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瀟拉開窗簾，背靠著床，坐在地板上往窗外張望。她問紀沉雀借了火，點了根事后煙。

    在床上時你一言我一語地推拉，結束后反而沒什么話講。

    紀沉雀就在這團薄霧里一言不發地看著她，他知道駱瀟沒有煙癮，只是有時候情緒到了，就想抽一根。

    氣氛靜默得很自然，他們衣服穿得齊整，絲毫不顯方才的親密。

    煙絲燃了一半，沒想到是駱瀟先挑起話題：“你累不累??？”

    你累不累啊，這句話在房間里甚至起了一絲回音，繞進紀沉雀的腦海里打轉。她指的是什么？zuoai？工作？活著？還是在彼此面前演戲？

    “不累?！彼?。

    駱瀟不知怎的像被他的答案逗笑了，對著玻璃窗扯了下嘴角。

    “倒是你應該挺累的吧，我先去給你做點東西吃，冰箱里還有菜嗎？”

    駱瀟點點頭，紀沉雀就走出了房間。

    只有在性事里，駱瀟才對他露出臣服的姿態，什么話都撿好聽的說。下了床，她又做回驕傲的殺手，他是她奉命唯謹的后勤。

    紀沉雀在冰箱里挑挑揀揀，最后決定做一盤土豆絲和一盤宮保雞丁。一葷一素，下飯，不容易出錯。

    削土豆的間隙，駱瀟百無聊賴地跑過來參觀。

    他偏頭看過去：“把鞋穿上?！?/br>
    “不要，大夏天的，又不會著涼?！?/br>
    “你才剛退燒，對殺手來說身體是最重要的，”紀沉雀說著暫停了手中的動作，“而且你還是女生……”

    “女生怎么了？而且我都奔三了，可算不上什么小女生了，可能沒幾年都要更年期停經咯?！?/br>
    駱瀟就是這樣，找到他話里的漏洞必然要唇槍舌劍一番。她抬起光潔裸露的一只腳，悠著力踩上紀沉雀的拖鞋，勾引他一般來回蹭著。

    她彎起眼睛：“而且你之前弄我的時候那么用力，可一點沒見你心疼?！?/br>
    紀沉雀無奈：“你不是也爽到了？”

    駱瀟不說話了，任由紀沉雀捉住她的腳腕，脫下自己的拖鞋，把她塞了進去。他又走回臥室，趿拉著她的那雙出來，繼續把土豆削完。

    兩個人穿著并不合腳的兩雙鞋，卻好像心里都藏著什么私念，沒提出換回來。

    菜出鍋盛盤，駱瀟打著哈欠回過神，神色慵懶地夾起一塊雞rou塞進嘴里。

    紀沉雀沒問她好不好吃，她伸舌舔舐嘴角的湯漬就算作了答。

    “你這雙手不光會敲鍵盤、制香配毒，做飯的手藝也毫不遜色啊?！?/br>
    看著她頗為滿意的表情，紀沉雀抬眉：“嗯，以后就算不干這行，我們還能再合伙開個餐館，你殺雞宰魚，我炒菜熬湯，也算是老本行了?！?/br>
    “話說，你是從哪學到那么多東西的？編程，生化藥理，好像什么都懂一些。你以前學的什么專業啊，嗯……醫學？計算機？總不會是烹飪吧？”

    雖是玩笑，察覺駱瀟有意跳過了他的話題，紀沉雀還是顯出一絲不滿。

    他語氣冷冰冰的：“文學?！?/br>
    “文學？！”駱瀟驚訝到語調有些夸張，“你是文科生？文科生的世界難道不都是詩詞歌賦嗎，你是怎么淪落到跟我一起害人造孽的？”

    “淪落”嗎，紀沉雀突然冒出某種“文科生”的直覺，覺得這個詞好像用得不對，但他沒揪著不放，只是輕嘆：“你這是哪門子的刻板印象?！?/br>
    駱瀟的眼睛熠著興奮的光，她難得對什么如此感興趣，將筷子對準盤里的土豆絲：“紀同學，考考你，用一句詩形容一下這道菜?！?/br>
    紀沉雀在餐桌對面支著頭看她，懶得理會。

    “這很難？那換一個。你用一個成語形容一下我吧？”

    他聽完放下手，身子前傾了些把距離拉近，直勾勾盯著她：“那我可得好好想想?！?/br>
    駱瀟毫不心虛地迎上目光，見他喉結滾動了下。美若天仙，秀色可餐，她猜到接下來大概會聽到的詞。

    “虎頭虎腦?！奔o沉雀說。

    駱瀟皺眉：“滾?！?/br>
    *

    他們zuoai，他們靜止，她吃他做的菜，沒人再提起喬安。

    紀沉雀接下最近兩樁委托時，不可能是完全蒙在鼓里的。他很精明，遠超過駱瀟見過的所有人，除去她自己。

    她聰明在一些“看得見”的事情上，比如決策行動、揆情審勢。但人的想法是會被情緒cao控的，她猜不中紀沉雀這么安排的緣由。

    也許是為了考驗她的職業水平，但這是拿命去賭，不是出一道詩詞題那么簡單。他不會這么孩子氣。

    也許他真的打算把她搞死，就地散伙。但駱瀟是個瘋子，絕不會輕易放過他。

    紀沉雀看著她把菜扒得干干凈凈，盤底閃著油光。

    “你今天飯量大了不少?！?/br>
    “嗯哼，畢竟體力流失嚴重?！?/br>
    她答得毫不猶疑，收拾了盤子起身，又被拉回椅子上。

    “你要不要休息一段時間？”

    “什么意思？”

    紀沉雀略有些嚴肅道：“西郊的事我需要查清楚，不想讓你貿然行動?！?/br>
    “那要是查不清楚了呢？我就在這里坐著等死？”

    “我只是讓你先緩緩工作?！?/br>
    駱瀟后仰著身體，指尖敲打在桌面上：“工廠里的那個尸體是喬碩，對吧？”

    這并不難猜。紀沉雀點頭。

    “那很簡單，找到委托殺喬碩的人，不就知道為什么警察會去了嗎？他們顯然是在埋伏我，想把喬碩的死推到我頭上，抓個現行?！?/br>
    “不，沒這么簡單?！奔o沉雀看向她，“而且難就難在這里。那位神秘的委托人，我查不到他的身份?！?/br>
    “……”駱瀟神色凝重起來，“需要我做什么嗎?！?/br>
    “需要你保護好自己?！?/br>
    紀沉雀站起身，語氣稀松平常：“調查這件事不需要你參與，你吃好睡好就行?！?/br>
    “吃好睡好？”

    駱瀟不解，“我差點死在那鬼地方，不查清楚我怎么安心？”

    紀沉雀已經走出半米，回眸看她，嚴肅道：“這件事沒得商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