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過的白月光來找我了 第60節
    一切都過去,算了吧。    不如憐取眼前人。    她伸手擁住他,把頭埋在他肩頭,他用力摟緊她,像是把全身的力氣都傳遞給她。    廊下燈光昏黃。    她靜靜靠在他肩頭,很久,很久。    第54章 垂燼玉堂寒(三)    林三覺得自己的霉運可能快要結束了, 那群殺星進了秋梧葉賭坊后有了新的方向,他這個沒什么大本事的俘虜對他們來說已經沒有用了。    若是這群人是常駐碎瓊里的,那林三還要再擔心一下對方會不會直接把他殺了滅口, 但他一眼就能看出這些人雖然實力強, 但目光平和, 沒有碎瓊里常見的狠戾,因此他的小命多半還是能保住的。    林三對天狠狠發誓, 等這群殺星走了, 他一定好好做人,至少——至少半年內不開張了!    “咚咚咚——”    房門被禮貌地敲響了, 然而還沒等林三回應,下一刻就被推開。    陳獻風風火火地沖進屋內。    “林三林三,我們得到想要的線索了?!边@愣頭青興沖沖的。    林三比他還高興, “是嗎?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奚訪梧消息靈通, 這碎瓊里就沒有他不知道的事——那你們現在是打算立馬去辦正事?”    不管怎么樣,趕緊把他放了吧, 他保證連夜逃回桃葉渡,起碼三個月不出門, 焚香沐浴送走霉氣。    愣頭青好像一點也看不懂他的期盼。    “我們確實打算馬上動身, 畢竟時間不等人,萬一事后生變怎么辦?”陳獻煞有介事地點點頭,還沒等林三高興起來,就興高采烈地說,“接下來我們能不能找到人,可就全都靠你了, 林三!”    林三瞬間愣住。    “什, 什么意思???”他磕磕絆絆地問, “你們這么、這么厲害,要我這個沒用的小修士干嘛???”    陳獻嘿嘿一笑,手一攬,和林三勾肩搭背,“林三哥,你在桃葉渡,人脈很廣???”    林三猶疑地看著他,“……還行?”    也沒什么人買不人脈的,都是混口飯吃,同行嘛。    “上次你來我們這兒拉生意,打算和你搶生意的那個人,你認識嗎?”陳獻問他。    林三狐疑,“你問他干什么?”    陳獻笑了起來,和林三推心置腹,“當初他沒搶過你,結果就輪到你攤上我們幾個人,你心里是不是特別懊悔?是不是特別希望當初把我們帶走的是他而不是你?”    這話簡直說到林三心坎上了。    當這幫煞星三下五除二就把他們打趴下,甚至一個都沒放走的時候,林三就開始掏心窩的后悔了,他后悔的不是自己為什么要上去攬客,而是當初怎么就沒把這幾個煞星讓給別人呢,這樣他就可以趁對方被這幾個煞星帶走的時候,想辦法把對方的肥羊給騙過來了。    “現在給你個機會?!标惈I拿手肘撞了林三的肋骨一下,一副和林三哥倆好的模樣,把林三撞得呲牙咧嘴,“你想辦法把那人找出來,我們對他上次說的那個消息也很感興趣,想找他聊聊?!?/br>    林三震驚,“他和我一樣,也是黑吃黑的騙子??!”    他細想,驚恐,“原來你們是專門來碎瓊里釣魚的?你們從哪來?蓬山?如今蓬山終于要對碎瓊里下手了嗎?”    不然這些人為什么明知那人也是騙子還要“打探消息”?    碎瓊里自由混亂了這么多年,終于要被整頓了嗎?他林三就是第一個倒霉鬼?    陳獻愣了一下,沒明白這思路是怎么來的。    “你只管把他找出來就是了?!背幑馔鍪忠紊隙ǘㄒ蛔?,面色微沉,大小姐氣勢很足,“至于其他的,不是你該cao心的事。等事成之后,我們會考慮放你一條生路?!?/br>    林三琢磨來琢磨去,他也沒有拒絕的余地。    反正就是死道友不死貧道嘛。    “好!”他面色沉痛地一點頭,“那老小子天天在桃葉渡騙人,嚴重破壞了我們桃葉渡的名聲,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今天我就帶你們去找他,為民除害!”    楚瑤光和陳獻一起抽了抽嘴角。    這人還真是會給自己貼金。    對面廳堂里,沈如晚一手支在桌案上,凝神看著桌上的棋子,也不知道曲不詢是從哪摸來的棋,他自己其實也不太會下,但擺棋子的時候一點也看不出來,沈如晚還以為他有多擅長。    “吃?!彼闷鹌渲幸幻镀遄訅涸谒钠遄由?,手指微動,把他那枚棋子收走了。    曲不詢眉毛抖了一下。    他有點無奈地嘆了口氣,撐著額頭盯著棋盤。    過了半晌,他沒動手,倒是抬頭看她,“我怎么覺得你什么都會???劃拳也會,喝酒也行,下棋也擅長——沈如晚,這世上是不是沒有你不會的東西?”    其實曲不詢無論是劃拳還是下棋,水平并不算差,他對規則有些生疏,但思維敏捷,很快便能上手。    只是,沈如晚更擅長。    沈如晚垂眸。    “水平也就這樣,但肯定是比你強?!彼唤浶牡卣f,“當初我和我堂姐打遍半個蓬山無敵手,誰也玩不過我們,那時你還不知道在哪呢?!?/br>    曲不詢無言。    