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喊我回家吃軟飯了 第4節
風夾雨霧,最是冷人。 杜衡立馬抱緊了火兜子,小院兒里的青石地板已經打濕了,堆在院子劈好的柴火也未能幸免。 霧沉沉的天氣就像是墨汁落在水里散開的灰色,一眼望去只能瞧見近處的田土,再遠些就完全被雨霧糊住了。 杜衡望著遠處灰蒙蒙看不清輪廓的山,一點點消失在霧里蜿蜒的路,他凝起眉頭,好似自己回去的方向也已經揉碎在了雨霧之中,再也尋找不到。 秦小滿偏頭往外瞧了一眼,屋檐下的風灌進杜衡的袖口和褲管里,冷得讓人瑟縮,可是他卻全然跟感受不到一樣,那么直挺挺的看著外頭。 他知道這人怕是想家了。 秦小滿頓了頓,還是走出去:“瞧著怎么樣?我家里房頂是黑瓦的,可不是草棚;再看看院地,石頭嵌的,可不是泥壩子?!?/br> 杜衡笑了笑:“是挺好的?!?/br> “你腿腳不方便就別想著走了,老實在家里給我當相公,我決計不會短你一口吃的,以后干活兒能做多少做多少,我也不會逼你干重活兒累活兒?!?/br> 杜衡聽著相公兩個字有點臉紅,他沒答話。 “怎的,你看不上我也嫌我霸道???” 杜衡實誠道:“我沒啊?!?/br> “只是……你,怎么會想到帶個陌生男人回來做……丈夫?” 據記憶里,并沒有這樣的風俗習慣。 “我這個年紀的哥兒,村里大多都已經在說人家了,我也總不能一輩子不嫁人。但要是嫁人去了別人家里,爹娘留下的房子就要荒置?!鼻匦M挑揀著體面的說:“原本是打算招個上門女婿的,可是村里沒有合適的,外村的又遲遲沒有信兒?!?/br> 杜衡聽完,陷入了沉默。 “那你咋想的?方才為了吃食才草率答應的?”秦小滿說完問杜衡:“你說出來聽聽?!?/br> 杜衡見人誠心,說什么都是救命恩人,便道: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咱倆也才認識,一來就做夫妻也太隨意了,這事兒還得是兩情相悅才好,糊里糊涂的不恰當?!?/br> 為了穩住人,杜衡退了一步:“怎么也得先了解了解,你說是不是?” 秦小滿聞言笑出了聲,吃飽了就想著了解了,先前可不是這樣的。 還兩情相悅,怕不是以前聽說書的聽多了。 過日子哪來那么多的彎彎繞繞,村戶人家面朝黃土背朝天,飯都吃不飽誰還有心思管那些。 就算是真的禮數周全的嫁娶,若是同村的還好,兩個人許是見過面的,有點情分,但也大抵看家里的條件如何,聘禮多少,嫁妝又是幾許。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里人談的攏親事也就成了。 倘若嫁到別村的,男人是斜眼歪嘴,還是滿臉麻子,那得到了成親當晚才曉得,后悔也沒處后悔去,哪里有那么多的兩情相悅。 不過秦小滿看杜衡可憐巴巴的,也不想把人逼急了,而且確實是個來路不明的男人,便退了一步:“得,你是講究人,聽你的咱倆就先了解了解,行不?” 杜衡聞言松了口氣:“這樣再好不過了?!?/br> “那趕緊進來吧,不然著涼了?!?/br> 杜衡摟了一把火兜,他點點頭,剛剛進灶房里,秦小滿把灶門剛關上忽而就傳來了敲門聲。 