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嬌 第18節
莫弈略皺起眉,握劍的手抬起制止她的靠近,“殷梨,不可?!?/br> 殷梨失落地鼓了鼓粉腮,絞著手指略帶躊躇地說:“莫弈,你走的這段時間,我很想你?!彼痤^,靈動閃爍的杏眼內是不掩飾的期盼,“你,可也想我?” 莫弈不是愚人,自然看得出殷梨對自己的情感,也知曉自己無法回饋。 他重傷被殷梨的父親救下,到現已經快三年,他想不起過去的事情,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但他始終記得,他答應過一個人,他會回去。 他記不起她是誰,卻牢記著這點。 所以斷然不敢背諾,教還在等他的那人傷心落淚。 莫弈腦中沒有征兆的浮現出雪嫣雙眼紅腫布滿慌張的雙眸,心上驀然頓跳。 又想起她了,為什么。 顧家的千金,與他有天淵之別,會是他記憶深處的人嗎? 莫弈摒退萬千思緒,神色平靜地看著殷梨,“我只是將你當作meimei?!?/br> 這樣的言語難免顯得涼薄,面對殷梨逐漸紅了的眼圈,莫弈除去擰眉,沒有過多的情緒。 殷梨死死抿著嘴唇,骨子里的驕傲不允許她掉眼淚,“誰要做你meimei!”她用力瞪了莫弈一眼,轉身頭也不回地跑開。 * 入了秋,夜風里都帶著股子涼。 西朧河上卻不乏夜游的樓船,彩燈流轉,湖光映彩,有胡女衣著單薄大膽的在船頭墊足起舞,鼓樂聲使得夜晚的西朧河上也熱鬧之極。 其中一艘樓船靜靜行在湖上,連個彈曲聲都沒有,顯得格格不入。 艙房內,謝策和趙令崖各自倚靠著憑幾對坐。 謝策手臂隨意的搭在扶手上,單薄卻不瘦弱的身體舒展,懶洋洋的后靠,修長勻稱的手垂著,玉指把玩輕轉著已經空了酒盅,就連半抬起的眼皮子都透著驕矜和漫不經心。 趙令崖則依然是端雅的姿態,目光低垂似在思索,“你是說,那日出手對付馬賊的蒙面人是景州四海鏢局的人?” 謝策隨隨點了頭,“那行人隱匿的本事不錯,我也是根據城門守衛所記錄的路引排查,再結合他們押鏢的路線來做推測?!?/br> “尋常百姓或是商隊絕不敢冒險從馬賊手里救人,但走鏢的就不同了?!敝x策語氣稀松平常的說著,抬眸看向趙令崖,“你是懷疑他們的身份?” 趙令崖知道,他想到的謝策必然也想到了,“景州地處燕王的封地,而四海鏢局在江湖中名望高,又牽扯官、商、民,或許燕王將其做耳目也未可知?!壁w令崖目光微寒,“如今朝堂上亂著,誰又知道燕王是不是想來摻上一腳?!?/br> 父皇現在年邁,一旦太子驟然病故,他便可以打著清君側的旗號入京。 “呵?!敝x策低聲輕笑,眉眼間攜著疏狂,“即便不是,也可以讓他是……勾結藩王這樣的契機可不多?!?/br> 趙令崖會意挑眉,舉起酒盅朝謝策遙遙一敬,“我就知道旬清與我是同一種人?!睘檫_目的不擇手段。 兩人的談話點到即止,之后就是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談。 謝策熏著酒氣的鳳眸里水色瀲滟,一面意興闌珊的回著話,黑眸遠睇向江面。 夜色中,一只烏篷小舟搖搖晃晃的靠了過來,謝策眉眼中滑過一道淺淡笑意,不講情面的趕客,“三皇子該回去了?!?/br> “放著公主不要?!壁w令崖把身體往后一靠,并不打算走,“我倒要看看是怎樣的絕色,將永寧也比了下去?!?/br> 謝策不搭腔,目線上滑,似笑非笑地看著趙令崖,那笑怎么看怎么瘆人。 趙令崖舉起手做投降,笑得無奈,“成,不看,我走?!?/br> 趙令崖撣了撣衣袍,不等起身,青墨已經走了進來,躬身向趙令崖行禮,“見過三皇子?!?/br> 青墨稍抬起頭,拿余光悄悄窺謝策的臉色,神□□言又止。 只消一眼,謝策便已看出端倪,不用猜也知曉顧雪嫣沒有來。 他眉心擰起,當即陰沉了臉。 趙令崖也是察言觀色的一把好手,把身子又靠回去,嘴里品咂了聲,“看樣子,我是不用走了?!?/br> 青墨心里叫苦連天,三皇子怎么還說得出風涼話,他吞咽了一下嗓子,硬著頭皮給雪嫣找借口,“稟世子,丫鬟說四姑娘已經歇下了?!?/br> 安靜無聲。 周遭空氣沉得青墨能聽到自己鼻息,越是安靜他就越是感覺不妙。 謝策遲遲沒有回話,青墨忍不住快速朝他看去。 靠在憑幾上的男人低垂著眼,看不出情緒,指尖一下一下的敲擊著扶手,速度越來越慢……倏忽,他動作一停,青墨的眼皮跟著一跳。 謝策輕抬眼簾睇向青墨,“你說?!蓖鲁龅恼Z調緩而慢,逐字逐句地問,“她可是在躲我?” 謝策一雙潤澤的烏眸黑白分明,猶帶著困惑,眼下因飲過酒而泛起薄紅,詭異的顯出幾分無辜。 