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萬里 第96節
老板娘懼怕,擔心過會真被姜子真關進了大理寺牢房,拿絲絹擦了擦眼淚,聲音細弱蚊蠅,“姜少卿當時也沒問,我想著這件事可有可無,就沒跟姜少卿提?!?/br> “你!此事還叫可有可無?!”姜子真氣得腦仁疼胸口疼,“你可對那打聽之人的面貌有印象?” 他適才只是想誆騙一下老板娘,沒承想還真將老板娘給誆出來了。 這信息,尤為關鍵! 老板娘搖頭,“沒見過,不過不是京城人士,不然也不會四下打聽?!?/br> 姜子真當然知道此人非京城人士,這段時間由季揚帶領的羽林軍在巡護京城安防時幫他排查了各個客棧,確實是沒發現可疑人士,加上臨近太后壽宴,他國使臣以及藩王歸京,便更不好排查了。 可是這外地人打聽京城的舞姬作甚? 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 鴻臚客館。 各國使臣來京,由鴻臚寺接待,都住進了距離鴻臚寺一條街的鴻臚客館,每個小院之間,互不干擾。 古蘭珊朵回到西州舞樂團落腳的院子,恰好見到適才在客館外面目睹兩國糾紛的中年男子端了杯茶站在亭間。 “休屠將軍好雅興,剛才差點和南詔國起沖突,將軍倒是一副閑適自得的模樣,還有心思在此賞景品茶?!惫盘m珊朵走了過去,話中帶刺,嘲諷道。 她口中所說的休屠將軍,正是西州王的弟弟——赫哲休屠。 赫哲休屠淡淡呷茶,放下茶杯,在桌上的一碟蜜餞中取了一顆糖漬蜜餞入口,道:“這虞國上京的蜜餞真甜,雖沒西州的葡萄好吃,但也還能湊合著?!彼麑⒛且坏垧T遞過去,對古蘭珊朵道:“嘗嘗?!?/br> 古蘭珊朵推開他手,滿眼都是敵意,道:“現在大皇子平安抵達京城,就等著十日后的獻舞,大局已定。剛才在客館外面,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故意挑起西州和南詔兩國的沖突,想借南詔使臣之手毀壞樂器,害我們這趟獻樂獻舞不成。這一路將軍沒少打著樂器的主意,大皇子早就有所防范。這是虞國,不是西州,虞國皇帝只認大皇子,休屠將軍最好安分守己!” 這個赫哲休屠,野心勃勃,早就有了想要取代西州王,自己坐上皇位的想法。 赫哲休屠是西州王同父異母的弟弟,手上握著西州一半的兵,又在暗地里勾結異邦,其心昭昭。 此時西州王重病初愈,身子大不如前。 西州王深知命不長久,他瀕死之跡赫哲休屠必定有所行動;如今的西州政權大不如前,錢少兵弱,一旦異邦攻來,西州很快會被攻陷覆滅。 一時間內憂外患,西州王焦頭爛額。 西州東邊的鄰邦虞國,國力強盛,地大物博,兵力強勢。 西州王將目光轉到虞國,借此次太后壽宴,讓大兒子赫哲昊來虞國為太后慶賀壽辰,一來他國見西州與虞國交好,便不敢輕易攻打西州,西州王正好趁此機會喘息,除去赫哲休屠; 二來,若是獻樂獻舞能夠給博得虞國皇帝歡心,西州王囑托兒子赫哲昊向虞國皇帝借兵,如此一來就能拔掉赫哲休屠,他這個野心勃勃的弟弟。 赫哲休屠又豈是說除掉就除掉的?他早已瞧出西州王心里打的算盤。 赫哲休屠借護送大皇子去虞國之名,從西州一路跟隨使團到虞國京都,期間處處設阻,想損壞樂器,讓西州獻樂不成;赫哲休屠找過一次古蘭珊朵,讓她在壽宴上獻舞時刺殺虞國太后,挑起兩國紛爭,他正好回西州趁混亂奪位。 不僅如此,還對赫哲昊起了殺心,幸好赫哲昊命大逃過兩劫,平安到達京城。 現在虞國護衛見過赫哲昊,赫哲休屠就不敢輕易將赫哲昊如何,便又打起了樂器的主意,阻撓赫哲昊為虞國太后慶賀壽辰,這才有了客館前與南詔起沖突的事。 