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臨界】，那應該就是介于人類和變異種之間的存在。我推測是某些擁有特殊體質的人類，對污染物耐受度極高，san值不會受污染度影響，同時可以像真正的變異種那樣吞噬同類、自發變異獲得原生天賦?！?/br>
    辰為罡不置可否，只是目光凝視著他：“還有呢？”

    “還有……”秦無味皺起眉頭，“陸執說的是，‘我是【臨界變異者】’。這里的人稱代詞是‘我’而不是‘我們’……所以我想，陸執和江耀，或許并不是雙重人格那么簡單。他們更像是……兩個獨立的人，被某種力量融合在一起?！?/br>
    “陸執是【臨界變異者】，而江耀不是。他們共同使用的身體，接觸到的污染物都被陸執吸收，而陸執作為副人格藏在江耀體內時，儀器檢測的是江耀的污染度。所以江耀身上的污染度一直很低，所以每次人格切換，陸執出現時都會觸發高危變異種警報……”

    秦無味一邊斟酌用詞，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著辰為罡的反應。

    盡管可能性很小——他仍然希望從這位經驗老到的管理局前輩的表情上看出端倪。

    辰為罡聽完他的陳述，又是一陣久久的沉默。

    久到秦無味幾乎要以為這個話題就此終止，辰為罡才終于開口道：

    “【臨界變異種】這個說法……其實我也已經有幾十年沒有聽到了?！?/br>
    來了。

    辰老接下來要說的話，恐怕會涉及到管理局某個權限極高的秘密。

    秦無味瞇起眼睛，身子微微前傾，表情也凝重起來。

    “小秦，你不愧為一名優秀的a級執行者。根據目前掌握的線索，能推測出這么多信息……你的推理已經非常接近真相了?！?/br>
    “所謂的【臨界變異種】，確實如你所說，是處于人類和變異種，兩個物種之間的臨界狀態。我們對于【臨界變異種】的定義，是既能保持人類的理性和道德，又擁有變異種的強大能力。這種特質，非常稀少而罕見。我們必須盡可能地讓他們留在人類陣營?！?/br>
    辰為罡停頓了一下，語氣變得深沉。望向秦無味的目光也變得嚴肅。

    “否則，就只能按照規定……將之視為變異種處理?！?/br>
    秦無味點點頭。

    這一點，他也猜到了。

    既然是【臨界】，那就意味著在兩邊搖擺，隨時可能傾向任何一邊。

    如果不是戰友，那就只能是敵人。

    “此外，我必須要指出一點，關于江耀和陸執。他們的情況非常特殊，污染度測定為何出了岔子，這件事還要繼續查。他們的這種情況，在人類對抗變異種的歷史上是前所未見的。必須要引起重視?！?/br>
    “考慮到目前管理局嚴重人手不足、各級執行者都處于過度疲勞的情況……”辰為罡道，“我決定讓江耀、陸執繼續留在管理局，作為執行者出勤……他們現在是c級？”

    辰為罡話鋒一轉，向秦無味發出詢問。

    “是?！鼻責o味答道，“在【血玉珠】事件中，a級變異種【蒼老怪嬰】被處死。當時認為是江耀和伊萬諾維奇共同戰斗的結果?，F在看來……恐怕是陸執的行為?！?/br>
    辰為罡點點頭，并未對此作出評價，只是道：“那就順水推舟，對外仍然宣布他是c級——噢，今天跟你一起去出勤的戰友們，也適當修正一下記憶吧……我記得你的雙胞胎兄弟，就有【遺忘】類天賦？

    秦無味抿了抿嘴唇。

    果然。

    他知道這件事應當要保密，但是，對同為執行者的戰友使用【遺忘】，修改他們的記憶……

    還是會讓秦無味感到微妙的不適。

    辰為罡忽然伸手，從桌上一疊厚厚的報告里抽出一份檔案，長嘆一聲道：“正好，這里有個棘手的案子……”

    秦無味接過，視線掠過檔案封面，心頭登時一震。

    “這是……s級項目？”秦無味眉頭緊鎖，快速翻閱著檔案，“而且敵方身份不明、變異能力不明……”

    “s級項目大多都是這種情況。情況不明，邊偵查邊執行?！背綖轭傅?。

    “您打算讓江耀和陸執去處理？s級？”秦無味死盯著辰為罡，試圖從那張滄桑而深沉的臉上看出對方的真實意圖，“他們現在只不過是c級執行者，按照規定……”

