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蓮崖慢慢放下藥碗，抬起眼來瞧住了老太太，慢慢開口道：“老太太以為旁人能搶走阿棠的風頭？”這世上沒有人能搶走阿棠的風頭，別說是在顧敏君眼里，就算是在裴鴻度眼里，恐怕也無人能搶奪阿棠鋒芒半分。

    “我今日來不是為了這件事?！敝x蓮崖從衣袖里掏出帕子，垂著眼慢慢擦了自己的手指，帕子上繡著蓮花，這是阿棠送給他的生辰禮：“是為了更重要的事?！?/br>
    老太太疑惑的看著他，開口要問什么事，卻發現頭暈腦脹的厲害，喉嚨里像是堵了什么東西一般，死活發不出聲音，甚至是喘不過氣來……

    她有些驚慌的伸手要抓住謝蓮崖的手，讓他叫大夫來。

    謝蓮崖卻厭惡的拂了開。

    老太太身子不穩栽倒在榻上，頭暈目眩的盯著謝蓮崖。

    只聽他慢慢輕輕的道：“您恐怕不知，連陛下都看上了阿棠，這世上怎么會有人能與阿棠相比？她那樣好?！?/br>
    他垂下眼簾，那雙曾經全盲的雙眼如今冷漠如冰霜，凝視著她冷漠又溫柔的道：“這讓我很頭疼，我不想阿棠入宮吃苦，也不想阿棠嫁給顧敏君，您說我該怎么辦呢？”

    老太太喉嚨里涌出血來，死命的掙扎著抓住他的衣袖，拼命想叫外面的婆子和宋元香，可謝蓮崖卻從她手中抽走她的帕子，捂住了她的嘴……

    “只能請您幫幫我了?！彼难凵駴]有一絲情緒，冷漠而平靜。

    ------

    而臥房中謝棠的系統忽然“叮?！表懥藘陕?，彈了出來兩條提示，一條是系統提示——[您是宿主反派謝蓮崖消費全部積分，購買道具【無色無味斷腸丹】。]

    另外一條女主任務提示——[反派劇情線已開啟，您已促使反派黑化33/100，已完成任務一【成為反派的朱砂痣】，獲得任務積分300萬。請繼續刷滿反派黑化值，完成任務二【反派為您而死】。]

    她現在明白了為何主神系統那么努力的忽悠她，做這個世界的女主任務，因為謝蓮崖這條線，她幾乎不用努力就可以完成任務。

    成為他的朱砂痣，促使他黑化百分之百，讓他為她而死。

    哪一個都很簡單。

    只是她沒想到，謝蓮崖這么快就動手了，她以為至少要等劇情走到，謝清風被卷入宮廷斗爭中被皇后設計，謝蓮崖才會刷出黑化值動手。

    誰想到謝蓮崖竟這么早黑化，寧愿這么做，也不要走劇情……

    ------

    第二日顧夫人就親自登門來提親，顧敏君與她說了昨日圍場一事，何止是顧敏君不安，她也不安，已經不能再等了，若是陛下下旨召阿棠入宮就完了。

    她打算好了，無論如何今日也要說服謝家人，先將阿棠與敏君的親事定下，明年阿棠及笄了再正式定親納吉，只要定了親，阿棠想往家里住多久再成親都好，她絕不催促阿棠盡快成親，只要先定親，這樣陛下總不能奪臣子之妻。

    可她千算萬算沒算到，謝家老太太昨夜過世了。

    她到謝家之時，看見紅燈籠全部摘了下去，府中只有一陣陣哭聲就覺得不好，等進了正堂遇上滿臉淚痕的謝清風，聽他說昨夜老太太喝了安神藥睡下，沒想到突發疾病在睡夢中過世了，今早丫鬟婆子去叫她起床才發現。

    顧夫人腦子都懵了，怎么這么巧？偏偏是在她提親的這日暴斃了？

    她如今再要提親根本無用了，祖母過世，阿棠至少要守孝三年才能定親，更別說阿棠作為孫女，是要陪同父親一起送老太太的尸身回老家浙水入祖墳的。

    這一去至少要過了熱孝一年才能回京。

    顧夫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擊懵了，只看見回廊下謝蓮崖神色平靜的提著食盒交給了阿棠的婢女連翹，與她說：“這是今早去城東鋪子買的炸餅，阿棠最愛吃的，你拿給她，與她分著吃了吧?！?/br>
    連翹笑瞇瞇的接過去，小聲說：“還是蓮崖少爺最疼小姐，知道小姐今早被鬧的什么也沒吃?！?/br>
    謝蓮崖在那廊下笑的比春風還溫柔：“讓她不必害怕，萬事有我?！?/br>
    顧夫人看著謝蓮崖，莫名其妙覺得那笑意里透著些許真正的開心。

    顧夫人沒有在謝府多逗留，離開之后直接命車夫去大理寺外。

    ------

    顧敏君從昨日開始就心神不寧，若非今日不能休沐，他便和母親一同前去謝家提親了，他坐在大理寺中，眼睛盯著卷宗，卻沒看進去一個字。

    直到有人來報說，他母親來尋他，像是有急事。

    他丟下卷宗就跑了出去，出大理寺便瞧見母親在馬車下來回踱步，那副表情半點也不像提親成功的模樣，他心里像墜了石頭一般，迎上去叫了一聲：“母親……”

