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萬里 第52節
許氏一族能助先帝登基,便也有能力攪亂這朝野上下。 傅鈞表面上是和嚴慶結盟,可他卻在為寧王做事。 那鴿房,是他用來和寧王聯系的,可他沒有將如此重要的信鴿放在府中,反而是將它放在離府邸不遠的鴿房,一方面是府中頻頻有人來拜訪,信鴿過于顯眼,難免不會讓人起疑心;另一方面那處鴿房是嚴慶督辦的,兩人各自派來一人在那處守著,倘若有天被皇帝發現了鴿房,他還能將鍋推到嚴慶身上,全身而退。 === 皇宮,司禮監。 金豆慌慌張張進屋,此時嚴慶正在對著鏡子修胡子。 “慌慌張張作甚?給你說了多少次,穩重,穩重!”嚴慶拿著小刀,照著鏡子休整假胡子,不急不慢開始批評金豆的急躁性子。 “哎呦”一聲,金豆急急去了嚴慶耳邊,“干爹,這事真慢不得。咱們的鴿房被季揚給端了!咱們派去守著的小太監被季揚抓住,饒是他忠心,被抓后當場服毒自盡,沒將咱們說出來。哎呦我的天啊,那鴿房被季揚翻了個底朝天,簡直沒眼看?!?/br> 嚴慶一聽不得了,當即放下手中的修胡刀,“你再說一遍,鴿房怎么了?被誰端了?” 金豆重復道:“鴿房沒了!季揚帶羽林軍給一鍋端了!” 嚴慶怒氣升騰,“砰”地一聲將修胡刀拍到桌面,一腳踢開跟前礙眼的凳子,“竟然給抄了?有幾分本事?!?/br> 他氣著氣著,有給氣笑了,“這小皇帝一聲不吭就把鴿房給咱家端了,打得咱家措手不及。咱家倒是小瞧了他?!?/br> 小皇帝可能早就發現了鴿房,一直在他面前裝,直到今日趁著他不備,將鴿房給一鍋端。 嚴慶兀自鼓掌,真真是好計策。 這些年他以為皇帝年歲小,不足為懼,沒承想皇帝還有些心思。 短短的時間里,金豆經歷了嚴慶震怒、生氣、笑、鼓掌。 這好幾種情緒,著實不知道面前的人情緒變化怎如此之大。 他毛骨悚然,“干爹,鴿房沒了就沒了,左右緊要的東西不在,季揚他白忙活一陣,您可千萬不要氣壞了身子?!鄙裰尽磺灏?。 嚴慶止了動作,回身看了眼金豆,狠狠敲了敲他額頭,氣道:“鴿房沒了,這京城內外的消息鏈就此中斷,你竟說不要緊?我看你是腦子長在頭上是擺設用的!腦子長著,是要用的!” 金豆面露囧色,支著頭不敢說話。 頓了頓,嚴慶自我安慰道:“好在鴿房里的信函都拿了出來,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幾只信鴿留給他們應該沒關系,只是有些事情要抓緊了?!?/br> 金豆抬頭,疑惑道:“何事?” 嚴慶笑了笑,指腹摩挲著黏在唇上的一撮小胡子。 嚴慶翻出一個匣子里,將里面的一方手絹拿出來,“明日趁著小皇帝在紫宸殿上朝,將它丟在思政殿龍椅下,不能太顯眼,也不能讓人發現不了?!?/br> 金豆接過,這手絹是女子之物,照理說是不該出現在此處的。 見金豆不說話,嚴慶語氣不快,通俗易懂闡述道:“手絹不能放得太明顯?!?/br> 金豆終于明白,“哦”了兩聲,連連點頭,把絲絹收好放進懷里。 “下去吧?!眹缿c看著金豆就頭疼,草草打發他出去。 === 第二天,霍澹下朝回到思政殿,習慣性在龍椅上閉目小憩片刻。 淡淡的龍涎香味道彌散在整個殿中,讓他放松些許。 不一會兒,龍涎香中夾雜著一絲藥味,后這味道越來越濃。 霍澹睜眼,只見嚴慶正端了藥往御案邊來。 “皇上,歇一歇?!?/br> 又端來了。 霍澹抿唇,闔了眼皮,手肘撐在椅背上,不耐煩地捏了捏眉心,“擱那吧?!?/br> 嚴慶把湯藥擱御案上,勸道:“最近政務繁多,皇上也不能不顧身子。前些日喝了太醫院開的這藥,精神狀態好了些許,可斷斷續續不喝,再好的藥也沒有效果?!?/br> 霍澹敷衍“嗯”了一聲,沒搭理嚴慶,這湯藥他若真喝下去,那才是離死不遠了。 少頃,霍澹睜眼,就在這一剎那,目光瞥見龍椅那鎏金腿柱上壓了一塊繡花手絹。 這便是趙婳提到過的手絹? 霍澹故作遲疑狀,手肘搭在椅背上,欲撿不撿,嚴慶果真上鉤了。 只見他躬身,從地上拾起那方手絹,“皇上,這手絹是女子之物?!?/br> 霍澹單手撐頭,將那手絹攥在手心,慵懶道:“女子?近段時間可有宮女經過殿中?” 嚴慶道:“并未,思政殿從來沒有宮女,這點皇上您是知道的。