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港來信[娛樂圈] 第107節
不知道為什么,她打字時心情十分鄭重,手指卻微微顫抖。 應隱:「小島哥哥,我要認真告訴你一件事?!?/br> 柯嶼正在加德滿都的機場候機。加德滿都機場跟它的城市一樣陳舊、喧鬧,即使是頭等艙候機廳也一樣。他跟商陸并排坐著,頭枕著他肩膀,言簡意賅地回復應隱:「說?!?/br> 應隱:「我談戀愛了,男朋友是商邵?!?/br> 飛快地添一句:「別告訴商陸!告訴了跟你絕交!」 柯嶼沉默地把這兩句話看了五秒鐘,吐出沉穩的兩個字:“我cao?!?/br> 他唰地一下從商陸身邊坐直了。 商陸正在補覺,聽到柯嶼難得的罵臟,他掀開眼皮:“怎么?” “……沒什么?!笨聨Z面不改色,手機捏得死緊。 “你好像受了驚嚇?!鄙剃懻Z氣平板地戳穿了他。 柯嶼心想,我確實受了驚嚇。 “嘖?!鄙剃懸膊凰?,雙臂環胸滿臉不耐煩:“睡不著,滿腦子都是我大哥是不是跟謝淼淼?!?/br> 柯嶼:“……” 很好,他現在不僅受了驚嚇,同時還很痛苦。 “不然……”他不動聲色,“你直接問你大哥呢?” “他要是會直接說,上次也就說了,他這人就這樣?!鄙剃懩妓妓饕魂嚕骸俺坛葐??可是她四十幾了!大哥喜歡這樣的?也不是不可以……” 柯嶼一聲不敢吭。 “我知道了!”商陸握手成拳,在另一掌上擊了一下,“是瑞塔!” 柯嶼:“……” 本來一口氣都提到胸口了,現在又給不上不下地憋了回去。 商陸篤定非常,冷笑一聲:“首先,瑞塔是我紀錄片的女主角,其次,瑞塔是世界帆船女王,大哥也是喜歡船跟海的,所以有共同語言,唯一的問題是,瑞塔以前喜歡過我……難怪商檠業那天會用那種語氣質問我。我可以理解了。make sense?!?/br> 柯嶼:“……猜得很好,下次別猜了?!?/br> 商陸重又閉上眼,坐倒回椅背上,高冷道:“無所謂,不猜了,反正總會見面的?!?/br> 趁他睡著,柯嶼未雨綢繆:「你們最近有見親朋好友的計劃嗎?」 其實按商邵的計劃,新年期間是要帶應隱和幾個兄弟姐妹一起吃飯的,但應隱之前每年元旦都有通告和晚會,今年難得空了,早就答應了應帆要陪她過節,因此過了兩天,在十二月底時,就從香港徑自回了平市。 商邵親自送她,港·3到了應帆那棟老別墅外,在雞蛋花的斑駁樹影間停下了。 他解了鎖,但不舍得放人:“真的不請我進去喝杯茶?” “不要,”應隱口罩半勾,聲音悶悶軟軟地撒嬌,“我mama很煩的,會問你好久?!?/br> “不是普通朋友嗎?有什么好問的?”商邵明知故問。 “我走了?!彼f著就要推門下車,被商邵攔腰按回懷里:“后天就進組,面也見不上了,就這么算了?” “只進組一兩周而已?!睉[渾身發熱。 商邵垂著眼,靜望她一陣,深深地吻上去。 “告訴我,你會想我?!彼麌@息著,鼻尖嗅著她脖頸甜香。 不知道是命令,還是懇求,亦或者企盼。 這句話總該是她先問的,她先想的,怎么反成他先開口? 應隱雙手緊緊環住他肩頸,不說話,只一個勁把自己的身體往他手底下、往他懷里送。 香港深水灣。 小報的幾篇報道寫得有鼻子有眼,配的圖雖然很模糊,但確實可以看得清是商邵。女人的臉蒙著口罩難以辨認,在記者在文字里確鑿無疑地說,是內地影星應隱。 在報道里,商邵不僅送了她一場維多利亞港的煙花,還在深夜陪她在私人影院看電影、壓馬路、買花買金魚。 “開的什么價?!?/br> 升叔便將對方開口要的價報了上來。 一千萬,商檠業指尖夾煙:“你去吧,警告他們,如果這些東西在市面上出現任何痕跡,我都只找他們算賬?!?/br> 升叔一走,書房又只剩了他一人。 