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萬里 第209節
往日只會追在霍澹后面的小姑娘,已經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姜子真,你怎又到霽華宮來了?大理寺就這么閑么?你是不是又想從本宮手里騙東西了?國公府是虧待你了么?竟想著從本宮這里騙走東西?!?/br> 霽華宮院子里,霍嵐拎著裙擺,追著姜子真問。 去年,先帝駕崩,太子霍澹繼位,霍嵐不再寄養到許皇后名下。 姜子真由大理丞升任大理寺少卿。 霍嵐記得,從她十歲起,姜子真便開始坑騙她的珠串首飾。 起初,她年紀小,被姜子真哄騙著打賭。 賭注便是:她贏了,可隨便使喚姜子真;倘若姜子真贏了,她就要輸給姜子真一件新首飾。 首飾而已,哪里抵得上隨意使喚姜子真。 當時霍嵐稍稍想了一陣,答應了賭約。 哪知,十賭九輸! 輸后不甘心,霍嵐便想贏一次。 從此以后,一發不可收拾。 后來霍嵐才有所覺悟,定是姜子真故意引她來賭的!要贏她心愛的首飾呢! 霍嵐小時候便與姜子真一起玩耍,如今進出這霽華宮倒是輕車熟路。 姜子真伸手,比了個手勢,“殿下等一等?!?/br> “作甚?!”霍嵐叉腰望他,有些許兇。 如今的姜子真身姿高挺,赤色的官服穿在他身上將恣意的少年感體現得淋漓極致,在一眾大臣中,尤為顯眼。 姜子真一身赤色官服,筆直立在霍嵐面前,將小時候面對她的自卑感藏了起來。 “臣今日來,是給殿下送東西的?!?/br> 霍嵐狐疑,自是不信,道:“你還會給本宮送東西?” 霍嵐記得,小時候姜子真事事都依著她,可是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姜子真跟變了個人似的,總是與她唱反調,似乎很想看她生氣的模樣。 “殿下您這話說的?!苯诱鎻膶挻蟮男淇谥心昧艘粋€小小的瓷娃娃,“臣昨日在集市上看到的?!?/br> 瓷娃娃白白胖胖,憨態可掬,手臂上還抱著一只小貍奴。 “哇!”霍嵐眼前一亮,歡歡喜喜接過那瓷娃娃,“真好看!” 望見少女喜笑顏開的模樣,姜子真滿足。 “你怎想到送本宮這個?”霍嵐想了一陣,驚道:“你不會惹了皇兄生氣,特地來找本宮去皇兄面前替你說情?” 搖搖頭,霍嵐支著頭,傲嬌道:“本宮才不要去給你求情。除非、”她頓了頓,纖長的睫毛忽上忽下,笑道:“除非你求本宮?!?/br> 良久后,姜子真笑道:“讓殿下失望了,臣沒有陛下生氣?!?/br> 霍嵐疑惑不解,“那你為何送這給本宮?” 不像他性子。 目光從霍嵐身上,落到她抱著的瓷娃娃上,姜子真道:“臣只是瞧見這瓷娃娃好看,便想著送給殿下?!?/br> 其實今日是他初見霍嵐的日子。 十年前,姜子真初入皇宮,便見迷路了哭得稀里嘩啦的霍嵐。 幼童時期的姜子真只覺好奇,為何這小女娃跟淚人一樣,仿佛不知疲倦,怎也哭不夠。 待到他稍微長大了些,每每看到小姑娘委屈地哭,他就想將人擁進懷里,輕輕哄她。 年少懵懵懂懂時,姜子真曾對同齡的友人傾訴,可那人卻笑他癡心妄想。 姜子真一氣之下與那人絕交。 后來,姜子真仔細想了想。 那人說的并無道理。 姜子真與霍嵐兩人之間身份懸殊。 霍嵐是尊貴的公主,其親兄長是儲君。 霍澹疼她,將來為她選的夫婿,定然是京城最好的男子。 而他,只是嫡出的次子。 走了大運才成了太子伴讀。 姜子真便想了個折中的法子,惹了霍嵐生氣,她便會一直記著他。 如此一來,霍嵐便不會有功夫去想京城中旁的男子了。 往后待到他有了一番作為后,便能彌補身份的缺陷,這樣才有底氣向霍澹求娶霍嵐。 番外三:傅鶯篇 第154章 番外三 ==== 朔風凜冽, 冬日的天空總是像冬瓜皮上一層的白霜,陰沉著。 