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萬里 第104節
“寧王偷偷回京是暫住在某個宅子里,皇上確實知道這事,還讓卑職派人在那宅子守著?;噬喜孪雽幫趸鼐┎刂粗幸庠诰┲胁渴?,如今寧王正大光明回了王府住,恐是他已經將要部署的一切都部署妥善了,”季揚面色不佳,“但是卑職沒發現寧王在部署什么?!?/br> 趙婳知道季揚一直盡忠職守,便安慰他,“季將軍也別多想,萬一寧王就沒打算提前部署呢?他就是許久沒回京城,想早幾日回京看看,但又怕皇上知道后責怪,就偷偷回京?!?/br> 寧王若真是這般毫無心機,也不會讓霍澹擔憂許久了。 趙婳這般寬慰,無非是想讓季揚不要一味怪自己。 季揚道:“謝娘娘寬心,但是這次是卑職失職,皇上若是責怪,卑職絕無怨言?!?/br> 趙婳沒再說話,跟季揚一路快步去了思政殿。 === 思政殿。 “你怎來了?”霍澹見到趙婳,有些意外,還以為她醒后會在鳳棲宮待著,或是去霽華宮找昭仁一同去鴻臚客館,“天陰沉著,似要下雨,不宜走動?!?/br> “臣妾給皇上送些糕點來?!壁w婳將食盒放在桌上,道:“正巧張參知也在,嘗嘗鳳棲宮廚娘的手藝?!?/br> 趙婳依次端到皇帝、張焱、季揚跟前,人人有份。 季揚道了聲謝,拿了枚糕點在手中,望向霍澹,大有幾分請罪的模樣,道:“皇上,卑職有事要稟?!?/br> 霍澹挪步到窗邊,季揚低聲在他耳畔道:“皇上,寧王回王府了?!?/br> 霍澹眸色暗了幾分,唇角緊抿,道:“朕知道了。七日后就是太后壽宴,寧王是時候露面了,若再無他歸京的消息,怕是更會讓人起疑。還有其他事要說嗎?” 季揚搖頭,道:“就這些,沒了?!?/br> 指腹撥弄著拇指上的白玉扳指,霍澹道:“寧王那邊先暫時不應管,如今是要盯緊鴻臚客館里的西州使團?!?/br> “卑職領旨?!奔緭P退出思政殿,心里納悶,皇上怎不責怪他? 難道真如趙貴妃所說? 季揚回宮門當值,走到宮道上,陰沉天突然下起了綿綿小雨。 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打在身上帶著初冬的涼意。 季揚頂著細雨回去當值,路過御花園時碰巧遇見許明嫣和她的貼身宮女撐傘走在雨中。 “娘娘金安?!奔緭P路過時低頭行禮。 許明嫣聞聲,將印花竹骨扇往后挪了挪,目光落在季揚身上,道:“你是……” 她想了想,“你是羽林軍,本宮想起來了,你是衛元祁的手下,你叫……叫……” 許明嫣半天沒叫出名字,場面有幾分尷尬。 “回許貴妃,卑職季揚?!?/br> 許明嫣尷尬道:“季將軍,本宮想起來了?!?/br> 細雨隨秋風飄散,許明嫣捏著絲絹,拭去額前的雨滴,道:“季將軍正要去當值嗎?” 季揚雖見過許明嫣多次,但確是第一次與她談這么多,破天荒地有幾分不知所措,慌忙“嗯”了一聲回應。 “正要回去當值?!彼?。 秋雨落到季揚肩上,許明嫣伸手,拿了絲絹的手欲停在他肩上。 季揚局促,往后退了一大步。 許明嫣手懸在空中,她訕訕收手,羞赫似低頭,道:“季將軍甲胄上沾了雨水,還是擦擦吧?!?/br> 季揚保持距離,拱手道:“謝娘娘提醒,這雨不算大,卑職一粗人,淋些雨不算什么?!?/br> “初冬的雨涼,淋濕了會染風寒,季將軍不可掉以輕心,回去記得喝碗姜湯祛濕暖身?!