煙霧迷漫得厲害,商檠業撣了撣煙灰,看著桌面上的報告。 一個有自殺史的女人。 他掐滅煙起身,來到露臺外,兩手撐上欄桿,深深沉沉地舒了口氣。 一個豪門的主要家庭成員,是不可以出現自殺事件的,從氣運上來說有損,從對外形象上來說,更是萬劫不復的災難。尤其當這個成員是一個家族的主母,更是一個社會巨星名流之時。 如果她再次病發,在嫁進商家后自殺,社會輿論會是什么樣? 誰管她是有病史,誰管她早就有雙相情感障礙,誰管她是出不了戲也好、厭倦活著也好? 人們只會說,她受不了門第的壓迫,她過得不幸福,他丈夫家暴、出軌、性無能、變態,她孤掌難鳴只是傀儡,她看了太多骯臟的不能與人言說的丑事。 乃至于,她真的是自殺嗎?難道不是離奇死亡?被人謀殺?家暴致死?而被他們的權勢富貴壓了下去? 這些猜測,會像烏云一樣如影隨形,永不消散。 人們絲毫也不會在意,那個深愛她的男人,此時此刻又會在這些流言蜚語下遭受什么深刻的二次痛苦。 商檠業握緊了欄桿,夜色下,一貫冷肅的面容浮現深深的遲疑和自嘲。 在成為一個家族的當權人之前,他首先是一個父親。他知道商邵的個性,他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放任他走進那個痛失己愛的漩渦里。 他走不出的,余下這輩子都走不出。 可是,維港的煙花。 他愛她。 他這個不孝子,永遠愛不對豪門該要的女人。 第66章 應隱難得在元旦時得空,應帆高興,親自下廚張羅,又早早給她開了新的兩壇酒??x也從寧市過來了,陪著她們一塊兒過節。 為了趕上獻禮時間,劇組后天就開機,應隱明天一早就要飛去影視城。應帆放心不下,抓著俊儀的手,絮絮叨叨地交代她照顧應隱飲食起居。 “趕大夜歸趕大夜,該補的還是要補。阿姨給你寫的那幾張煲湯的方子,你要照顧著她的日子來,今年我買的紅參特別好,你多帶點過去,到時候呢……” 應帆說到這里,停了下來,睨應隱:“你一個人傻笑什么?” 應隱嘴里咬著箸尖,另一手托腮,臉上莫名漾著莫名的笑意,也沒聽應帆在跟俊儀叨咕什么。 “你談戀愛了?”應帆立刻一個十級警覺。 “沒,沒啊?!睉[坐直,心虛道:“入戲呢?!?/br> “一個革命家的戲,你入成甜寵了?” “……”應隱咳嗽兩聲:“什么呀,我還有戲呢,一個愛情片?!?/br> “軋戲???”應帆挺懂。 在以前的香港娛樂圈,演員軋戲是常態,管你藝術不藝術羽毛不羽毛的,一年拍個七八部是常態,勞模一些,一年一二十部也不是不行,反正片場之間挨得也近?,F在不行,現在講究一心撲在一樁戲一個角色上,同時進兩個組,不管路人還是粉絲都會群嘲反噬。 應隱怎么有這個膽量,只好老實交代:“先拍這個,再無縫進組第二個?!?/br> 莊緹文的首批資金已經到位,她擬了十幾個名字給風水大師,對方勾了個“寧吉”,于是寧吉影像公司便在香港注冊成立,作為《雪融化是青》的出品方。有了資金,兩人分頭行動,一方負責在將項目在香港立項備案,另一方則馬不停蹄組起盤子,并快馬加鞭拿到入境內地的拍攝許可。 理想目標是春節前開機。因為片子設定在冬季,牧區的雪頂多下至三月份,再晚一些,就要等下一個冬天了。 栗山的拍攝班底是多少年都合作慣了的,幾大主創都因“栗山御用”而在業內享超然地位,雖然農歷新年前開機一事有些強人所難,但既然是他的要求,便也排除萬難地呼應了。 “緊著過年就開機,那你春節要在劇組過了?”應帆掐著指頭算。 今年春節晚,二月二十五號,距離現在差不多還有兩個月。 “其實也正常,栗老師對這部片應該早就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所以一有了資金,也怕夜長夢多,索性先拍起來?!