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喊我回家吃軟飯了 第149節
秦小滿連忙去看車轱轆印兒,村里少有牛車,新印子很容易瞧出來,然則卻似被精心處理過一般,楞是尋不出印子了! 杜衡和秦小滿氣的不行,只得去找村里正幫忙。 里正聽聞縣太爺的牛車在村里主道上丟了,登時嚇得腿都軟了半截,火急火燎的召集了村里人尋牛車。 時到正午,放在牛車上的干糧也一并沒了,在里正的邀請下,杜衡和秦小滿也就在里正家中吃個便飯。 前佑村的里正是個才上任沒兩年的中年男子,媳婦也還年輕,拴著圍裙很是能干。 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就燒好了幾道農家菜,杜衡和秦小滿許久沒有吃村戶做的菜了,上午又勘測田地累了半晌,時下吃的還香。 里正娘子看著縣太爺未嫌農家酒菜薄淡,心中很是歡喜,連連給杜衡和秦小滿倒自釀酒。 杜衡不如何喝酒,倒是秦小滿把酒當水喝一般吃了不少。 瞧著一村里正家的院子也不過是茅草頂,比起尋常人家也只堪堪多了兩個泥坯土屋,家中的條件一派艱苦,杜衡心里微有些不是滋味。 午后,約莫未時中的時候,急的一頭是汗的里正把杜衡和秦小滿的牛車給找了回來,而隨之壓回來的還有瘦的干癟有些脫相的男子。 “還不給大人跪下!” 里正一聲呵斥,扣著始作俑者的兩個村民連忙把人給壓來跪著。 “你是何許人,作何在村道上偷人車駕?” 那男子沒說話,倒是里正道:“回稟大人,這人是個啞巴?!?/br> 他楷了一把額頭上因為跑著去找牛車的汗水,不想讓本村在杜衡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連忙解釋:“此人是魏家手底下的雇農,主要在村西那邊幫東家耕地,只怕是午時瞧著地里沒人,恰好有牛便動了歪心思?!?/br> 說著,里正忽而給杜衡跪下:“大人是秋陽縣真正的父母官,來縣上不過半載,打倒貪官,又派兵剿匪,今秋收繳納田產賦稅一應也不曾為難,大家伙兒都記掛著知縣大人的恩德,而下大人到村里來竟叫人偷了車馬,草民實在心中愧疚?!?/br> 里正紅了眼,周遭的農戶也是一臉愧色。 杜衡道:“你們這是做甚,牛車找回來就是了,人心有好有壞,這也不是你們的錯。要緊是弄清事情原委才是?!?/br> “牛是生產要物,朝廷不準許隨意宰殺耕牛。這人既然是雇農,牛這等大牲口就算偷去了能養在哪里?豈不是自找麻煩?” 秦小滿心生疑惑:“遲早也是會被人舉發的?!?/br> 一直埋頭跪著的啞巴聞言,連忙抬起了頭沖著杜衡和秦小滿揮舞著雙手,一會兒指著牛,一會兒指著村西,接著又擺了個很是粗俗的村野人手勢。 周遭的看熱鬧的婦人當著知縣的面,都有點不好意思的別開了臉。 “大膽!在大人面前還如此粗惡!” 杜衡疊著眉頭:“可有人曉得他說的是甚么意思?” “大人,他,他......”有個年輕的男子抬起手,小聲的說著,直到看見杜衡示意的眼神,這才敢大聲道:“他的意思是村西他們雇農手頭上一頭東家的母牛,大伙兒一直想給母牛配個種,見著村道上的牛正好是公牛,他才給拉了過去,并不是想偷?!?/br> “也不是什么難事,作何不找公牛的主人說明情由,此般不是未應自取嗎!” 都是農戶,日子過得不好,大家倒是也都能互相體諒,有人低聲道:“能用的起車馬的人大抵都是貴人,便是說了請求,只怕人家也不會應承這般事?!?/br> 貴人自是覺得牲口配種腌臜,輕易哪里愿意的。 秦小滿問道:“那村里也總有牲口的人家,再者還有種牛,花個十多文錢就能把事情辦成了,何必這樣?!?/br> 里正出來說了句公道話:“像草民這般農戶,擠一擠給牲口配個種的錢還是拿的出來,只是雇農......他們自是更難些?!?/br> 杜衡吐了口濁氣,雇農的日子杜衡昔年也是見識過的,再者落霞縣里也還有他們家的雇農,他當然清楚雇農的日子比普通農戶還要慘淡些。 