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過的白月光來找我了 第66節
沈如晚急促地深吸了好幾口氣,胸膛劇烈地起伏。 她一言不發地轉過身,向前疾行。 身后,曲不詢朝那人再次道了聲歉,快步追上她。 沈如晚看見他就煩,一偏頭轉向另一個方向,加快腳步。 曲不詢真是被她氣笑了。 明明都是修士,生氣起來居然能這么幼稚,別說是他了,就算換個剛入門的修士,能被她加快腳步甩掉嗎? 真是該他的! 十來年前若大大方方地纏上她,十年后也不至于改名換姓被她亂發脾氣。 “剛才我在陳獻面前說的那些話,你別當真?!鼻辉儾贿h不近地跟在邊上,長長嘆了口氣,“我說劍修的劍能斬天地鬼神,就算對手再強大,也要信你手里的劍能陪你在最后一口氣湮滅前取走對手的命,不然就不配握劍——我是吹牛的?!?/br> 沈如晚一頓,回過頭來,也不正眼看他,只是從余光里瞥他一眼。 曲不詢直直望著她。 “不騙你,其實我也不是永遠能握得住劍?!彼f,“我也不是一直堅信自己能贏,我也有過握著劍、還沒交手就已經覺得自己要輸了的時候?!?/br> 有的,他也有的。 就那么一次,就在她的面前,就在她的劍下。 那是長孫寒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還沒交手,就已望見長眠。 “其實一時的猶疑是很正常的?!鼻辉兛粗?,靜靜地說,“沒有人能從始至終堅信不疑,每個人都會動搖。最重要的是,在動搖和猶疑之后,能不能下定決心,重新找回自己的信念?!?/br> 在歸墟的那么多日月,他也猶疑過、頹廢過、自暴自棄過,可在無邊的天川罡風無聲的詰問里,他聽見自己心里的聲音說:你不甘心。 所以他重新拿起劍,去壓倒這不甘心。 “破而后立?!鼻辉兊吐曊f,“所有讓你動搖而又沒有放棄的,只會讓你越發強大,沈如晚,你信我?!?/br> 沈如晚神色復雜地看了他很久。 曲不詢坦然地和她對視。 可過了很久,她主動挪開了目光。 “人和人是不一樣的?!彼龥]什么表情地說,“你不用再說了,好意我心領了,以后也沒必要再說這件事了?!?/br> 她偏頭,神色淡漠,“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我不在乎?!?/br> 曲不詢深深看著她。 真的不在乎嗎?那又為什么仿佛如被觸及逆鱗,勃然大怒呢? “行吧?!彼皖^嘆了口氣,“你不想說,那就不說?!?/br> 對沈如晚這種倔脾氣,就得順毛捋,她說不要提,至少現在不適合繼續說。 “剛才葉勝萍已經交代了,他每次湊到了一定的人,就會和買主聯系,就在桃葉渡的茶樓約見,然后交貨。每次來見他的人都不一樣,對方會提前告訴他下次和他聯系的人的特征樣貌,葉勝萍不認識他們?!鼻辉兂堕_話題,不至于讓氣氛那么劍拔弩張,“下次聯系的時間在半個月后,我們可以提前蹲守,跟著賣主查下去?!?/br> 提起七夜白的進度,沈如晚側耳認真聽他說。 曲不詢笑了一下。 “總之,這條線索算是被我們抓住了?!彼粺o嘆息地搖了一下頭,“來之不易啊?!?/br> 沈如晚默然。 隔了那么多年,那么多歲月,終于到她手邊的線索。 “剛才我遇到一對母女?!彼烈?,“她們也知道七夜白?!?/br> 她把遇到干練女修和駒娘的事簡短地說了一遍。 曲不詢神色微凝。 “鐘神山?!彼刂貜土艘槐?。 當年他隕落的那個雪原,再往北走,就是鐘神山。 按照這對母女的說法,那時鐘神山的山莊應當還沒開始種七夜白。 “先跟葉勝萍的這條線,如果這條線斷了,就去鐘神山?!彼ы?。 沈如晚輕輕點了一下頭。 她也是這個打算。 曲不詢神色沉沉地站在那里思索了許久。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神色稍霽,仿佛雨過云開,思緒回轉,慢慢露出輕松之色,懶洋洋地一伸手,伸了個懶腰。 “這么說來,”他說,“倒是多了半個月的休息時間,正好,桃葉渡也很有意思,在這兒走走逛逛,倒也不錯?!?/br> 沈如晚意味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你還挺沉得住氣的?!彼f,“有一點空閑,就想著舒坦玩樂?!?/br> 曲不詢一笑。 “那不然呢?”他反問,“有事沒事都緊繃著,從來不休息,永遠在cao心那些有的沒的?那不是要累死了?” 