?/br> 姜氏一時氣憤,在秦玄策面前忘了分寸,此時回過神來,趕緊訕訕地閉了嘴,退后了兩步。 這邊橋上聲音大了點,終于驚動了阿檀,她回眸望了過來。 秦玄策矜持地收住腳步,微微側過了身。 但是,阿檀只是看了一眼……真的只是一眼而已,一看到秦玄策,她就跑了,撩著裙子,慌慌張張的,好似后頭有狗在攆她似的,連采擷的花苞落了一地都來不及收拾。 秦方賜“咦”了一下:“二哥分明就在這里,她怎么就走了?莫非是欲擒故縱之計?” 秦玄策的面色還是淡淡的,喜怒莫辨,只是說了一句:“閉嘴,不會說話就別說?!?/br> 周圍的氣氛明顯沉了下來,秦方賜嚇得抖了一下,二哥片刻前分明情緒甚佳,怎么一下子就變了,真叫人奇怪。他不敢再多說,低下了頭,但想起了方才樹下的翩翩佳人,心里卻癢癢的。 觀山庭的小廚房修葺得方正寬敞,高爐大灶,鼎鬲釜甑一應俱全,昨天仆婦們幫著收拾了一下,如今干凈又透亮。大木桶放在灶下,里面活魚游動著,發出潑剌的聲響,透著一股人間煙火氣,叫阿檀十分滿意。 她心生歡喜,臉上不自覺地帶了盈盈笑意,瑰姿明艷,直令一室生輝。 長青暗暗念佛,都不太敢正眼看她,心中琢磨著似乎有些不太對勁的地方,這般美人本應置于金屋玉樓,虧得自家二爺狠心,居然把她打發到廚房里來干活了,真真暴殄天物。 但阿檀卻并未覺得有什么不妥,她在打理采到的玉蘭花苞,方才忙亂中掉了不少,只得一小捧,她格外珍惜,細心地用鹽揉搓了一下,倒入碗中,打上了雞蛋白浸泡著。 長青蹲在一旁,好奇地張望:“阿檀姑娘,你在做什么?這玩意兒能吃嗎?” “自然能吃,味道好著呢?!卑⑻词掷锩钪?,細聲細氣地道,“玉蘭花瓣最是豐腴肥厚,這節令才是花骨朵兒,格外脆一些,待會兒裹著蛋清炸一炸,又香又嫩?!?/br> 長青嘖嘖道:“聽過去就稀奇,宮里出來的就是不一樣,我們家的廚子可不會整活這些花樣,正好,陶嬤嬤叫你做些糕餅明天要用,你得多費點心思……” 話才說到一半,門口傳來了腳步聲,有人連個招呼也不打,直接走了進來。 長青回頭一看,趕緊起身迎了上去,賠笑道:“三爺,您怎么來了?” 秦方賜卻不理會長青,他的眼睛直直地看著阿檀,一臉贊嘆之色,連連點頭:“果然,著粉太白,施朱太赤,嫣然一笑,足以迷惑陽城,古人誠不欺我,今日始信世間有此殊色?!?/br> 這位三爺雖是個武人,但卻愛學那些個什么魏晉文人風氣,很有些風流不羈,平日連姜氏都管不住他,長青也不好勸,只好委婉地道:“三爺,廚房臟亂,仔細污了您的腳,二爺這會兒在書房呢,我帶您過去?!?/br> 秦方賜擺了擺手,還是看著阿檀,笑吟吟地道:“這小娘子煞是可憐,只怪二哥沒有憐香惜玉之心,憑地美人,怎么做這粗活,大是不妥,不若這樣,三爺我房里還缺個研墨添香的丫頭,我這就去稟明二哥,你日后跟了我去,斷不會受這般委屈?!?/br> 阿檀的臉漲得紅紅的,她生性害羞,連看都不敢看秦方賜一眼,只是低著頭,從水桶里撈起了一只鱖魚,轉手抄起一柄長刃廚刀。 這小廚房里的器具都是簇新的,刀子閃閃發亮,看得秦方賜有些心驚,眉頭皺了一下:“怎的,莫非你還不愿意嗎?” 鱖魚足有一尺長,被人從水里撈了出來,拼命掙扎著,在案板上叭嗒亂跳,發出很大的聲響。 阿檀默不作聲,單手按住了魚身,另一手持刀一轉,直直貫入魚頭,順勢一剖一拉,著力精妙,“刺溜”一聲,只一刀,整條魚從頭到尾被切成了兩片。 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阿檀手里的刀轉了一下,銀光中帶著血水,她的聲音還是軟軟怯怯的:“三爺說什么,我聽不懂,二爺指派我在廚房里做事,我只聽主子的,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br> 秦方賜看了看那鱖魚,魚尾猶在擺動、魚嘴猶在張合,魚眼睛還是锃亮的,瞪著秦方賜。 好好的一個美人,誰教她殺魚宰雞的?真是大煞風景。 秦方賜好似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呆滯了半晌,悻悻地道:“不,我沒說什么,忙你的去吧,我這就走了?!?/br> 秦方賜拂袖而去。 長青在后頭目送他走遠了以后,湊到阿檀面前,驚嘆道:“嚯,看不出來,你還真有幾分本事,這么老大一只魚,這一刀下去,咔嚓,干凈利落,嘖嘖,難怪三爺要被嚇跑了?!?/br> 阿檀換了一柄細刀,利索地劃過魚身,魚鱗落下,簌簌如雪片。 她笑了起來,羞澀里帶著點小小的得意:“那是自然,我手藝可好了,我大師傅夸過我,天生就是吃這個飯的,比旁的姑娘強太多?!?/br> 這有什么值得驕傲的嗎?