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港來信[娛樂圈] 第152節
“你喜歡她嗎?”商邵也毫不折衷地問,心底罕見地生出些緊張。 這些緊張隱秘而細小,只有他咽動的喉結出賣了他。 “我對她還不夠了解?!睖赜幸巳鐚嵳f,“喜歡當然是喜歡的,但你身份不同,婚姻不如陸陸那么隨心所欲。我問你,爸爸為什么讓你們分手?” 其實她昨晚回到家來,什么都沒跟商檠業聊過。她現在是要考一考商邵,順便詐一詐看,看看他的覺悟,看看他的決心。 在溫有宜的注視中,商邵的目光神情沒有任何躲閃:“她有過精神類的疾病,也為此自殺過?!?/br> 這個回答大大出乎了溫有宜的預料,臉色也隨之一變。 銀匙攪碰杯壁的叮當聲停了,她遲疑地問:“你除夕前夜突然離開——” 商邵一瞬間捏緊了杯耳,指節泛出青白:“我只早到了一步?!?/br> “他們在娛樂圈,精神壓力確實不同一般,但我這個位子……”溫有宜擰緊了兩道細眉,末了,嘆息一聲:“阿邵,你怎么想呢?” “我想永遠陪她?!?/br> 溫有宜怔忪在他的回答中。 他答得太快了,似乎預演過千千萬萬遍,捫心自問過千千萬萬遍。 溫有宜攥緊了鋪在身前的白餐巾,在心尖的隱痛中,她的眉心根本抒展不開,但唇邊已經漾起柔和笑意。她輕頷一頷首:“那就去吧?!?/br> “你不問門第,不問她家庭關系,家族病史,社會關系,學歷,人品,名聲……”商邵滴水不漏,“所有,你們要考量的一切?!?/br> 他要拿到萬無一失的通行證。 溫有宜抬了抬眼神:“你看你身后?!?/br> 她的話音剛落,商邵就感到了一陣如芒在背?;仡^時,果然看到商檠業。 這人神出鬼沒的,臉上表情也是神鬼莫測。跟隨在側的升叔為他拉開椅子,他坐下,在桌子底下握住了溫有宜的手,輕描淡寫地說:“你可以準備約她母親見一見了?!?/br> 溫有宜有時覺得,雖然家里幾十號傭人待著,但隨著子女的長大成家,深水灣的房子是越來越大。 很奇怪,在他們還小時,她并不覺得深水灣大,到處都能聽到他們的聲音,譬如明寶又被商陸欺負哭了,明卓又在實驗室里搞出了什么驚天動地的失敗成果,明羨在游泳,后花園的湖心島里,還有火烈鳥交頸著,為一生只此的對方整理粉紅羽毛。 她扶欄,目送著商邵的車子駛下坡道。一個彎,兩個彎,三個,四個,五個……五道彎之后,山路就不再鋪在視野中了,溫有宜也習慣性地在這時收回視線。 轉身時,被商檠業擁進懷中。溫有宜沒拒絕,雙手貼著他的胸膛,眼淚忍了很久,這時緊閉的眼眶中滑落。 “阿邵……”她擰著眉,哽咽了一下,才說:“我擔心他?!?/br> “他會好好的?!鄙涕褬I撫著她的黑發,將唇在上壓了壓:“你信不信?你不信他,也要信我的眼光?!?/br> 電影放映結束后,主創團隊依序登場,接受放映廳中媒體和影評人的采訪提問。這樣的見面會雖然會提前安排些問題,但主要是為了暖場,一旦場子熱起來了,臺下的問題就五花八門起來。 應隱咖位大,于是問題便多沖著她和方導而來。 有媒體問:“我注意到這部片有大量的動作戲,尤其是那場雪地爭奪,可以說是近五年國產電影里最好的一場,請問方導當時是怎么做的呢?” 方導雖然要捧自己學生,但也知道什么是話題度,在此刻非常聰明地實話實說:“其實這場戲,當時是把所有的墊子、護具都拆了的,我記得是ng了七次還是八次?” 應隱肯定道:“八次?!?/br> “對,八次,所以小隱是完全沒有保護地在人造雪地上翻滾了八次?!狈綄Э礃幼邮指锌骸斑@場戲的精彩,都多虧了小隱的敬業和付出。當然,在場的所有演員、幕后團隊,包括像貝貝啊,也是有很大的犧牲的?!?/br> 應隱了解了,這會兒宣發想起她來了,要把她作為賣點之一。如果不出所料的話,這段將會作為片場故事出現在媒體的通稿中,之后還會搭配熱搜。 半小時見面會結束,應隱覺得比拍了三條戲還累。但她的應酬還沒結束,主創團隊一塊兒吃午飯,下午還有一個影院要跑,之后晚上轉機去華北平原上的另一個省會城市。 午飯在下榻的酒店中餐館吃,宋時璋也來了。這是當然,他是《天經地義》的主要出品方,沒人比他更關心電影的口碑與票房。 吃飯時說的都是客套話,這一張桌在座的,都是方導那邊的派系,應隱挺格格不入,加上現在又沒辰野罩著,又跟宋時璋鬧得人盡皆知的尷尬,因此一頓飯她吃的是百無聊賴,臉上的笑都是慣性。 “小隱剛從栗山那兒殺青,怎么樣?我聽說那片子不好過審啊?!狈綄钏崎e聊地問。 他對栗山很有點酸味兒,大家都是第五代,他還虛長幾歲,平白被遮了光芒。 他的“學生”蔡貝貝道:“環大陸上映唄,沖獎嘛,不新鮮?!?/br> 應隱嚼著鹽烤銀杏,反客為主,很甜地關心道:“方導給不給貝貝報送女配呀?我看了,今年是小年,錯過這次,今后很難講的?!?/br> 蔡貝貝臉色精彩,宋時璋笑一聲,隔著圓桌,很久地打量她。