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喊我回家吃軟飯了 第23節
杜衡默著未有應答。 據他所知,杜衡的母親曾經是徽州商戶人家的女兒,不過出嫁以前只是家中的一個小庶女。 他外公富有,妻妾眾多,商賈地位本就不高,更何況是商賈兒女繁盛之家的一個庶女。 若非他祖母是外公原配正室身邊伺候的陪嫁奴婢,在主子有身孕時為了鞏固主子的位置愿意做外公的小,正室感念她的忠心,否則杜衡的母親也不會嫁給人做上正室。 像是大商戶人家的子女,便是嫡出也多為權貴做小,庶出身份微寒者更是為家族之利來匹配。 杜衡的母親雖是遠嫁去了小小的秋陽縣,可到底與人正室,和杜衡的父親恩愛生活了幾十年。 能有這般歸宿也全然是因為上一輩的恩情,而眼下這個舅舅,便是杜衡母親娘家正室嫡出一脈的兒子。 杜衡記憶里他也只見過幾回這個出身好的舅舅,徽州的大府宅規矩大,且距秋陽縣要一兩月的路程,回去訪親的次數自然屈指可數。 后來他的祖母去世來往便更少了,不過每年還是有幾封問安信。 杜衡也是沒想到他這舅舅在收到原身的信后會來找他,不知是特地來尋找,還是說商隊經過落霞縣正好來尋,雖說是晚了,但卻也足見出些情義。 “我早打聽了消息,趁著今日獨你一人在,特地前來找你。隨舅舅去徽州,讀書也好,還是管理鋪子也罷?!?/br> 魏逢看著相貌堂堂卻衣衫襤褸的杜衡,自小便過著錦衣玉食生活的他不由得心里一酸。 杜家家業雖然遠不比魏家,可到底衣食還是豐足的,這朝淪落至此,即便是個外姓子孫,但未犯下大錯還是個讀過書的,不免也讓他微有嘆息。 “家里生意廣,有我在保你有容身之地。母親聽說了庶妹的事情很是傷心一場,你是庶妹唯一的兒子,倘若你過得不好,母親也不安心?!?/br> “車馬已經備好,三日后就能動身回徽州。這窮山惡水之地,你落在此處當真是老天不開眼??嗔四懔撕⒆?!” 杜衡沉默著聽完男子的敘說,一直沒有回話。 太意外了,他從來沒有想過還有親戚會找來。 魏家是何等富貴,他記憶里微有印象,與之相比,不單是這個村子,就是落霞縣也足以說是貧寒之地。 他正要開口之際,忽而聽到垮嚓一聲,似是什么被踩爛的聲音。 魏逢眸光一閃:“什么人!” 兩人巡聲看去,卻是未見動靜,雪霧天氣也看不遠。 “此地不宜久留,得趕緊走。我打聽前聽說帶你回來這里的那哥兒兇悍無比,若是村里人前去通風報信,到時候把你扣下就不好辦了。出門在外我也未聲張,只輕車簡從,在他人地皮上不可鬧事!” 魏逢拉著杜衡就走,到了隱秘之處讓人趕緊離開,然則大外甥卻并沒有如脫虎口的喜悅,反倒不肯再動彈了。 “舅舅?!倍藕饽鹈迹骸巴馍芨屑つ皝硐鄬?,可是若不是哥兒帶我回來,我早已經死在路邊了?!?/br> “你為人良善,知恩圖報這是好事?!蔽悍觐D住步子,如是安排道:“到時候我讓人送一筆錢過來,便當是答謝他救你又照料一場,如此可行?” 杜衡徐聲答道:“他帶我回來是做上門女婿的,村里的人也知道這件事。我已經與他同住這么久,倘若今日一走了之,那他的清白和名聲當如何,他救我一場,我卻要拖累他一輩子嗎?!?/br> 魏逢愣住。 “你說這話的意思是想留下?” 杜衡未置可否:“我已經答應他要幫他春耕了,不會食言?!?/br> “住口!”魏逢不敢相信眼前人張嘴說出這樣的話:“便是你不慕富貴甘愿做個鄉野草夫,可做上門女婿這種丟人現眼的事情你一個讀書人如何做的出來!” “歷經生死,這些又算得了什么?!倍藕馄届o道:“且不說我做不了無情無義,我……我也挺喜歡他的?!?/br> 魏逢盯著杜衡,看了很久。 “你要不要看看你說的什么話,看上了鄉野粗俗小哥兒?杜家怎么生了你這么個沒出息的!凡事不可意氣用事,你今日是有情有義了,那搭的可是你一輩子!” 杜衡認真道:“有心經營,日子不會差的?!?/br> 魏逢指著杜衡的鼻子,很想大罵一場,最后抖著手指還是收了回去。 “舅舅千里迢迢來找我,杜衡心中感激卻無以為報,但還望舅舅成全?!?/br> 魏逢看著杜衡,心下已有考量,在這里待了許久,必是那哥兒肚子大了。 “這樣吧,帶著他一起走?!?/br> 杜衡不是傻子,且不說秦小滿會不會愿意跟他走,倘若他愿意舍下這里的一切,兩人一同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徽州,再寄人籬下,即便是大富貴,可那樣的日子真的好過嗎。 “舅舅,我已經決意留下?!?/br> “你是不是想氣死我,我放著生意抽出時間來找你,你便如此回報?” 杜衡任由著魏逢責罵了一番,魏逢許是罵累了,許是杜衡不搭話一個人罵著也沒勁,xiele氣。 “我也年輕過,你一時頭腦發熱我也懂,三日后我會離開落霞縣,杜衡,那是你最后的機會!若是你想通了,到縣城的凌曦客棧來找我。