    “【臨界變異種】的戰階劃分和普通執行者不同?！背綖轭复驍嗨?，“你也知道，陸執的污染度高達數萬。以污染度來劃分，他早已超過s級。作為超s高危變異者，他應當完全有能力處理這個項目?！?/br>
    秦無味：“……”

    沉默。

    辰老說得不錯。

    如果將江耀和陸執視為【人類】，那他們僅僅是c級執行者，遠沒有處理s級項目的資格。

    可如果以變異種等級劃分……超過一萬的個體就已經是s級，陸執的程度已經屬于高危超s級，對付一個s級項目確實綽綽有余。

    ……這就是【臨界變異者】嗎？

    “可他的實戰經驗幾乎為零……”秦無味還想說些什么，卻見辰為罡再次擺擺手，輕而易舉地打斷他。

    辰為罡：“小秦，你現在口中的‘他’，到底是江耀，還是陸執？”

    秦無味身體微微一震。

    辰為罡凝視他的眼睛。

    年過六旬的滄桑老人，此時目光卻如利劍，穿透數十年的風霜，銳利冰冷地探入秦無味的靈魂。

    “我們對陸執一無所知?！?/br>
    辰為罡說。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他是一個經驗豐富的，心思縝密的成年男性。他行事果斷，有極高的戰斗天賦和戰略意識。但由于他和江耀共用身體的特殊性，我們目前對他知之甚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江耀陸執這個共同體，真正的實力遠超c級?！?/br>
    “所以你不必擔心他?！?/br>
    辰為罡的目光忽又變得柔和，令秦無味產生一種錯覺。

    仿佛一秒鐘前給予他強烈壓迫感的不是同一個人，仿佛此時慈祥而悲憫地凝視著他的，僅僅是一位對他的遭遇充滿同情的老人。

    老人睿智而溫和的目光如暖冬初陽般籠罩著秦無味。

    悲憫的語氣卻說出了無比理性的話。

    “你不必擔心他——他的實力遠在你之上?！?/br>
    秦無味：“……”

    沉默。

    “好了，去給他答復吧?！背綖轭干钗豢跉?，再抬起眼時又恢復成平常那個叱咤風云、位高權重的掌權者。

    秦無味沉默地接過文件，向辰為罡行了個禮，轉身離開辦公室。

    走出辦公室之后他才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十年之期到底是怎么回事——辰老并未提及。

    而秦無味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臨界變異者還有這個s級項目上面。完全忘了追問十年之期這回事。

    秦無味幾乎想立刻回頭去問清楚。

    但下一秒，他又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

    因為他意識到不對——不是他忘記了，而是辰老根本就在有意地回避話題。

    甚至那已經不是利用話術簡單回避的程度。

    或許在方才的交談當中，辰老不動聲色地對他使用了某種天賦……

    一念至此，秦無味渾身一震。

    他想起來了。

    確實是有這樣一種天賦……

    【序列093·凝視】。

    那并不是攻擊力或者精神控制類的天賦。那僅僅是一種能力上的強化。

    通過直接注視對方的靈魂，強迫對方集中所有注意力。

    在這種情況下，對方的思緒會完全被帶著走，無暇他顧。

    所以秦無味才會產生那種靈魂被灼燒的感覺。

    ……為什么？

    竟然不惜對他動用天賦，也要回避這個話題，拒絕向他透露……

    這個所謂的十年之期到底是什么？

    秦無味抿了抿嘴唇，握緊手里的s級項目檔案。

    就這樣沉默著，離開了管理局。

    第90章 保密

    “……綜上所述?！?/br>
    一份厚厚的資料被推到江耀面前。

    客廳的另一頭, 秦無味兩手抱胸，面無表情。

    盡管是傍晚，室內，他仍然戴著墨鏡。

    夕陽余暉斜斜地從窗戶里爬進來, 纏.綿攀附著他那一頭惹眼的銀發。

    墨鏡后的秦無味, 看不清表情。

    語氣也平靜得讓人讀不出情緒。

    “這就是你接下來要執行的任務。項目-993：【失蹤的偶像】。s級, 單人?！?/br>
    淡得幾乎沒有血色的嘴唇從容吐出了毫無波動的語句。

    江耀伸手，接過那一摞厚厚的資料。皺起眉頭。

    ……很多字。

    密密麻麻，很多很多很多字。

    ——江耀是在自己家的臥室醒來的。

    醒來以后, 他并不能記得白天san值跌落的事, 也不記得心里那個人接管身體，向辰為罡傳遞的話語。

    江耀對于自己是如何陷入沉睡的, 并不好奇。

    如果有必要, 那個人會向他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