沒有誰比他更明白那種感覺。 忙忙碌碌,到合眼前,竟沒一刻全然放松舒心、為自己而活。 多悔恨。 曲不詢悠悠嘆了口氣。 “除了恩恩怨怨勾心斗角,還要有生活?!彼Z氣平實地說著,平平淡淡,但每個字都發自深心,“不管人生怎么奔波,日子還是要好好過,這才不會在閉上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從來沒有活過?!?/br> 他說到這里,忽而覺得自己特別像是童年在敬賢堂聽那些年紀一大把、頭發花白的老修士發出的感慨,莫名滄桑,透著一股身未衰心已老的暮氣,不由有點尷尬,干咳一聲,轉頭去看沈如晚。 一眼望去,沈如晚竟頓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 曲不詢一愕。 沈如晚怔怔然看著他。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說,除了恩恩怨怨勾心斗角之外,還要有生活。 除了七姐,沒有人會對她說這樣的話。 沈家人不會說,只會永遠督促她再努力、再勤奮一點,爭取早日回饋沈家;寧聽瀾也不會說,他說你要把自己當成一把絕世鋒銳的劍。 其實就連沈晴諳也沒對她說過這樣的話,但是沈晴諳每次遇到有趣的事都會和她分享。 等沈晴諳死后,就再也沒有這樣的人了。 她的生活里只有修練,再后來,又只剩下枯寂。 明明退隱了,卻還是不開心。 曲不詢被她看得有一二分不自在。 “咳,”他干咳一聲,笑了一下,“怎么了?忽然盯著我看,我有哪不對?” 沈如晚沒回答。 她忽而向前走了一步,抬起手,撫過他的臉頰,仰起頭,吻了他。 曲不詢措手不及,有那么一瞬間的錯愕。 可是下一瞬,他也抬手,擁緊她,微微垂下頭,更用力、更深沉地回吻,他牢牢地摟住她,一刻也不松懈,仿佛要把她揉進自己的胸膛,讓彼此的心跳在緊密貼合的胸腔內隱秘地融為同一音律宮商。 月光茫茫地照耀著終年長夜的碎瓊里,照過生離死別的夫婦,照過一時負氣分開又用無數個日夜去后悔的情人,也照過這個悱惻又綿長的深吻。 漫漫的清輝遍灑,路過人間。 作者有話說: 我也太牛了吧,我居然日九了誒 還有作者專欄,收藏我收藏我收藏我??! 第60章 我亦飄零久(一) 楚瑤光覺得最近沈前輩和曲前輩的關系, 和以前有點不一樣了。 她也說不上來,以前沈前輩和曲前輩一時吵一時好,曲前輩的目光總是不自覺地看向沈前輩, 但沈前輩給人的感覺好像一直都是淡淡的, 好像一直有很多誰也無法涉及的心事, 偶爾將她自己也灼傷。 可是最近沈前輩好像變得更溫和了一點,好像放下了一部分重擔, 偶爾也會對著曲前輩發一會兒呆。 但這兩人還是會吵架, 而且總是曲前輩有意無意地提及什么,沈前輩立刻冷下臉, 于是曲前輩再試探兩句,見好就收。 楚瑤光有一次無意中聽見,好像是沈前輩再也不用劍的事。 她驀然想起, 雖然沈前輩以碎嬰劍聞名神州修仙界, 但自從她們認識以來,似乎真的從來沒有見過沈前輩用劍, 也從來沒在沈前輩身邊看見一把劍。 楚瑤光蹙著眉毛想了好久,有時還要想一想自己能不能找到meimei, 如果找到的時候已經被種藥人了又該怎么辦, 讓她很發愁。 一回頭,陳獻愛惜地擦拭著他那把劍,一副專心致志、全無煩惱的快活樣子。 她重重地嘆了口氣:為什么陳獻永遠都能這么輕松快活呢?好像根本沒什么事情能讓他發愁。 陳獻抬頭看她,“你在想什么呢?” 楚瑤光看著他,不自覺就把心里話說出來了,“我在想你是不是永遠不會cao心憂愁?好像沒什么事能讓你煩心?!?/br> 陳獻想了想, 搖搖頭, “那還是有的, 比如我師父到底什么時候愿意收我為徒,我發愁了好久呢——不過現在不愁了?!?/br> 楚瑤光疑惑,“為什么?” 陳獻咧嘴笑了一下,很爽朗的樣子,“因為師父已經把我當徒弟了啊?!?/br> 楚瑤光啞然。 明明是陳獻自己死纏爛打,把曲前輩都帶跑偏了,一不小心才說順口的。 不過,她轉念又想,以曲前輩的修為,如果真的不想收陳獻為徒,那陳獻從一開始就不會有機會死纏爛打,所以陳獻的話其實是對的。 想到這里,她又有點心情復雜地看向陳獻,他看上去七竅開了六竅,實際上在重點問題上從不糊涂,有種本能般的直覺和勇往直前的態度,所以往往心想事成,過得很輕松。 這樣的人,其實還挺讓她羨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