第86章 干事業第八五天 赫哲休屠對古蘭珊朵道:“你很聰明, 一眼就看出來。但是,你別忘了,西州王病榻纏身, 大皇子年紀輕輕, 難當重任,這西州的王位,遲早易主, 你若追隨本將軍, 日后少不了好處?!?/br> 古蘭珊朵不屑, 呸了一聲, “大王的寶座還輪不到你坐!獻舞一事已成定局,我是不會幫你在壽宴上刺殺太后的,趁早死了這心?!?/br> 古蘭珊朵轉身離開, 她是全西州最出色的舞姬,此次獻舞便是她領舞。 赫哲休屠望著那抹背影, 目光變得陰鷙。 手中拿了顆甜蜜餞, 赫哲休屠慢悠悠看著古蘭珊朵拐進長廊另一頭, 吃了顆甜蜜餞, 道:“給臉不要臉?!?/br> 赫哲休屠勸了一路也沒將古蘭珊朵勸歸順。 真是可惜了啊,紅顏薄命。 便就先讓她去地下等她忠心效力的大皇子。 就在古蘭珊朵走后,長廊另一邊迎面走來位女子。 阿爾依同古蘭珊朵一樣, 也是隨使團來虞國的舞姬,不過她舞技不及古蘭珊朵,處處被壓一頭。這次來虞國獻舞也是, 風頭全是古蘭珊朵的, 她只能當個陪襯的綠葉。 “大將軍別忘了,舞團里不是只有古蘭珊朵一人會跳舞。大將軍之前說的事, 阿爾依銘記在心,愿為大將軍效犬馬之勞?!卑栆烙沂种糜谧蠹缰?,俯身鞠躬,適才赫哲休屠與古蘭珊朵的談話她聽得一清二楚,趁著赫哲休屠正在氣頭上,她自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扳倒古蘭珊朵的機會。 “古蘭珊朵心高氣傲,以為自己跳舞在西州無人能及,竟敢如此對大將軍說話,目中無人!阿爾依愿代替古蘭珊朵在壽宴上獻舞,刺殺虞國太后?!?/br> 赫哲休屠吃著糖漬蜜餞,“記住你這句話,回去準備著,十日后宴會獻舞?!睂⒚垧T碟子往前伸了伸,他道:“上京城的蜜餞,嘗嘗?挺甜的?!?/br> 阿爾依扯了扯唇角,拿了一顆嘗嘗。 赫哲休屠從亭間出來,回到屋中。 如今距離太后壽宴還有十日,赫哲昊在虞國露面,赫哲休屠本打算代替赫哲昊出席壽宴,如今此路已行不通;就只有舞姬獻舞一事還有轉機,此行獻舞,以古蘭珊朵為主,隨行的舞姬舞技勉強入眼,若是古蘭珊朵出意外,依照他那侄兒赫哲昊的性子,為確保獻舞成功,他恐是會使盡手段請求上京城里最好的舞姬幫忙。 因為舞團中,沒有人能擔此重任。 從隨行舞團中隨便拉一人湊上去,屆時壽宴出丑,丟的全是西州的面子。 與其這樣,還不如請上京城里最好的舞姬幫忙。 赫哲昊怎也想不到,他早有準備,提前派人將上京城里的第一舞姬殺了。 獻舞的曲目已上報鴻臚寺,屆時古蘭珊朵出意外,赫哲昊無計可施,只能讓阿爾依頂上去,否則便是欺君之罪,他難逃其咎。 他費盡心思撒了這么大的網,終于要潮退收網了。 === 皇宮,思政殿。 趙婳和霍澹一道回宮,她本打算回霽華宮去,雖說怡和殿這幾日她住著舒服,可畢竟是皇帝寢殿,她不能仗著是病人就把霍澹的屋子給占了,還讓他夜夜睡思政殿,多少有點霸道了。 可霍澹不讓,在宮道上毫不避諱,直接牽起她手將人帶回了思政殿,美名其曰:有人監督,處理政務速度快。 趙婳要是真信他這話,她就不叫趙婳了。 自從那晚上答應了霍澹,他就變得好粘人,趙婳一時半會沒適應過來。 這思政殿趙婳之前沒少來,輕車熟路從書架上拿了一本《地方志》在窗邊榻上看書。 霍澹沒有吵她,一個人安安靜靜批閱奏折。 屋子里只有“沙沙沙”的書本翻頁聲,趙婳偶爾也會聽見霍澹幾句小聲的抱怨。 這情形,讓趙婳有種在等男朋友下班的感覺。 趙婳:“……” 她合了書卷,呷茶吃糕點。 過了一會兒,高全盛來報,說是大理寺姜少卿來了,有要事求見。 霍澹讓人進來,趙婳放下糕點,拿手絹擦擦手指,從榻上下來,規規矩矩站到一邊去。 