睉[拿柄小鉗子夾開龍蝦鉗,“反正你過年也是去度假,有我沒我都一樣?!?/br> “你真沒談戀愛?”應帆冷不丁來了個回馬槍。 “真沒?!睉[眨一眨眼,很坦然很無辜。 她不想告訴應帆,因為應帆擅長胡思亂想,比她還會做嫁進豪門的美夢。八字連一撇都畫不成的事,讓她患得患失干什么? 第二天一早五點,應隱就帶著俊儀出發去了機場。 莊緹文跟她在落地后碰面,劇組的商務車來接,徑自給送往下榻酒店。晚上各主創都到齊了,一起用了席宴。應隱將莊緹文引薦給各方,介紹說是自己的經紀人和老板,給足了小姑娘面子,也讓他今后開展工作時免受那些不必要的為難。 吃過了飯,莊緹文當晚便又飛回了香港。沒辦法,為了跟上栗山的進度,她不得不加快盯住各項報批流程。 影視城所在的城市偏北,氣溫遠非寧市能比,一呵氣就是一團白霧,開機儀式上,應隱穿了厚厚的黑色羽絨服,和所有主演一起舉著利是合了影。 這是一部群像戲,描述的是“四一二”后一段歷史時期的□□人,片名《潛行》已將一切定了調。 “四一二”后,上?;\罩在□□之下,探子神出鬼沒盯梢尾隨,巡警執棍動輒搜查盤問,弄堂深處,緊閉的門窗上到處寫著“非眷莫擾”,緊張的氣氛壓在每一個革命者的頭頂。 應隱飾演的角色英玉華,是上??偣匾麄骺锏木庉嬄摻j員,在躲過又一次的搜捕后,她被迫北上轉移,于農村潛伏四個月后,最終犧牲在了國民黨新一輪的清黨搜捕中。 應隱并非領銜主演,又有栗山提前過問了她的戲份,將排期都集中到了一起,滿打滿算拍攝時長也不超過兩周。前一周,應隱主要在影視城完成上海戲份。她穿一身半新不舊的直筒藍色棉布長衫,提一枚花色蝴蝶扣布包,頭發剪短燙卷,戴一副銀色橢圓框眼鏡,給人以不中不洋、既書卷又市井的感覺。 這是造型組根據栗山要求而特意更改的形象設計。漂亮的女人從事革命太過顯眼,潛伏成本高,如此市儈的模樣,成為英玉華一次次躲過盤問搜查的契機。 但無論如何,上海對一個革命者來說,都太過危機四伏。這個城市里還在堅守的同志越來越少,不是被捕,就是被迫害,終于,再又一次將宣傳讀物送往秘密印刷點后,回到弄堂的英玉華,見到八仙桌上碗口到扣,一張紙條字跡潦草:「已暴露,連夜出城,切勿停留」 拍攝第九天,應隱轉至位于更北方的紅色革命根據地舊址,進行b組的農村戲份拍攝。 原本順利的拍攝從這一天開始出了問題。按影片的美學設計,在農村的戲份是寧靜的、和煦的,冬季的母親河泥沙沉淀,清澈地在平原上平緩流淌而過,白鷺起落,風穿行于沿岸的蘆葦蕩間,溫熱悠長。 但天公顯然不作美,先是應隱的那班飛機因為沙塵暴和雷暴而遲遲無法降落,最終被迫降在兩百公里之隔的鄰市。為了不耽誤進度,劇組聯系了車輛,將她連夜載往片場。但后半夜暴雨驟至,傳來前方小段公路塌方的消息,只好繞道另一條砂石路。 這路經過礦區,平時都是大型工程車和火車進出,早將路壓得坑坑洼洼了。開了一半,這臺臨時調度來的商務車果然拋錨,冒雨搶修兩個小時后再度上路,抵達劇組時,已是凌晨五點。 b組的制片主任是熟臉兒,叫杜若堂,圈內人喊他老杜,油滑得捉不住,慣會捧高踩低看臉色行事的,見應隱遭了這么大罪,隔著兩里地就開始叫喚:“應老師應老師我的應老師,哎喲,按說走公路也就仨小時的事,誰也沒料著塌方啊——打噴嚏了?毛巾呢?怎么沒人給應老師送熱毛巾?我帶您去房間,您扶著點我……” 應隱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白色球鞋剛一下地就是一腳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