明明生了一幅絕色艷容,非要擠到廚房里做事,這姑娘,雖然臉蛋生得很美,腦袋瓜子卻有點不好使,可惜了。長青搖了搖頭。 阿檀一邊收拾鱖魚,一邊隨口問道:“對了,長青哥,你方才說,明天要做點糕餅,是誰要吃這個,口味如何,喜歡甜口還是咸口?” 長青答道:“這是府里的慣例,每回二爺征戰平安歸來,老夫人都要帶他去大法明寺燒香,拜謝菩薩的保佑之恩,陶嬤嬤總叫下面做些素食點心帶去,供主子在外食用,大廚師父的口味也吃膩了,陶嬤嬤這回叫你試試手藝,你可得好好做,別給她老人家丟面子?!?/br> 阿檀聽得心里一動,停下了手:“去燒香嗎?長青哥,你明天也一塊兒出去嗎?能不能……”她扭捏了一下,紅著臉,怯生生地道,“把我給捎帶上?” 長青訝然,抓了抓頭:“這我可做不了主,要問二爺的意思,何況,大法明寺又不是玩耍的去處,有什么值得去的?” 阿檀神色黯淡了下來,輕輕地道:“我從來沒出去過,也不知道外頭的天和地是怎生模樣,若是能讓我出去看一眼就好了?!?/br> 長青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阿檀說的“從來沒出去過”是什么意思。 她出生就是個宮奴,從未踏出禁庭一步,如今到了晉國公府,深宮到侯門,一樣幽深似海,對她來說,還是走不出去的這一方世界。 長青有些惻隱,但他也是下人,不便多說什么,只得訕訕地笑了一下,硬生生地把話題扯開去:“對了,我們家二爺愛甜的,老夫人愛咸的,明天的點心,你看著辦,多少都做幾樣?!?/br> 阿檀抿嘴,淺淺地笑了笑:“二爺愛吃甜的?看不出來呢?!?/br> 長青故意要逗樂阿檀,他擠了擠眼睛:“二爺嘴巴刁著呢,太甜太淡都不行,只愛一絲絲,要恰到好處,實在是個難伺候的主子,不如我們就別管他了,多做幾樣咸口的,討好老夫人才簡單些?!?/br> “那不能,二爺是我主子,我自然要一心一意為他著想,你放心好了,我做一水兒的甜口,酒釀甜橙、蜜漬芙蓉包子、杏仁核桃糕、酥瓊葉,總得有一兩樣叫二爺喜歡的?!卑⑻吹穆曇糗涇浀?,甜得像蜜一樣。 長青聽了,趕緊擺手:“其他可以,這杏仁核桃糕萬萬不可,你既在廚房做事,須得謹記在心,雖然二爺愛吃甜口的,但吃不得杏仁,采辦的人固然不敢把這玩意買回來,但我還是要和你囑咐一聲,以防萬一,別出岔子?!?/br> 阿檀眨巴著眼睛,好奇地道:“還有這等忌諱,真稀罕,這又是為何?” 第9章 長青說起來也要笑:“誰能想到呢,秦家的男人個個是猛將,卻吃不得杏仁,聽說從老太公那輩開始就這樣了,二爺吃了那玩意兒,身上要發疹子的,沾不得?!?/br> 阿檀認認真真地點頭:“精貴人,精貴毛病,好,我知道了,你放心,我肯定記得很牢,這樣不行,還有別的,我會的花樣多著呢,不打緊?!?/br> 長青請示二爺晚上在哪里用膳的時候,秦玄策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留在觀山庭。 果然,掌燈時分,小丫鬟們捧著飯食上來了,阿檀也跟在后頭。 先前分明和這婢子說過,沒事不要到他面前來,她卻偏偏總在他眼皮底下晃來晃去,存的什么心思? 秦玄策面無表情,大馬金刀地坐在那里。 這位爺又怎么了,每每見她,臉色都不太美妙,白瞎了他這么一幅好相貌,看過去兇巴巴的,叫人害怕。 阿檀心里打鼓,神色愈發嬌怯不堪,低了眉目,只敢偷偷地看他一下。落在秦玄策的眼里,就成了媚眼婉轉的模樣,大不正經。 好在小丫鬟很快就將飯食在案上擺好了,把秦玄策的目光吸引過去了。 一碗碧畦香稻粳米和三樣菜。 一盤白色的,形如菊花,花瓣細長,層層疊疊地鋪陳開;一盤紅色的,形如茶花,花瓣圓潤,片片交錯;還有一盤金黃的,形如繡球花,一大團簇擁在一起。 精美細巧,宛若天成。 秦玄策不動箸,他看了看桌上的菜,又看了看阿檀,目光嚴厲。 總擔心她又做出什么奇怪的東西。 阿檀馬上讀懂了他的眼神,溫順地稟道:“如今初春時令,合著要餐花飲露,白色的是玉蘭白鱖,玉蘭花苞和鱖魚rou蘸了蛋清煎煮的,紅色的是紅燒豕rou,切成了花瓣的形態,用了玫瑰花醬,酸甜口,黃色的是蝦仁切花,裹著咸蛋黃炸出來的,這道菜沒有用花材,不過撒了豆蔻和辛夷粉末,有花香氣?!?/br> 她說到自己喜歡的東西,臉上不自覺笑了起來,微微地歪著頭:“這是我專為二爺用心做的,二爺嘗嘗看,口味可還合您心意?” 秦玄策這才發現,她笑起來的時候,嘴角邊還會露出兩個小酒窩。 他想起了她立在玉蘭樹下的姿態,平心而論,春色繁花皆不如她。雖然姜氏說過,那是盧曼容慣用的手段,但秦玄策對此沒有絲毫印象,唯有今天,在橋上望去,花樹人影,灼灼入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