青墨卻清楚,但凡他回答一個“是”,世子這張看似人畜無害的皮囊立時就會撕去,露出蟄伏已久,深藏的獠牙。 “入秋天涼,又是晝短夜長?!币慌缘内w令崖笑看著謝策,言語揶揄,“早睡罷了,也值得你如此患得患失?” 謝策唇角輕抿,譏諷地嗤笑,“三皇子開什么玩笑,一個女人而已?!?/br> 患得患失?除非他開口說不要,否則顧雪嫣這輩子都別想離開他。 既然這樣,又談什么患得患失。 趙令崖一幅了然于胸的表情看得謝策心里煩躁,起身往外走去,“三皇子慢慢游湖罷,告辭?!?/br> 作者有話說: 甭管謝二心里怎么想,嘴硬是必然的。 第018章 清早,心月與幾個小丫鬟在管事處領了新的秋衣,有說有笑的一路往回走。 穿過園子,她便和幾人打了招呼告別,兀自往溶梨院去。 “啪?!?/br> 忽的,一顆不知從哪冒出來小石子掉在心月腳邊。 心月駐足奇怪地看了一眼,沒有多想繼續往前走。 “啪?!?/br> 又是一顆。 心月這才覺得不對勁,抬頭往院墻處張望,只見一道虛影快速閃過。 心月頓時了然,她皺著張臉,想起雪嫣的交代,幾番猶豫才悄悄從角門出去。 果不其然,青墨就在不遠處等著他。 心月走上前沒好氣地瞪著他,“你怎么又來了?” 青墨一改以往在她面前嬉皮笑臉的討好模樣,一本正經道:“我讓你去勸四姑娘,你可勸了?” 心月一聽這話就來氣,“這是你情我愿的事,我家姑娘都說清楚了,還勸什么,你煩不煩吶?!?/br> 青墨手撐著前額,一時不知說什么,昨夜如果不是三皇子開口,世子那邊只怕就瞞不住了,“我不妨與你直說,這事還真不是四姑娘想抽身就能抽身的?!?/br> “你什么意思?”心月警惕地看著他。 青墨又不能跟她明說,只道:“我讓你去勸四姑娘也是為了你們好?!?/br> 世子現在還有耐心哄著姑娘,想要她的心甘情愿,可一旦真的惹怒了他……世子可比不得大公子溫柔。 青墨很快離開,心月望著他的背影惱怒地啐了聲,“嚇唬誰呢?!?/br> 心月抱著衣裳回到溶梨院時雪嫣正坐在窗子前繡花,見她走進院子便問:“怎么去了這么久?” 心月張開嘴,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她低眉思忖,要是把剛才的事說了,無非也就是給姑娘徒增煩惱,姑娘好不容易決定與世子了斷,從過去的事情里走出來,可不能再回頭了。 而且她也不信堂堂鎮北侯府的世子,真的會做什么強人所難的事。 這么想著,心月便將這事打了馬虎眼,搪塞了過去。 雪嫣不疑有他,并沒有多問。 日到正中,暖洋洋的光照晃著眼,雪嫣瞇眼躲閃,一個不慎,繡花針的針尖兒直接扎進了指腹。 “嘶——”雪嫣小聲抽氣,拿手絹按住冒了血珠的指尖。 看著沾了點點血跡的手絹,雪嫣心中無端生出不安,她垂落眼睫,思緒飄遠。 自她對青墨說完那番話已經過去了好幾日,謝策那邊并無動靜,想來是默許了。 雪嫣安慰自己不要多想,她先開了口,謝策那樣倨傲的一個人,定不會糾纏于這等事。 心月走進屋子說林素蘭請她過去,雪嫣本也沒了繡花的心思,輕聲應好,放了東西起身。 她去到母親院中時,顧崇文正往外走,雪嫣柔聲道:“父親?!?/br> 顧崇文頷首朝她略微笑了笑,“你母親在等你,快去吧?!?/br> “是?!毖╂痰?。 顧崇文極重規矩,也如多數男子對后院的事鮮少過問,對雪嫣這個自小不在身邊的女兒更是沒有太多的親近。 有時雪嫣覺得自己在顧府更像是一個外人,她眼中難免布上些許失落。 走進屋子,林素蘭笑吟吟的朝她招手,“囡兒快過來?!?/br> 雪嫣見她臉上揚著喜色,正想問是有什么高興的事,林素蘭已經先一步說:“方才三皇子府上的內官送來了帖子,說是在驪園辦秋宴,明日你就和幾個姐兒一同去?!?/br> 雪嫣錯愕反問,“三皇子?” 雪嫣感到奇怪,三皇子設宴怎么會請她們。 林素蘭笑道:“我聽聞三皇子是眾多皇子中性子最溫文風雅的,好舞文弄墨,常會設些雅宴?!彼庥兴傅乜粗╂?,“這可是不可多得的機會?!?/br> 林素蘭最引以為傲的就是自己女兒的容貌,若是能入了三皇子的眼,即便做側妃,那也是光耀門楣的事。 雪嫣皺起眉,“我不想去?!?/br> 三皇子設宴,去得必然都是身份矜貴的高門子弟,倘若謝策也在……雪嫣抿住唇,不由得忐忑了起來。 “不行?!绷炙靥m語氣嚴肅,“你可知我是求了你父親,你才有的去?!?/br> 老夫人總是有意無意的壓著雪嫣,不讓她在人前多露臉,甚至還想將她嫁給自己娘家的孫兒,林素蘭一想起就氣的渾身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