霍澹不悅,“站那邊去作甚?到朕跟前來,姜子真知道了便知道,左右不是外人?!?/br> 趙婳真不是因為不想讓人知道她如今如霍澹的關系才站到角落中去了。姜子真找霍澹談事情,朝中最忌諱的“女子干政”,她一大活人站在霍澹旁邊,總是不好的。 沒聽他的,趙婳原處不動,很快一身緋色官服的姜子真踏進殿中。 姜子真瞅見趙婳在殿里,還真愣了一下,心想這姑娘把陛下收拾得服服帖帖,他跟霍澹談事情,如此重要的事情,霍澹也沒讓趙婳回避。 陛下完了,這陷入愛情中的男人。 霍澹蹙眉,“找朕作甚?” 姜子真回神,道:“吳曼兒被殺案,臣有了點眉目。今日雨花樓老板娘給臣透露了件重要線索?!?/br> 姜子真長話短說,將今日盤問出來的事情向霍澹稟明。 把事情一串聯,霍澹驟然明了,“西州使臣今日進京,西州那邊給鴻臚寺那邊報的是在太后壽宴上獻樂獻舞?!?/br> 姜子真這人打小就聰明,霍澹如此一說,他恍然大悟,“對??!外地人,舞姬,兩件事一結合這不就是西州人干的?!” 片刻后,他又疑惑了,“可是,西州使臣初來乍到,和那吳曼兒無冤無仇,犯不著到京城來殺人?他們究竟想作甚?若說是打算在壽宴前夕制造恐慌動亂,可是這段時間京城秩序井然,沒出亂子?!?/br> 一直靜靜聽著的趙婳發表見解,道:“我也好奇。倘若殺人真兇是西州的人,那這人必定先一步到京城,殺人行兇以后再在鴻臚寺的使臣匯合。兜兜轉轉繞了這么一圈,勞神費力,我著實猜不透?!?/br> 霍澹對姜子真道:“今日朕和阿婳路過鴻臚客館,恰好碰到西州使臣和南詔使臣一行發生沖突,朕懷疑西州到京城不單單是賀壽這般簡單。西州來京使臣之間似乎存在沖突,你套話和審人自有一套法子,朕派你悄悄潛入鴻臚客館,務必在許太后壽宴前將此事查清楚?!?/br> 當霍??涞健疤自捄蛯徣恕睍r,姜子真挺直腰板,要說這京城里誰同時是套話小能手和審人小能手,那自然是非他莫屬。 “臣領旨,定不負圣眷?!?/br> 姜子真整個人神清氣爽,踏出思政殿的腳步異常輕快。 這廂,霍澹的折子也批完了,他瞧著已臨近黃昏,斜陽西照,便帶著趙婳去了御花園走走。 自從姜子真離開后,趙婳就計劃著事情,現在御花園也沒人,她索性就說了出來,“陛下,有這么一件事,想跟您說一下?!?/br> 她手搭上他手臂,霍澹笑著看她,“您?阿婳何時對朕這么尊敬了?說罷,你是否想讓朕準你跟姜子真一道去鴻臚客館調查?” 這姑娘八百個心眼,那手搭上來的一刻,霍澹就知道了她想說甚,不過求人的態度倒是極好。 趙婳開門見山,“陛下準還是不準?” 怕趙婳因此事有個三長兩短,霍澹態度堅決,漠然回她一笑,“朕不同意?!?/br> 趙婳學著霍嵐,搖搖他手臂,軟著聲音撒嬌道:“陛下,您英明神武,姜少卿是男子,哪有姑娘心思細膩,我去還能看出點蛛絲馬跡。那西州舞姬可是模樣好看,我怕姜少卿一時著了異域舞姬的道,況且我們姑娘家建立友誼,哪是你們男子能懂的?” “異域舞姬?!” 突然,空落落的御花園中傳出霍嵐震驚的聲音,下一刻便瞧見她氣呼呼從假山后面出來。 趙婳:“……” 她撒嬌的話豈不是被霍嵐聽去了? 老臉都丟光了。 她滿腔幽怨,幽幽看了霍澹一眼。 軟的不行,等下她就來硬的。 霍嵐拎著裙擺快步走到霍澹跟前,“阿婳去,我也去。昭仁幫皇兄監督姜子真,省得他打著辦事的名號,干著與這無關之事?!?/br> 皇兄把阿婳搶走了,她一個人在霽華宮好生無聊,便獨自出來走走,誰知她在假山下歇腳,就瞧見石拱門進來的兩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