她和她堂姐在半個蓬山靠棋藝無敵手,那他還靠劍法打遍整個蓬山無人爭鋒呢。    只是這話總不能說。    他閑閑地扣著一枚棋子,在半空中懸了一會兒。    “你說的這個堂姐,當年……”他抬頭看了她一眼。    沈如晚忽而不說話了。    過了半晌,她抿了抿唇,有點低沉,“就是帶我去見到七夜白的那個?!?/br>    曲不詢半邊眉毛高高挑起。    他短短地“哦”了一聲,很意外,又凝在那里,目光緊緊跟著她,觀察她的表情,像是在琢磨該說點什么來安慰她。    沈如晚沉默片刻。    “早就過去的事了?!彼幌攵嗾?,神色微沉,“沒什么好提的?!?/br>    曲不詢頓了一下,把手里的棋子落在空位上。    “其實,你有沒有想過,”他說,“也許當初你們家的那些人,不是你殺的?!?/br>    沈如晚驀然抬眸看他。    “我當時誤入禁地發現七夜白之后,當時只求脫身自保,打算事后再行調查,在此過程中只反殺了幾個截殺我的人,然而等我脫身后,卻被扣上了滅門血案?!鼻辉兟卣f,“你仔細想一想,和你當時的經歷是不是如出一轍?”    沈如晚漸漸攥緊手中棋子。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    “當時我走火入魔,失去理智,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在走火入魔之前,我已經擊殺了兩人?!彼⑽㈥H眸,“殺心已起,走火入魔后做什么都有可能。況且,當我醒來的時候,是寧掌教親口告訴我,沈氏無一人生還?!?/br>    曲不詢沉默一瞬,“那你有沒有想過,掌教也是會說謊的?!?/br>    “不可能?!鄙蛉缤硐胍矝]想,脫口而出。    “為什么不可能?”曲不詢聲音低沉,有種冷凝逼人的氣勢,“沈如晚,你走遍大江南北,見過斬過那么多位高權重、富貴滿堂卻欲壑難填的神神鬼鬼,為什么偏偏就蓬山掌教不能和七夜白有關?”    沈如晚忡怔地握著那枚棋子。    “不可能?!彼膩y如麻,垂著眼瞼,好像在看眼前的棋盤,可一個子都看不進眼里,眼花繚亂,恰似她此刻心緒。    不可能。    她不敢深想,什么都不敢深想,包括前因與后果。    曲不詢看她。    她不信,這屬實正常,越是從小在蓬山長大的修士,越是對蓬山萬般維護自傲,把蓬山當作全天下最卓爾不群的仙山名門,遇見齷齪骯臟事,誰又會愿意往自家宗門身上想?    他也不愿想。    在歸墟里的那么多暗無天日的光陰,他既不想死,也不想活,渾渾噩噩度日,只把從前的事翻來覆去地想了又想。    長孫寒還不是蓬山首徒的時候,蓬山掌教就已經是寧聽瀾了,對于他們這一代弟子來說,掌教和寧聽瀾這個名字幾乎是可以等同的,甚至很難去想象寧掌教自請辭去、下一任掌教繼任的樣子。    何等憧憬,何等仰慕,何等理所當然的信任。    是寧聽瀾春風和煦地拍著他的肩膀,把象征首徒的玉牌交到他的手里,說,你往后就是蓬山的大師兄了,身后師弟師妹都看著你,不要讓他們失望。    長孫寒到死都沒做過一件辜負那塊首徒玉佩的事。    可是他也許終究還是讓很多人都失望了,也辜負了很多人對他的期望。    但至少,他不會讓他們永遠失望下去。    “如果我沒有記錯,當時你應當還沒有結成金丹吧?寧聽瀾也沒有賜下碎嬰劍,你也從來沒有殺過人?!彼Z調平和,平鋪直敘,“你一夜之間走火入魔,就能把沈家上下滿門全滅,你真的覺得這正常嗎?”    沈如晚聽到這里,忽而抬頭,她沒有震驚,反倒像是忽而抓住了一點希望。    “這個問題我也想過,我那時候不愿意相信我做出了那樣的事,我沒法面對,我拼命想否認……”她靜靜地說,“但我結丹了?!?/br>    她抬眸看他,眼神清淡,卻說不盡的苦澀,“走火入魔誤打誤撞成了我的機緣,讓我一舉結丹,邁過丹成門檻?!?/br>    這世上不是每個人修為提升后就能擁有不世武力。    但世事偏偏如此湊巧,她拿起劍,天生就擅長殺人。    正因那時體內靈氣暴動,走火入魔,她恰巧越過了那道往往能把尋常修士攔在門外一輩子的金丹關卡,也讓她渾身筋絡重傷,元氣大傷,事后多虧寧聽瀾做主給她喂了一枚至寶回天丹,這才穩住修為,正式成為丹成修士,不會氣虛血虧,纏綿病榻而死。    于公于私,寧聽瀾都對她有恩。    賞識伯樂之恩、庇護擔保之恩、贈丹機緣之恩,樁樁件件加在一起,他對她的要求只有那么一個——    流盡你的最后一滴血,對得起你手里的碎嬰劍。    沈如晚用力閉了閉眼。    再睜開眼望向曲不詢時,眼神已平淡清明,“當時沈氏的慘案,不光是寧掌教關注,就連久未露面的希夷仙尊也曾過問?!?/br>    希夷仙尊不是蓬山人。    神州修士萬千,有三分實力就敢往臉上貼金什么“劍王”“刀皇”“琴圣”的人有很多,但能讓天下修士全都服膺,眾口一詞地稱為“仙尊”的人,只有那么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