秋陽縣的普通農戶日子尚且掙扎著難,更何況是在此基礎上更底層的雇農。 且先時江豈就同他透露過,秋陽縣鄉紳手底下的雇農日子慘淡,很容易觸及到地頭蛇。 當時杜衡首要處理的是秋收田產賦稅,一時間也騰不出那么多手來管理雇農這一塊兒的事務。 曉得這些平頭農戶也不敢多言什么,一個啞巴也更問不出話來,杜衡道:“今日本官來村里巡看縣里地勢農地,預備管理水利澆灌莊稼,農閑壯力可到里正處報名參與修筑,順道帶本官去村西看看雇農農桑罷?!?/br> 農戶頓時明白了杜衡的意思,若是發現了雇農什么,一應是縣太爺自行下鄉探訪發現的,與任何人都沒有關系。 當下啞巴立馬給杜衡磕了幾個響頭,連忙要引著杜衡前去村西。 杜衡和秦小滿當即去了一趟雇農住地,方才踏進,才知道真正慘淡的尚未展現到官吏眼中。 雇農居住的地所遠離村道和官道目所能及的山坳里,因天氣暖和,雇農男子的幾乎都只穿了一條破舊補丁的褲子,衣裳和鞋子一應都是沒得穿的。 如此更是直觀的能看見雇農薄薄一層貼著骨頭的皮,遠瞧著竟似是餓鬼穿行于白晝之下,不明所以之人誤入此處只怕是還得嚇得驚魂一場。 杜衡和秦小滿看得眉頭緊鎖,昔年他們村的雇農日子再不濟也不像這般慘狀,即便不加詢問,也是猜出一二究竟過的是何種光景。 啞巴從村西直接被扣走,雇農們也都很著急怕惹出禍端來,畢竟配種也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情。 眼見著人回來了,大伙兒都想詢問狀況,啞巴先行一同著急的揮舞手勢。 到底是朝夕相對的人,雇農大抵都看得明白啞巴的意思,知曉竟然拉到了縣太爺的牛,雇農嚇得幾乎撅了過去,趕緊同人跪下。 “事既已了解清楚,本官并不怪罪,而下過來是看看你們的農桑情況?!?/br> 說及此處,雇農震驚之余,不由得又悲從中來,心境弱的竟是抹起了眼睛來,既是感念縣太爺公務繁忙還掛記著雇農,又是傷心過的日子。 一番了解,杜衡這才曉得此處雇農每年農桑秋收后竟然要上繳八成糧產給東家,逢年過節一應攜禮相送,任何時間東家叫人前去供勞力使便要前去。 農桑之際上頭還會派管事前來監督雇農耕種,動輒打罵,全然是把雇農當做牲口使。 雇農一年下來的兩成糧產連果腹都不夠,還得變賣了錢置買家禽禮品逢年過節送去東家,否則便會受到辱打欺壓。 杜衡不免吃驚,此處的雇農竟然上繳糧產之數足足比落霞縣的要高兩成,按照這般收取,雇農如何能夠過得下去,只怕是年年拖欠,再不得翻身。 他心下凝重:“你們的雇主是何人家?” 說及此處,雇農激慨的聲音頓時弱了下去:“是魏鴻明,魏舉人家?!?/br> 旋即怕徒惹事端,立馬又道:“大人,縣里的雇農大抵都是繳納七八成的糧產,不單是魏家如此的......” 杜衡對魏家是有些印象的,昔時前來應選主簿的有個秀才就姓魏,當時魏佰落選在縣衙門口叫嚷還被馬英幡拉去了縣學教導,后頭他的長兄還帶著禮品前來多番告罪,也就是雇農說的魏鴻明了。 當時那人十分客氣,責訓了魏佰許久,他與之印象還行。后頭縣里事情繁雜,魏家再沒舞出什么事情出來,他也就沒怎么繼續關注這魏家人了。 沒想到背地里竟然干出如此苛待雇農的勾當,而下一經思索,魏佰那般張揚霸道,若是家學嚴謹的身為讀書人也決計不會是那般脾性。 杜衡安撫雇農:“此次前來巡看一番,本官心中有了數,屆時查明,定當恢復朝廷該有的律令規制?!?/br> 雇農聞言心中暖流陣陣,感懷不已,當即跪下給杜衡磕頭:“多謝大人體恤!” 下鄉前來查看農地,卻是不想還另查到了一番隱情。 這秋陽縣窮當真不是一日之功,更也不是一人之功。 杜衡和秦小滿探訪了雇農后,重新套了馬車準備回去,回了縣衙這朝是又有的是事情干了。 “你們早些回去吧,別送了?!?/br> 杜衡看著緊隨相送的村民,跟著馬車都快走到了村口。 “大人夫郎慢走,一路平安?!?