他又把門給扯開,不耐煩的朝著院門口喊: “誰???” “小滿,是我?!?/br> 杜衡耳尖的聽到是個年輕男人的聲音。 秦小滿冒著雨過去開門,惡聲惡氣道:“你來干什么?” “今天我上了一趟縣城,給你帶了一包炒栗子回來,你趁熱吃?!?/br> 杜衡在窗口看見那男子戴著一頂草帽,從懷里掏出了一個油紙包,很是誠懇。 但秦小滿本就煩,見著男子似乎更煩了,不留情面的揮手:“我不吃這些?!?/br> 男子卻好脾氣的沒惱。 秦小滿又道:“沒什么事你就趕緊回去吧?!?/br> 男子卻并不舍得走,磨蹭著想再說什么,一抬眼看見屋檐下牽著的繩子晾了一套衣褲,登時就愣住了。 雖男子和小哥兒的衣著并沒有什么差別,但是從尺寸上還是看得出來不是秦小滿的。 男子皺起眉:“小滿,你家里有男人?!” 第4章 “是哪個登徒子不要臉的東西,敢跑到你家里撒野?!?/br> 男子擼著袖子,氣勢洶洶的就要沖進去教訓人,被秦小滿一把薅在門外:“誰要你多管閑事,那是我自己今天才找來的男人!” 男子驚道:“你讓難民住家里來了!” “咋的了,我家里空屋子多,住個人進來我樂意。正愁著找不到上門女婿,這不求什么得什么,這就來了!廟里求菩薩都沒這么靈驗的?!?/br> “你……你一個清白小哥兒找個男人來,這像什么話?!?/br> “我像啥輪得到你一個外人來管?” 男子急道:“這不合禮數,叫外頭的人怎么說?!?/br> “外頭的人不管我吃喝,我還管他們說什么不成。以后他就是我相公了,搭伙過日子沒什么不好!” 杜衡聽見外頭嚷的厲害,他跛著腳徑直走出去。 男子見著他走路斜肩,一瘸一拐,更是瞪直了眼。 指著杜衡道:“便是你想招個上門女婿,這四肢都不健全的瘸子怎成!” 秦小滿被纏的煩了,直言道:“你嫌人瘸,怎的,你是能娶我不成?還是說能上門來?” 男子一下子就失了些氣勢,話到嘴邊說不出了。 杜衡也是男人,自然也一眼看出了端倪來。見秦小滿是真的煩了,外頭霧雨更大了些,不一會兒頭頂就像落了一層白糖。 他問道:“這是誰???” 男子看著杜衡的臉捏緊了拳頭:“我是小滿的哥!” “少擱這兒認親戚,我可不是你弟。你趕緊走,我們要吃晚飯了?!?/br> 秦小滿把趙杞推出去關上了院門,任憑他敲打也不開。 趙杞沒法子,只能到院門旁的矮石墻前喊:“小滿,你別糊涂!” 秦小滿懶得理他,喊著杜衡進了屋。 外頭的趙杞干著急,只見著兩人相攜進了屋子,卻又拿人沒辦法,幾番喊叫沒人應答,他一折身順著小路往前走,半刻鐘的時間就到了一戶人家。 趙杞舉著手哐哐敲門:“秦二叔,在家沒!” 不多時,一個胸臂十分結實的男人走了出來,行走之間甩動的肩臂也能讓人看出體魄的強健魁梧,這陰雨綿綿的冬日未曾裹著厚棉衣,只穿了一件秋時的中衣,站在雨中也不曾哆嗦一下。 濃密的眉毛下是一雙明銳的眼睛,那眼神光和尖利的快刀泛著的冷光如出一轍,老遠一瞧是能嚇哭小孩兒的魁梧男人。 看著冒雨來的趙杞,秦熊蹙起了眉,拉開門問道:“這大的雨,杞子咋過來啦?” 趙杞急惶道:“秦二叔你趕緊去勸勸小滿吧,他接了個男人在家里說是要當上門女婿!那男子瘦精精的跟個猴兒一樣,還是個瘸子!” 秦雄聽說自己侄哥兒找了個男人,眉頭一緊:“還真弄了個上門女婿?” 