等吃完飯散了席,他才找應隱說話。 “早上看到你從公務機下來,還以為我認錯了?!?/br> “恭喜宋總喜提私人飛機?!睉[應付道。 “沒,沒什么到處飛的需求,包機來的?!彼螘r璋倒很坦誠,不過言下之意是自己也買得起。 “你對你的新身份,好像習慣得很好,當初是我替你杞人憂天了?!?/br> 他所謂的身份,其實還是情婦。 應隱笑一笑,也不辯解,隨便他怎么看。 “他對你也不錯?”他緊盯著應隱的臉。 很美麗,很難看厭。 “還可以,挺大方?!睉[開始跟他胡言亂語。 “等他跟你結束了,我不介意?!?/br> 應隱沒忍住,噗嗤一笑:“那就勞煩宋總慢慢等著了?!?/br> 宋時璋蹙眉:“你……跟以前很不一樣?!?/br> “什么不一樣?”應隱這時抬起臉來瞥他,神情到很生動。 “你以前不會說這么掃興的話?!彼拐嬗X得有點敗興致。 “以前也說呀,”應隱淡淡懶懶地回:“在心里說,宋總大概也聽得到的,不是裝聽不到嗎?” 宋時璋沉了氣:“你這時候不怕得罪我了?他不是娛樂圈的人,手護不了這么長的?!?/br> 應隱抿起唇,這個笑容真心實意。 “雖然這個圈子里都是金錢游戲,我倒不希望他為我入局?!?/br> “那你的底氣,來自于哪里?” 在宋時璋看來,應隱現在的演藝之路幾乎已經到了絕境。 沒有大資本護著,沒有專業的經紀公司,存貨里都是辰野的任務片、商業片,能抬到主流獎項上的角色基本沒有。雖然被栗山忽悠著拍了部文藝片,但環大陸上映是危險的,一著不慎,被封殺個幾年也有可能。商邵雖然有能耐疏通,但他不覺得應隱會以此麻煩他——因為她太懂好歹,而他也不會為了一個情婦動用關系至此。 難道,她被糖衣炮彈一打,連腦子也丟了? “我沒有底氣啊?!睉[被他問得失笑:“我以前怕得罪你,是怕在輿論上黑料纏身,怕你聯合別的資本封殺我、雪藏我,給我穿小鞋,這樣我就沒戲拍了。但現在我想通了,拍電影,不是一件要我忍辱負重的事情。兩三年拍一部,三四年拍一部,都不急的?!?/br> 宋時璋搞不懂她。搞不懂她此時此刻的坦然無畏來自于哪里。 “拜?!睉[往前走,背對他,很隨意地揚了揚手。 “你要謝謝我當初帶你去那場宴會?!彼螘r璋失控地脫口而出。 應隱腳步頓住,一聲輕笑中,她回眸:“不用,因為他一定會找到我的?!?/br> 俊儀很有意見:“可惡的宋時璋,害你少了十分鐘的午休時間!” 應隱卻不困,躺在床上,兩手在腦袋底下墊著:“俊儀,我現在好興奮?!?/br> “???” “你沒看到宋時璋的表情,好像在說這個女人瘋了,她怎么變成這樣?居然不是他以前熟悉喜歡的那種?!彼藗€身,把臉埋進枕頭里:“天啊俊儀,這就是金錢的魅力嗎,我墮落了!” 俊儀:“……亂講,換一個跟商先生同樣有錢、對你同樣大方的,你也不敢這樣。我會不知道你?你老想著生物鏈一環扣一環,做人留一線,今后好相見,想著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再小的職位也管一座山頭,再大的官,晴雨傘也蓋不了整片天?!?/br> 應隱不住點頭:“對對,你變聰明了?!?/br> “你就仗著商先生愛你?!?/br> 這話從俊儀口中說出,實在好難為情。 應隱的臉果然燙起來:“不是這樣……” 說曹cao曹cao到。 “商先生打你電話?!笨x把手機扔過去。 應隱平復一下心情,一邊接起電話,一邊揪雪白的被單。她主動問:“在午休嗎?” 商邵在飛機上。 “下午在哪里做活動?” “還是北京?!?/br> “冷不冷?” “有一點,但電影院里不冷?!?/br> 商邵停了例行公事,略停了停,音色稍沉:“想不想我?” 應隱被他簡單的一句問到窒住,反復咬著下唇:“還沒來得及想……” 商邵聞言,輕輕失笑一聲:“行?!?/br> 他的手機里躺著莊緹文給他的點映地點,下了機,徑直去機場,抵達時正好是入場時間。 緹文派了人給他送了邀請函和媒體證,他戴著銀邊眼鏡,還是從容氣度,但特意換了一身稍顯休閑的英倫格紋西服。 對于喬裝、冒名頂替一事,邵董已是輕車熟路、天衣無縫—— 然后他就成了全場唯一一個穿西裝的媒體代表。 固然是沉冷矜貴,但,仿佛跟別人不是出席同一場活動。 所有人:哪個媒體穿他媽西裝跑車馬……有dress code嗎?沒有啊,不能吧!主辦方自個兒都穿衛衣呢! 坐旁邊的媒體人清清嗓子,搭腿抱臂,撞他胳膊,一口京片子問:“哥們兒哪個媒體?” 商邵已經有十幾年沒被人撞過胳膊了。 “《電影日報》?!彼?。 那人斜他證件一眼:“不是《映畫周刊》嗎?” 商邵:“……” 面不改色:“《映畫周刊》?!?/br> 當然,這也不失為一種優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