/br> 秦小滿笑揮了揮手:“回去不過個把時辰的功夫,都放心回吧?!?/br> 然則村戶卻還是又下意識的跟了幾步,頗有些像是舍不得大人走的小孩兒一般。 杜衡蹙起眉:“可是還有甚么話要說?” 里正見此連忙小心問道:“大人所說要修筑水利之事可是當真嗎?” 杜衡微怔,想必是農戶以為方才他說的只是開脫之詞,旋即確認的應聲:“這是自然?!?/br> 周遭一同相送的農戶屏著呼吸,聽聞杜衡準確的答復后,當即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來。 他們一路跟著杜衡就是想知道這個,方才前去看了雇農,杜衡神色凝重,諸人也不敢再提水利一事,心中卻又放不下,只得這般送著杜衡遲遲不肯散去。 村中農戶保受夏干之苦,時時都掛記著能夠修水渠,可不管是聚集人心,修筑款項,只是憑借農戶之力如何辦得成事情,為此不知期盼了縣府多少年整修水利來灌蓋莊稼,而今聽到杜衡有此計劃,心中怎能不高興。 當即便有人抬手道:“大人,草民便是放下手頭上的農?;钣嬕苍敢馇叭バ拗??!?/br> 立馬又有人跟著附和:“俺爹閉眼前都還惦記這事兒,而今縣里總算是要修筑水利,草民全家都前去?!?/br> 眾聲沸騰。 杜衡欣慰之余,抬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本官知曉你們有心,且先去里正處報名,屆時縣衙會盡快的安排,你們空閑之際可以提前把經村河流好生鋤草加固一番?!?/br> “村里的河每年都有加固鋤管,大人盡管放心就是?!?/br> 杜衡坐在牛車上,道:“天干溫高人力不可改,可人總得要過下去,既是改變不得天氣,那也就只好從旁出手??h里的水利工程肯定是要做的,只要你們勤懇,定然能早些完成,也好早日增收?!?/br> 村戶聞言心中滿是期許,眼里又燃起了希望。 秦小滿駕著牛車載著杜衡走了好遠,依舊還能聽見后頭農戶跪在地上謝兩人的聲音,不免也更多的生出了些為百姓做點的心來。 第101章 杜衡回了縣里, 上衙頭一件事便是叫了工房商談修筑水利一事。 這幾年縣衙公賬上沒錢,自是沒如何搞過建設,工房的差事清閑,幾乎都被派做他職打著雜。 得知縣太爺有意要搞水利建設, 典史趕忙把堆放在角落里快要積灰的水利卷宗給翻了出來。 “縣里若是要想秋冬蓄水, 也只有從民飲河下手。昔年也曾做過修筑, 不過距今已過去了八載光景?!?/br> 杜衡聽了典史的簡報后, 帶著人前去城外的民飲河前去考察了一番。 這條河并不是水運長河,反倒是有些像大型的水庫。 前頭再往前的一任知縣倒是也曾有搞過這條河的建設, 規劃是有做, 但這項工程耗人費力, 所招攬的人數有限,按照工程進度時間還完不成就得調任, 不想讓后頭接任的占便宜, 為此加快了進程草草收了尾。 上任知縣在任未曾作為, 公賬空虛,即便是有心,也拿不出錢來搞建設, 為此距今已有好些年沒有維護過縣河了。 杜衡考察下發現先時趕工筑起的河堤都已經受夏雨腐蝕沖垮了不少, 很多地方都泄水。 往下的水渠荒草叢生, 旁泄之多, 水沒能好生引到村莊上。 考察了縣河和水渠后, 杜衡在縣衙里召集了六房集議。 “今年秋收大家也幾乎都參與了其中,雖是各房參辦的事宜不同,但最后的賬目卻也都看得到在眼中。本縣天旱收成不高, 水利遲早是要搞的?!?/br> “既是要辦, 不如早辦。早日將事情處理完畢, 也能早日改善民生?!?/br> 杜衡先提了此莊事宜勢在必行后,讓六房發言此舉的困難之處。 吏房典史道:“本縣人口數量小,若是要興修水利,目前可用的縣役只有六十人左右?!?/br> 大耘朝對百姓服役做了專門的律令規定,凡成年男子需服役“更卒”、“正卒”、“戍卒”三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