倘若你沒來,就別怪我無情了?!?/br> 杜衡默然:“多謝舅舅成全?!?/br> 魏逢見人冥頑不靈,氣的一甩袖子,揚長而去。 杜衡看著很快就消失在雪霧里的人,想了想趕忙又追了上去。 “想通了!” 杜衡道:“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再能相見,山路不好走,我送送舅舅?!?/br> 魏逢氣的步子更快了些。 午后,雪霧天氣散開了一陣兒,晚些時候烏云又籠罩在天上。 杜衡在院子里看了幾趟都不見秦小滿回來,眼看著天色不好,只怕又要雨夾雪,他擔憂人回來受凍。 也是奇怪,說好了要回來吃晚飯,怎的天要黑了也不見身影。 杜衡在想是不是被留下吃夜飯了,不過想想可能性又很小,從城里回村子要一個多時辰,像這般天氣一般是不會留人吃晚飯的。 看了三回也沒見秦小滿回來,杜衡取了兩把傘,預備著出去看能不能接到人。 他剛把門關上,卻見著一道熟悉的身影低拉著頭從矮石墻外頭的小路上走回來。 “怎么回的這么晚?是留你吃晚飯了嗎?” 秦小滿從院門處進來,看見迎上來的杜衡,他忽然撲過去一把將人給抱住。 杜衡被撞的微微往后傾了下身子,心下微有疑惑,摸著渾身涼冰冰的人,像是從地窖里才爬出來一樣,他輕輕圈住了秦小滿的后肩:“這是怎么了?是不是去堂叔家里遇見什么不快了?” “沒?!?/br> 秦小滿只說了一個字,他慢慢松開杜衡,抬頭靜靜的看著他。 杜衡眉心微動,見他不想說也不好追問。 “晚上想吃什么?我給你做??刺焐砩嫌忠曼c雨雪,給你煮碗湯圓如何?!?/br> “我不餓,有些累了,想睡會兒?!?/br> 秦小滿聽見好吃食一反常態的沒有立馬高興應承。 他鉆進了里屋,脫了衣服,他真爬到了床上去,把自己塞進了被子里。 杜衡看著秦小滿這樣不免蹙起眉頭。 側躺在床上的少年拱著個包包,被子把半張臉都給蒙住了。 “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和我說的嗎?你告訴我,我也可以幫你想辦法解決?!?/br> 秦小滿看著弓著腰站在床邊問他話的人,語氣溫和,容色關切,可越是如此,他心里卻越是難受。 像是在心口塞了塊布,堵的慌。 “我困得很,想睡覺?!?/br> 杜衡看著說完就閉上了眼睛的人,抿起了唇:“那好吧,你先睡會兒,餓了起來我給你做飯?!?/br> “中午吃了許多,你別管我了,我一覺睡到明早?!?/br> 杜衡嘆了口氣,順著秦小滿的脾氣:“那我給你端個炭盆進來?!?/br> 秦小滿沒再說話。 杜衡也沒有再吵他,給人掖了掖被子這才出去,可剛到門口,身后又傳來聲音:“杜衡,你別走?!?/br> 看著轉過身來的人,秦小滿放低了聲音:“你別走好不好?” “嗯?!?/br> 杜衡折身回到了床邊坐下,他看著低垂著眉眼枕在床頭的小哥兒,溫聲道:“我就在兒這兒守著你睡,睡吧,別害怕?!?/br> 秦小滿緩慢的眨了一下眼睛,沒有再說話。 他忘了醬菜,中途折返回來拿在路上撞見了杜衡,自也就知道他舅舅來接他了。 差點,差點他就直接沖進去把杜衡拉走。 可是當聽到他舅舅那番話,他又頓住了步子。 原來杜衡還有富貴的親戚,可以讓他過很好的日子,這里只是窮山惡水而已。 他心一點點冷下去,失腳踩到了爛白菜,驚動到了兩個人,不知后頭兩人是如何商量離開的。 總之已經明白了大概的意思。 他托人帶了口信兒給他二叔說自己不去城里了,自己在林子里坐了一整日,渾身都凍僵了,磨蹭的這么晚回來,沒想到回來杜衡還在。 秦小滿不知道他為什么還沒走,許是回來收拾東西的,又或許......他確實是個好人,自己收留了他那么久,他想跟他親自道個別。 左右三日之后才啟程。 不過他真是太傻了,村野之地多是不講道理的人,也不怕自己把他扣著不讓走。 秦小滿心里很失落,聽到坐在床邊的人平穩的呼吸,他又恍然覺得今天發生的事情是他做夢。 但怎么會是做夢呢,他小爹難產離世,大爹出意外的時候,他也覺得許那一切噩耗只是夢,然則只是因為自己不愿意去接受而已。 秦小滿恍恍惚惚,覺得自己腦子昏沉,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睡著,一整晚他都十分沉頓。 只是迷迷糊糊之間,好像自己的手被人握著,握了很久。 次日一早,杜衡做好了飯,遲遲沒見著秦小滿起床。 他把飯溫在鍋里,又等了一炷香的時間,他才去敲了敲秦小滿的房門。 卻是沒有聽見應答的聲音。 屋門沒栓,杜衡推門進去,看見床上的人還在被窩里躺著。 杜衡無奈搖了搖頭,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哥兒賴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