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港來信[娛樂圈] 第125節
“那里不可以!”飛行員回道,探身俯瞰地形:“我只能把你往那邊放下!” 那里是一處天然平臺,稍矮于山腰,離應隱的直線距離過百米,但如果要徒步上去,恐怕得十幾二十分鐘。 “用云梯!” “做不到!你沒有經驗,我要對你的生命安全負責!下面地形復雜,以云梯的高度跳下去,你可能會被樹枝穿透!” 他不再聽商邵的命令,推著cao縱桿緩緩下壓。直升機俯沖而下,螺旋槳帶起劇烈氣流,將雪刮得起舞。 懸停數秒后,飛機降落。只是還未停穩,機上的男人就縱身跳了下去。機艙內,只剩未掛起的耳麥來回晃悠。 雪太深了,而他對中國內陸的氣候一無所知,只穿著一雙黑色巴洛克皮鞋。一腳下去,雪幾乎沒到小腿,拔起時,積雪落進鞋中,濡濕他的褲管鞋襪。 那懸崖幾乎和他夢中的一模一樣。 他眼睜睜看著她墜落,她太輕了,墜落空中時,如一只沒有重量的風箏,被大風刮得無處依傍。 商邵大步大步地跨越,山腰線是濃密的雪嶺云杉林,深雪之下,枯枝斷木橫亙,他被絆了一跤,跪倒在雪中。顧不上掌心被什么枝椏刮破,他不顧一切用盡全力向上攀登。 血一點一滴地滲進雪中,如野漿果。 晚一點,再晚一點。 慢一點,再慢一點。 別那么快就走。 徹夜未眠的心臟因為劇烈的跋涉而絞緊發疼,他一手捂住心口,呼吸道被冰冷灼燒,每一口都有一種刺痛。 他答應了要托住她的。 好像夠久了。 應隱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覺得骨頭縫如上銹僵硬。 她垂下眼眸,將手機輕輕地放到雪上。她不想它被摔壞,里面還有許多重要的東西,還是la base的地址要讓俊儀看到。 從原野的崖上看,世界銀裝素裹。這樣美麗,她已看夠。 下一次再來玩。 應隱將手從溫暖的口袋中伸出,從翻立交疊的衣領開始,一點點地撫過、撫平,又將兩側袖子輕輕地拍了拍,掃去雪沫。最后,她深呼吸,微微笑,往前,平靜地優雅地走著。 好可惜,她還不知道,他為他們孩子取的是什么名字。 “應隱?!?/br> 她聽到有人叫她。 雪吸納著所有的回響,一切聲音在這里都顯得寂寥,寂寥得不真實。 她僵了一下,定在原地。過了會兒,她轉過身,笑容有些恍惚:“你來了?” 商邵緊緊抿著唇,鼻腔中的呼吸劇烈急促。他的雙眼一瞬不錯,像要用目光鎖住她。 “到我這里來?!彼俅伍_口,注視著她,緊啞的嗓音不讓人察覺它的顫抖,聽上去只有堅定沉穩。 應隱這次怔了一下,眼睛輕眨時,從死境的恍惚中清醒過來,臉色倏然變了:“……商先生?” 她不敢置信,輕聲地問。 臉頰從蒼白到泛紅,不過轉瞬一秒。 她目光定定地看著他,嘴唇和四肢,是她自己都未曾意識到的發抖。這陣抖逐漸攫取了她的全身,從身到心,從外到里。 她的心臟,抖得她幾乎無法承受。 “別往前走?!鄙躺鄢斐鍪?,“到我這里來?!?/br> “你怎么會在這里?”應隱看向他的身后。 只有一串深深的腳印。 腳印旁跟著一串血跡。她目光一動,下意識轉向他的手。 他的掌間鮮血蜿蜒,淅淅瀝瀝地往下滴著。 “你的手……”她眼神受驚,為他而痛。 “不要緊?!鄙躺垩垡膊徽?,“你的新年祝福,我收到了。我回復了你,你看了嗎??” 應隱目光不自覺地瞥向手機:“關機了?!?/br> “為什么關機?” 他不敢挪動腳步,因為雪中跋涉的動作太大,怕將她從這種氛圍中驚醒過來。 “我……” “你想靜一靜,是嗎?” 應隱遲疑著:“嗯?!?/br> 她輕點了點頭,手又攏回了大衣口袋中。 “怎么離片場這么遠?”商邵接著問,“不是要拍到四點?是提前收工了,還是你翹班了?” 應隱垂下眼睫:“我不知道怎么拍,就先走了?!?/br> “為什么不知道怎么拍?