不過,”他一副不敢開口的模樣,頓了頓,欠身道:“不過前幾日昭仁長公主宮中的琴師在御前伺候過,莫不是那天晚上不慎遺落的?” “那天晚上?”霍澹挑著那手絹,眼皮一掀,凜冽的目光落到嚴慶身上,冷聲道:“那天晚上的事情,你最好給朕忘掉?!?/br> 嚴慶躬身,“皇上折煞老奴?!?/br> 霍澹一聲冷笑,“折煞?朕就不相信這手絹自己長腳了不成?昨天沒有,今天倒自己跑了出來?在朕眼皮子底下,你那心思最好不要太明顯?!?/br> 手絹拍在桌上,霍澹推了推那碗湯藥,“倒了?!?/br> 嚴慶委身,端藥出殿,再回來是便見小皇帝提筆批奏折,心煩意亂,寫著寫著,索性把筆往旁邊一扔,奏折也不批,手里捻著那張手絹,若有所思。 嚴慶候在一旁,心里卻一陣樂呵。 自古以來,情關難過。 小皇帝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血氣方剛,最是經受不住美□□.惑。 捻著那手絹,估摸著是在想那夜的滋味,想美人了。 他改日再煽動煽動,計劃便成了。 他端來的湯藥小皇帝不喝,但若是趙婳…… 這便難說。 此后要是下藥之事敗露,他也可以將自己摘得干干凈凈。 “皇上,御花園的荷花開了,不如出去賞花透透氣?”嚴慶端著拂塵,提議道。 “不去?!?/br> 霍澹挑著手絹,冷聲拒絕。 他凝望著那繡花手絹,深邃的眉眼漸漸變得深邃。 === 午后,烈日鉆進了厚實的云層里去,積云密實,層層疊疊,將那灼熱的陽光掩了去。 夏風吹過,熱浪襲來。 趙婳陪霍嵐去了御花園賞花。 御花園中有個水榭亭,坐落在池塘中央,荷葉從水面冒出,綠波一層接著一層,荷花藏在碧綠的荷葉中,粉白相間。 綠蔭投下亭子,恰好將熾熱的陽光擋住。 偶爾有幾只蜻蜓在荷間嬉戲。 恬靜美好。 在水榭臺坐了會兒,趙婳忽然想起小廚房里還有沒方進冰屜里的雪媚娘。 霍嵐來找她去御花園時,趙婳正在廚房鼓弄夏日退暑消熱的甜食冷飲,哪知這一走,便將還能做好的甜食忘在了廚房案板上。 好在霽華宮離御花園不遠,她便同霍嵐講了聲,順道回去將晨間冰鎮的甜瓜拿些來。 吹著風,賞著花,吃著瓜。 愜意。 趙婳走在鵝卵石鋪的小路上,剛穿過石拱門,卻見一個鑾儀從前面過來,鑾駕上坐了名衣著華麗的女子,鑾駕兩邊各有兩位宮女,提著薰燈。 鑾駕之上,那女子妝容精致,尤其是那上挑的眉眼,嫵媚又凌厲,和她整個人的面相一樣。 這便是許明嫣許貴妃了。 和趙婳之前在思政殿的印象一模一樣,自傲下帶著幾分囂張跋扈。 趙婳低頭退到一邊,躬身行禮,待那鑾儀隊走后才起身。 可正當她抬腿往前走了一步時,身后傳來女子凌厲的嗓音。 “那宮女,給本宮站住——” 鑾駕掉頭,許明嫣斜斜靠在椅背上,眸底閃過兇意。 第49章 干事業第四八天 許明嫣坐在鑾駕上, 匆匆一瞥,只覺得那路邊低頭行禮的宮女有幾分面熟。 那宮女眉眼輪廓硬朗,她似乎在那里見過。 忽地, 許明嫣想起這宮女便是那被調到御前侍奉的趙婳。 還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 無心插柳柳成蔭。 許明嫣正愁找不到借口打壓趙婳,如今這機會不就白白送到她手上來了? 趙婳被叫住,無奈之下只好停下步子, 她轉身, 面上帶笑, “娘娘有何吩咐?” 許明嫣正愁沒借口將人治罪, 給她身邊的一等宮女遞了個眼神,冬兒跟在許明嫣身邊許久,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 冬兒端著手, 指著趙婳,兇道:“你個宮女, 在御花園冒失莽撞, 驚擾了娘娘, 竟還如此理直氣壯!” 趙婳:? 她大為震驚, 迷惑之余又明白了幾分。 敢情這是無中生有,許明嫣看她不順眼將屎盆子硬往她頭上扣。 所以接下來許貴妃會如何? 當眾扇她耳光子?還是把她送進慎刑司嚴刑拷打? 趙婳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挺直了背, 朗聲道:“敢問娘娘,奴婢哪里驚擾了娘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