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有人 第51節
第38章 進食 宋斌發現, 自己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進食了。 上一次進食是什么時候? ……不記得了。 似乎,就連想起“進食”這個概念,都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宋斌清楚地記得處理宿管站那個討厭肥女人的時間。那是三天前的雨夜, 他借著雨水拍打玻璃啪嗒啪嗒的背景音, 哐當一下打破了宿管站的窗戶。 那個肥女人驚慌失措地從電視機前站起來的樣子太好笑了。 一身的肥rou都在扭, 肚皮上三四層脂肪堆得像山?;呕艔垙執优艿臅r候露出肥厚油膩的屁.股。 他看得都快吐了。 這種人是怎么好意思活在世界上的啊。 他感到無法理解,自己之前怎么能忍耐她這么久? 是了,一定是每天早晚跟這個肥女人見面, 被迫跟她打招呼, 他出于禮貌才會一直忍耐…… 她總是來挑釁,問他衣服怎么不換頭怎么不洗, 問他門口的垃圾袋到底要多久才扔一次…… 每次都是當著其他人的面, 每次都會讓所有人都放聲大笑出來。 就是她害得他被所有人嘲笑。 可明明她自己也那么惡心,那么討人厭。 那群傻.逼男生怎么就能跟她打成一片,天天笑嘻嘻地“阿姨”長、“阿姨”短,親親密密地叫來叫去。 不會只因為對方是個女的吧! 這也太饑不擇食了吧! 他感到完全無法理解。 幸好現在這種事情也已經不用考慮了。 他以德報怨,給這個煩人的宿管肥大媽,做了漂亮的減脂手術。 打開她肚子的時候, 他才意識到這種表面看起來就很肥胖的中年女人, 肚皮下面居然藏著這么驚人的脂肪。 不光皮膚下覆蓋著一層厚重的脂肪毯,就連內臟上面都掛滿了黃膩膩的脂肪。 如果他不處理她, 她將來一定會得高血脂、脂肪肝。 不對,說不定現在已經有了。 當肥厚油膩的臟器哐當一聲被丟進垃圾桶的時候, 宋斌靈光一閃: 把肝臟切掉了, 就不會有脂肪肝了。 她真的應該感謝他。 比較可惜的是, 他聽不到她親口的感激之語了。 因為太過討厭她說話時的大嗓門, 所以在一開始他就用線把她的嘴巴縫起來了。 人類掙扎的力氣果然比肥貓大很多。他花了好久才成功把肥女人的嘴巴縫上。 結果這個肥女人一點都不領情,動啊動的,縫線很快就繃開了。 他不得不先敲斷她幾根骨頭,讓她老實一點。這才重新把她的嘴巴處理好。 肥女人的掙扎在他從她肚子里捧出那一大堆滿是脂肪的內臟時,達到了頂峰。 她扭起來的時候,一身肥rou晃啊晃的,肚子里的油脂也快要晃出來。弄得地上很臟。 幸好,填進稻草之后,她整個人都安詳多了。 果然吃太胖不好。容易暴躁。 減完脂肪,變得清爽以后,宿管阿姨也安安靜靜地躺在那里不動了。 此時宋斌愿意發自內心地叫她一聲,“阿姨”。 她也很親切地沒用那張討厭的嘴給出回應。畢竟嘴巴被縫起來了。 用來丟棄內臟的垃圾桶,是宿舍樓下的生活垃圾大藍桶。 應該是每天都會有人來收垃圾的吧。 宋斌覺得很快就會有人發現垃圾袋里的油膩內臟。 可是,很奇怪的,一連兩三天,非但沒有人來問宿管阿姨的事,就連樓下的垃圾,也都沒有清潔工來收。 各種吃剩的食物、用剩的紙巾,就這么亂七八糟地堆在垃圾桶旁邊。 反而把肥女人臟器的那一袋給遮蓋了。 而且宿舍小區里的人也越來越少。 他的聽力已經好到連隔壁樓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但很奇怪地,他開始有些聽不懂了。 就像大一的時候看專業書、大二的時候被老師逼著看學術論文。 那些字拆開來他每一個都認識,合在一起卻無法理解。 如今,人類說話的聲音,對他來說也僅僅是【聲音】而已了。 他愈發無法理解話語的內容。 即便如此,他還是豎起耳朵聽著。 每天每天都豎起耳朵,趴在房門后面,耐心地、仔細地聽著。 聽有沒有人到602來找他。 聽有沒有人敲響他的房門,問他怎么這么久沒出現,問他在里面干什么,問他知不知道宿管肥女人出事了。 他也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 眼睛無法視物以后,聽覺就成了他感知世界的唯一途徑。 他甚至感覺自己的耳朵,像蝙蝠一樣,每天飛出去,靠收集聲音來捕捉外面的信息。 蝙蝠能用聲波反射來感知外界。多么了不起的小生物。 他覺得他也了不起極了。 只不過他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人來找過他,沒人跟他說過一句話。 他也很久很久沒有再看過自己。 他觸碰自己的身體,發現自己渾身上下猶如雨后蘑菇園一樣,長滿了耳朵。 他為此感到一絲詫異,但很快又產生了“果然如此”的想法。 大概有一百多只吧? 寂靜無聲、所有人都陷入睡眠的夜里,他攀爬在宿舍樓外,一邊聆聽里面同校男生的交談聲、呼嚕聲,一邊確認自己身上耳朵的數量。 雖然已經聽不太懂人類的語言了,不過如果提到自己的名字,他應該還是能認出來的。 可是一次都沒有。 他的耳朵越來越多了。 可是自己的名字,一次都沒有被提起過。 他意識到不能再這樣下去。 他的耐心消磨殆盡,他想,他不能再這么宅了,他應該走出602,走出這個宿舍樓。 他應該去更多地方,去聽聽那里的人們,有沒有哪怕一次,想起過他。 …… 然而在他正式出門之前,他發現,有人來找他了。 終于有人發現了宿管站里那個肥女人減脂過后清新不油膩的尸體。 終于有人朝著六樓上來,而不是一臉嫌惡地指指點點,嘴里不干不凈揶揄嘲笑地說那個人就住六樓。 終于有人專門來找他。 他興奮異常。他迫不及待地想和這個人見見。 但他立刻想到——不行,他的宿舍太臟了。 不能讓這個人看見他的宿舍。 雖然自己已經看不見了,但他知道自己的宿舍是什么樣子。 絕對是任何人都不愿意踏進的地方。 他不想這么久以來唯一一個來找他的人,被他的宿舍嚇退。 于是他把那個人留在五樓。聆聽著那個人反復徘徊在五樓的聲音。 那是一個他從未聽到過的腳步聲。 第一次來這里的人。 這個人是誰呢? 好奇怪。這個人在宿管站外面的時候,自言自語。還把脖子伸得很長很長。 他雖然已經聽不懂人話了但也覺得這是不正常的。 他對這個人越來越感興趣。他覺得他可以和這個人當朋友。 可是這個人卻戳破了他的偽裝。 他還沒有來得及整理好房間,這個人就擅自闖了進來。 他沒有視力,他不知道這個人在看哪里,但他知道他宿舍里到處都是臟臭衣服,吃剩的外賣盒,發臭的貓毛,還有從他一百多只耳朵里掉落出來的皮屑。 被看到就做不成朋友了。 做不成朋友那就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