年關將至,容州街上商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就連僻靜的巷子里也是從未有過的熱鬧, 裹著厚厚棉服的行人在這家攤位買完年貨,又匆匆去了下一家店置辦。 穿過擁擠的街道,一輛從京城來的馬車穩穩停于一處高宅前。 “小姐, 咱們到了?!避嚪虻穆曇魝魅胲噹?。 “小姐, 到家了?!辈氏細g喜, 下車扶傅鶯。 溪流順著青石板路邊的寬渠緩緩流淌。 高宅大門前, 女子裹了件厚厚的斗篷,手中捧著精致小巧的手爐,“彩霞, 如此大的宅子,就只有我們兩人住么?” 彩霞笑道:“小姐, 這里以后就是咱們的家了。一路走來, 容州雖沒京城繁華, 但也算熱鬧, 如今年關將至容州倒也不似京城里寒冷?!?/br> 自從離京,傅鶯在馬車中醒來以后便一直問彩霞要去何處,她的家人還有誰。 傅鶯忘了往事, 彩霞自是不會再讓她憶起傷心事,便順著趙婳編出來的謊話繼續騙傅鶯。 “家?”傅鶯望著牌匾上偌大的黑漆“傅府兩字,嘴里念著這陌生的字。 家。 聽彩霞說, 父親母親帶了一家人去山上祈福, 路上遇到山匪,除了她, 無一生還。她額頭受傷,失了記憶。 趙貴妃與她閨中密友,聽聞噩耗,便接她入宮,在宮中待了兩日,趙貴妃與陛下便派人激動她回容州老家。 只是如今站在老宅前,傅鶯絲毫不記得兒時在容州長大的記憶。 每每夢里,傅鶯聽到最多的,便是一男子洪亮的指責聲。 ——女子有何用處?不及府上的家丁頂事。 傅鶯不確定這中年男子的聲音是否乃她阿爹的聲音。 因為種種往事,她都不記得了。 只希望,這是她早前聽見旁人說的。 爆竹聲聲,新年伊始。 春節那日鄰家的兩名孩童來敲傅鶯的門,送了她兩顆飴糖。 傅鶯漸漸喜歡上了這處有煙火氣的地方。 喝茶撫琴,看書習字,她每一日都過得舒心。 就是這偌大的宅子人少,有些冷清。 春風拂面,祛了一冬的干冷,和煦溫暖。 這日,家中的墨快用完了,傅鶯去了墨齋購置些。 墨齋伙計招呼道:“姑娘,好墨自然要配好筆,正巧本店剛進了一批上好的狼毫湖筆。姑娘來都來了,不妨看看,若是覺得好用便順手帶一支回去?!?/br> 傅鶯本只打算買墨的,奈何墨齋伙計太過熱情,她不好拒絕,便讓伙計拿過來瞧瞧。 伙計笑盈盈取來筆架,五支毛筆齊齊掛在上面,自豪道:“姑娘您慢慢選,五支筆皆是上品,竹制筆桿亦或是玉制筆桿,咱們墨齋都有!” 這五支毛筆,傅鶯一瞧便知,絕非上品,用的狼毫也沒有她家中那幾支從京城帶回來的好。 況且,家中的毛筆還很新。 這種冤枉錢,還是莫要花的好。 “這五支筆只能算中等,與上乘的湖筆相比,略差幾分?!?/br> 一道溫潤的男聲從背后傳來,剛好幫傅鶯解了圍。 這位男子雖好心,但說出這樣的話得罪店家,難免會被墨齋伙計轟出去,傅鶯便打算等出去后,再好生道歉和致謝。 哪知,預想的事情并未發生,那伙計非但沒有翻臉,反而有幾分慚愧,尷尬地摸摸后腦勺,將話題帶過,恭恭敬敬道:“楊夫子來了呀,您隨便瞧瞧?!?/br> 傅鶯回頭,只見一墨綠色衣衫的男子立在窗邊放宣紙的架子邊。 男子玉簪半扎頭發,發絲和衣帶隨吹來的春風飄飄逸逸。 氣宇不凡,身如玉樹,眼如丹鳳,烏眸澄明一如整個人一般干凈清爽,宛如夜幕中最皎潔的一輪圓月。 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傅鶯初次見他,腦中浮現的便是這兩個詞。 男子察覺到她目光,微微點頭,提醒道:“姑娘若是想買上等的湖筆,得再等三個月?!?/br> 傅鶯福身,“謝公子提醒?!?/br> 男子頷首,轉身與旁邊同行的少年挑選宣紙。 “姑娘,與三月后新到的相比,這五支確實不算上品,但就目前墨齋中賣的筆而言,它們的的確確算是最好的了?!蹦腔镉媺旱吐曇艚忉屩?,似乎是怕適才那男子聽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