前些日子村里人議論隔壁村的老哥兒找了個難民做上門女婿,他聽到小滿提了一嘴也想招一個,這才多久的時間,動作還搞得快。 秦雄其實也沒多待見趙杞,這小子光管小滿雞毛蒜皮的閑事,要緊的事情卻又辦不成,這樣的男人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不過小滿弄個男人回來了說到底是件大事,他道:“那我帶個斗笠過去看看?!?/br> 趙杞看著人慢騰騰的,急道:“兩人怕是住一塊兒有了些日子,我方才瞧見兩人的里衣都洗來晾在屋檐底下了,進屋也拉拉扯扯的,慫恿小滿還把我關在院子外頭?!?/br> 秦小滿是個犟的,一個哥兒非要守著自己爹娘的屋子住,從小到大沒少干些出格的事情,跟男子打架也是家常便飯。 又干禍事秦雄也都習慣了,并沒有大驚小怪,但是聽聞那男人的里衣都掛屋檐底下了,自己是孩子都幾個的人,登時就覺得怕是不好。 雖說村里人家的講究不似城里一般多,常有是寡婦改嫁的事情,城里興的是和離,但那畢竟都不是剛成親的事兒,到底小滿還是個清白小哥兒,萬一找回來的人不是個好東西以后要想再找好點的就難了。 “這個孩子!” 屋里的人自然也是聽到了外頭兩個爺們兒的聲音,秦雄的媳婦兒李晚菊為了聽熱鬧頂著冷風從灶房里出來。 她在屋檐下一邊磕著南瓜籽兒,一邊看著自己丈夫取墻壁上掛著的斗笠,叮囑道: “蓑衣也穿上吧,這么大的雨,小滿也真不是個省心的,先前你還想著接到家里照看,若是真來了指不準兒惹出多少事情來?!?/br> 秦雄瞪了李晚菊一眼。 看著丈夫披著蓑衣火急火燎和趙杞去了,李晚菊見著自家哥兒也鉆了出來,她把磕出來的南瓜籽兒放到了哥兒手心,道:“你爹還瞪我,真是個沒良心的?!?/br> 說著又笑起來:“這小滿還真是個能折騰事兒的,聽了村里那些個長舌婦的,還真自己去弄了個男人回來?!?/br> 秦小竹道:“小滿哥一直不就是個有主意的,人又霸道,什么事兒他干不出來啊。左右村里又沒人要他,不自己厚著臉皮找個上門的,那這輩子不就只能寡到老了嘛?!?/br> 母子倆笑了好一會兒才縮著脖子進了屋去。 ...... “是到吃栗子的季節了?!倍藕饪粗萃獾募氂?,感慨了一句。 正在往碗里掏飯的秦小滿頓了一下,他正要說話,就聽杜衡問:“方才那人喜歡你?” “你腦子里就只裝著些喜歡不喜歡的事兒嘛?!?/br> 秦小滿把添了飯的碗放在杜衡面前,又扣了一雙筷子上去。 想了想還是解釋道:“我爹在世的時候跟趙家來往的多,口頭上說了等我們倆大了以后成親?!?/br> 杜衡眉心一動:“那你們是吵架了,帶我回來氣氣他?” “我又不是小孩子,能那么幼稚,許我是不懂事了些,卻也沒傻?!鼻匦M刨了幾口飯,也說不上傷心,只有不耐道:“我爹去世以后趙家就不認這事兒了?!?/br> 杜衡不解:“為何?” 秦小滿像看傻子一樣看了杜衡一眼:“我脾氣差又霸道,在村里口碑本來就不好,以前爹在世的時候別人看我爹的臉面,爹去世了我自然就沒人瞧得中了?!?/br> “趙家家境在村里不錯,而且就一個兒子,趙娘子不肯自己兒子娶我這樣的進門也屬常事,有了機會反悔自然是不會放過?!?/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