你是很厲害的演員,是影后,不是嗎?” 應隱在這一問中滾下眼淚。眼淚那么guntang,砸進雪里,卻是湮滅無痕。 她眼眶、鼻尖和臉頰都很紅,像是受了委屈。 “你知道我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商邵繼續問。 “為什么?”應隱抬起眼,隔著距離望他。 天陰沉著,慘淡的太陽光被掩到鉛灰色的云層之后,像是日暮。她眼中的男人一身肅黑大衣,面容蒼白,眼底青黑,因為不遠萬里,他的身上沾滿風雪氣息,那么深沉冷冽,沉默時,令人覺得遙遠。 可他明明就在咫尺,就在眼前。 “因為你昨天晚上跟我說,這部戲拍得有點難,你覺得累?!?/br> 應隱的眼珠子動了動,憶起這一句。她笑起來的模樣那么好看:“沒有一部戲是簡單的,你太當回事了?!?/br> “我說過了,只要你開口說難,我就一定會來幫你?!鄙躺蹟蒯斀罔F地說,“你忘了?在你別墅的門前,你答應我,我也答應你的?!?/br> “你坐飛機來的?” “直升機?!?/br> “你看上去很累?!?/br> “你離我太遠,我怕來不及?!?/br> 應隱吸了吸鼻子,纖薄的掌尖被凍得紅紅的,自溫熱的眼底抹過,抹去眼淚。 “可是今天是新年?!彼α诵?,唇角輕微上揚。 “所以新年快樂?!鄙躺墼囍蛩吡艘徊?,看著她臉上細微的反應。 可是天色太暗,他看不穿。因為看不穿,他每靠近她一步,心都如在懸崖,隨時可能萬劫不復。 應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她的臉紅了起來,并非凍的,而是自動升溫。 “你別過來?!彼p聲說。 “為什么?”商邵平靜地問,濕透了的鞋襪又被凍上,他的腳尖已經感覺不到冰冷,只有僵硬和疼痛。 應隱微微撇轉過臉。 為什么?因為她站在這里,預備的是告別一切。他會不會覺得她很懦弱,很失望?她像是做了一件不好的事,被他當場拆穿,她羞愧難當。 眼淚近乎洶涌,她不知道是羞,是愧,是怕,還是辱。 冰冷透了的身體,都隨著他的靠近和這些眼淚而變熱。她的身體里一蓬一蓬的熱度上涌,令她抖得厲害。 她不回答,商邵卻已經走到了身邊,只離她一步之遙。 他的心落了回去,落到了堅實的平安處。 “告訴我,為什么要哭?!彼局?,伸出手去,拭過應隱掛淚的鼻尖。 雪的氣息里,那股充滿清潔感的味道鮮明深刻。 應隱深深地閉上眼,呼吸是微弱的一線。 她終于說:“我想你?!?/br> 這是多么可恥的謊言。這是多么單薄的真話。 “我想你……” 她的尾音急遽顫抖,嫣紅的嘴唇哆嗦著,眼淚大顆大顆。抬眸望向他時,卻沒成功,因為她被他一把抱進懷里,死死的,緊緊的。 “他們要我拍吻戲,我拍不好……”眼淚滲進她緊抿的唇縫中,“我想你了,我想去見你……” 一絲嗚咽狼狽地泄出,她終于大聲哭出聲音:“商邵,我好想去見你……” “我就在這里?!鄙躺勰抗馔T谘┟?。 怎么回事?他分明是失而復得,眼神卻反而空洞,瞳孔中的光破碎凌亂,失著焦。 是誰后怕,雙臂交疊得這樣緊,按著她的腰,抵著她的背,血洇進大衣的鮮綠色中,留下無法磨滅的印記。 “應隱,我就在這里……你不用來見我,我來見你,我來見你?!?/br> 吻如南山落雪,落在她的耳廓、她點了微小紅痣的耳垂上。 “你只要別走?!瓌e走?!?/br> 第80章 因為在冰天雪地里待得太久,應隱近乎失溫,身體虛弱得不像自己的。 她被商邵背下山。 雖然是草原,遠看起伏平緩,但其實坡度陡峭,一上一下都很耗體力。進入密林,深雪之下只是些羊腸小道,是被馬蹄踏出來的,厚厚的腐植層下樹根盤根錯節,稍有不慎就會滾下山去。 但商邵一步一步走得平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