痹S明嫣看了他一眼,撐傘從他身邊走過。 季揚低頭,“恭送娘娘?!?/br> 看著那背影,季揚有幾分恍惚。 === 瑤光殿。 許明嫣換下被雨水和泥踩臟的衣裳,側躺在榻上看窗外的雨景。 細雨如絲,綿綿不絕。 許明嫣不在執著于霍澹,她現在需要的是肚子里懷上孩子,至于這孩子是誰的,她不在乎。 一旦有了身孕,許明嫣就能將這腹中的孩子變成霍澹的。 找誰不是找,跟一名皇帝跟前最為效忠的侍衛有染,真的諷刺。 但這又如何,只要能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她不在乎這一切。 找季揚,有一點好處,許明嫣能從他口中探出皇帝的行程。 冬兒是許明嫣心腹,許明嫣自然是將計劃都告訴了她,讓冬兒助自己一臂之力。 這廂,冬兒在一邊給許明嫣捶腿,道:“娘娘適才何不將手上的傘送給季將軍?單單就留了一句囑托喝姜湯驅寒的話?!?/br> 許明嫣道:“兩把傘都是女子之物,且材質和花紋皆非一般宮女所用,季揚拿著太晃眼,一查就能查到瑤光殿。男人嘛,女子三言兩語就能把他迷惑得團團轉。這關切的叮囑,定是暖到季揚心坎里去了,勾著吊著,再有幾次,本宮就不信他不上鉤?!?/br> 至于剛被冊封,與她平起平坐的趙婳,隨她去吧。 都不重要。 為今之計,是她要趕快懷上孩子,將她的好姑母和好大伯拿捏在掌心。 冬兒道:“娘娘傾國傾城,季將軍肯定把持不住?!?/br> 冬兒很早就跟在許明嫣身側伺候了,對許明嫣感情深厚忠心耿耿,許太后和許丞相平素多瞧不起她主子,冬兒自然是希望她主子能不受兩人的氣,打心底里希望這次的計劃能成功。 她主子懷上“龍嗣”,好日子在后頭! …… 話分兩頭,且說這邊季揚離開思政殿以后霍澹將事情告知殿中的兩人。 “臣妾在來思政殿路上遇到的季將軍,季將軍跟臣妾說了這事,他似乎對沒能在寧王偷偷回京尋出些有用消息而自責?!壁w婳道。 霍澹蹙眉,“寧王藏得深,豈是說能尋到把柄就能尋到把柄的?朕并沒有責怪的他意思。依朕看,現在不是過多關注寧王的時候。寧王既然已經現身京城,倘若他悄悄回來是要會見以往他在朝中的舊臣,部署事情,現如今恐怕早就已經將事情安排了下去,再留人在寧王府外盯著,只會打草驚蛇,惹寧王生疑?!?/br> 趙婳覺得在理,道:“臣妾對寧王不了解,但臣妾猜測,寧王在壽宴前后不敢造次。但也說不一定,倘若寧王急壞了,壽宴一過就開始對皇上動手,也不是不可能。寧王常年在南邊封地,《異物志》有記載,南邊多雨潮濕,瘴氣叢生,土地貧瘠荒蕪,寧王下次名正言順回京也不知什么時候,在荒蕪的南邊封地久居,寧王定然是忍了很久,如果他要反,這次是最好的時機。所以皇上還不能掉以輕心,咱們要防著點,有備無患?!?/br> 霍澹沉眸,把目光放到張焱身上,問道:“張參知,你有何見解?” 張焱摸摸三尺長胡須,思忖片刻,道:“老臣以為,貴妃娘娘所言極是,未雨綢繆總比兵臨城下好。寧王城府深,亦非一兩日,自先帝在世時,兩人便斗得你死我活,其心昭昭,皇上不得不防?!?/br> 張焱就厭的就是后宮干政,婦道人家頭發長見短淺,偌大的朝政倘使被一位女子玩弄于股掌之間,這朝,遲早走向覆滅。但是眼前這位句句在理,分析得頭頭是道,從她的言談舉止中,張焱看不出本分弄權之態,若真是如此,這女子不失為皇帝的賢內助,若適才都是裝出來的假象,那便細思極恐了。 希望是他多想了。 === 趙玉成從張焱府上搬進了鴻臚客館,田管事將他安排在了一處人少清閑的地。 “皇上吩咐,趙校尉在鴻臚客館可隨意走動,校尉有事情,只管吩咐下官便可?!碧镏鞴懿恢@幾日是幸運還要點背,鴻臚客館前前后后來了四位要緊的人。 他三天前送走貴妃和長公主,如今又住進位校尉。 稍不注意,鴻臚客館中出了什么紕漏,他這管事位置恐是要被換下來。 田管事將鴻臚客館的布局圖攤在桌上,在圖上比劃,道:“趙校尉,這片以及這片是各國使臣住下的院落,這里是校尉住的地方,客館的廚房在這邊?!?/br> 趙玉成道:“我先看看,田管事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br> “那下官就走了?!?/br> 趙玉成看著桌上的布局圖,思緒飛到遠處。昨日阿婳來找他,告訴他鴻臚客館中西州使團恐生了變故,有人欲在壽宴上行刺太后,欲挑起兩國紛爭,趙玉成一聽這事,當即便覺得行刺之人不可理喻。 阿婳在宮中,不便常常出宮,就拜托趙玉成在客館盯著。 趙玉成自小被趙明哲教導,“為臣者,忠君愛國乃是首要”,他既然知道了這件事,趙婳不說,他也會潛入西州住的院落一探究竟。 無需多言,這是應該的。 === 思考了一晚上,清落自己和自己和解了,這次就當是和古蘭珊朵切舞技,將壽宴臺下所有人視而不見。她讓趙婳留在宅子外面護她安危的護衛給趙婳帶口信。 趙婳在宮中收到清落的口信便立刻出宮去了鴻臚客館。 扮作送餐食的仆人,趙婳拎著食盒出現在樂澤院。 院外守著的西州護衛還是前陣子那兩個,那高個子護衛一看來者眼熟,仔細想了想記起是那日清粥小食的下人,攔住道:“怎么又是你?” 趙婳笑道:“往日給舞姬姑娘送的小吃她喜歡,這不今天廚房又做了些,舞姬姑娘上次也已叮囑我,讓我給她送來?!?/br> 趙婳說著把食盒打開,那護衛瞧了瞧便讓她蓋上了,既然是古蘭珊朵讓她來的,護衛也不好阻攔,便領她進去了。 廊道下,赫哲休屠迎面走來,瞧見護衛領著一名女子進來,心生疑惑。 “那女子,站??!”赫哲休屠喝道。 趙婳心里一緊,她第一次來樂澤院見到的赫連昊起爭執的就是眼前這男子,赫哲休屠。 赫哲休屠走過來,語氣不悅,責備護衛道:“她是誰?誰讓你放進來的?” 護衛:“稟將軍,是給古蘭珊朵送糕點來的?!?/br> 赫哲休屠擰眉,四下打量面前的女子,趙婳沖扯唇笑了笑。 赫哲休屠:“食盒打開看看?!?/br> 趙婳照做,道:“上次舞姬姑娘吃過后就贊不絕口,這位將軍可要嘗一嘗?” 赫哲休屠瞧了眼,碟子里裝的不過是平平無奇的糕點,滿眼嫌棄,道:“還是蜜餞好吃。這人老了,就喜歡吃點甜的?!?/br> 他端起碟子,這只有一層的食盒里便沒了東西,赫哲休屠這下對面前的女子放下戒備,相信她就是后廚幫忙的丫鬟,放她去了。 護衛一將趙婳帶到后院便見到了古蘭珊朵。 古蘭珊朵接過食盒,道:“今日你們客館又做了什么新奇的糕點?” “回舞姬姑娘,是桂花蜜茶酥?!壁w婳道。 “上次送清粥小食,你落東西在我這了,隨我來?!?/br> 古蘭珊朵領了趙婳往屋子里去,那趙婳進來的侍衛只好現行離開。 “赫哲休屠見到你了,為不讓他起疑心,你不能多留?!惫盘m珊朵快步進了屋子,趁著四周無人連忙將門關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