    別的話還沒問出口，顧夫人就抓住了他的手臂，低低的說：“謝家老太太昨夜突發惡疾過世了?！?/br>
    顧敏君愣了一下，他想了千百種可能，定親成功或是不成功，亦或是謝蓮崖阻攔，卻怎么也沒想到這樣一種……意外。

    他甚至沒反應過來，直到聽顧夫人說：“阿棠恐怕要守孝三年……”

    他忽然想起昨日他去見謝蓮崖，告訴謝蓮崖，若不想阿棠入宮就不要阻攔他與阿棠定親。

    謝蓮崖在那馬車中垂著眼慢慢掀起來瞧他，冷冷淡淡的說：“顧大人放心，我自會護阿棠周全?！?/br>
    莫名的，他身上一陣寒意，腦子里有一個荒謬又不可思議的聯想，怎么會這么巧？

    當真這么巧嗎？

    第62章 養成帝王

    謝清風守在老太太的臥房中,哭了一會兒又呆跪了一會兒，他心中除了悲傷之外卻有一種令他產生負罪感的……慶幸。

    這令他痛恨起自己的不孝，可是他無法不承認母親這個時候突然出事,成了他保住全家性命唯一、最好的法子。

    他不知自己跪了多久，直到有人進來扶他。

    他愣了一下，抬頭看見謝蓮崖異常柔美的臉。

    “叔父節哀,若是你有什么事，叔母和阿棠會傷心的?！敝x蓮崖將他扶了起來,又慢慢說了一句：“人死不能復生?！?/br>
    他在外會稱呼他與拂玉父親、母親，在家卻還是會叫回叔父叔母。

    謝清風站起來,雙腿發麻,腦子里卻異常的清醒,是，如今不是難過的時候，一旦他出事了就會牽連拂玉、阿棠,甚至還有蓮崖。

    蓮崖前途無量，阿棠才沒有及笄，拂玉跟了他半輩子……他死了無所謂，但他絕對絕對不能牽連她們。

    他抬手用袖子擦掉臉上的淚水,啞聲道：“我無事?！彼醋≈x蓮崖，謝蓮崖如今比他還要高了,“家中就暫且交給你了蓮崖，我要入宮去一趟?！?/br>
    “叔父要進宮？”謝蓮崖問他。

    他點點頭,垂下眼去說：“我進宮請辭，明日就送母親回老家安葬?！?/br>
    這么著急？

    謝蓮崖心中隱隱覺得不對勁，雖然他希望謝清風越早帶阿棠離京回老家越好，但是他沒想到謝清風會走的這么急,按照他對謝清風的了解，至少會讓老太太過了頭七，他將太醫院的事務交接完畢才會離京。

    為什么？

    是謝清風那邊出了什么事？

    他知道的劇情里，謝清風并沒有出什么事，但劇情已經改變了，老太太死了，他不知道謝清風的劇情會不會被改變。

    “叔父?！敝x蓮崖叫住了要出門的謝清風，對他道：“你遇上任何事都可以交給我來解決，你知道我參加科舉是為了阿棠，入朝為官亦是?！?/br>
    什么仕途、名望、權勢、前途他統統不在意。

    謝清風站在屋門口，不可思議的看著站在榻邊的謝蓮崖，他一襲黑衣，背后是老太太已經僵掉的尸體，臉上平靜而淡漠，仿佛只是說出一些無關緊要的話。

    可他說出的話任誰聽了不吃驚？怎么會……全是為了阿棠？

    他不懂。

    謝蓮崖又說：“我替叔父入宮請辭便好，叔父留在家中陪阿棠和叔母?！?/br>
    足矣，蓮崖能這樣說、這樣想就足矣。

    謝清風眼眶發熱發紅，蓮崖是個好孩子，就算他真出了什么事，把阿棠和拂玉交給蓮崖，他也放心了。

    謝蓮崖朝他走過來，要跨步出門。

    謝清風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不用?！彼麎毫藟汉眍^的澀?。骸爸皇沁M宮請辭而已，你留在家中替你叔母收拾，等我回來我們就動身?！?/br>
    他不能讓蓮崖知道，這件事讓蓮崖知道無疑是連累了他。

    謝清風沒再多說什么，執意讓謝蓮崖留下，換了官服就快步離開了宅子，入宮去。

    謝蓮崖到底是不放心謝清風，吩咐鋤禾去宮門口等著謝清風，若是謝清風在宮中出了什么事，宮中自會有他的人出來告訴鋤禾。

    鋤禾應是，小跑著出了宅子。

    謝蓮崖這才去找了金拂玉，幫她一起收拾細軟。

    ------

    天忽然陰了下來。

    裴鴻度剛從西苑殿回到奉天殿，疲憊不堪的坐在殿中揉著眉心。

    內侍馮元奉了茶卻不敢發出一絲聲音，他知道陛下現在煩躁不堪，西苑殿的寧嬪有孕好不容易保過了三個月，眼看再有兩個月就臨盆了，卻突然見紅出血了……

    太醫在西苑殿救治了快一天，孩子還是沒保住，剛剛小產了。

    寧嬪也傷了身子，恐怕以后都很難有孕了。

    陛下從寧嬪那里回來，一路上沒有開口說一句話，打從七皇子裴禎之后，宮中再沒有添過皇子公主，好不容易有妃嬪懷上龍種，也沒有能生下來的……

    這些年，已有幾位妃嬪小產了，所以寧嬪這一胎從懷上開始，陛下就命幾位太醫照看，還是沒有保住。

    奉天殿中一片死寂，有人在殿外來報，陛下吩咐的畫像畫好了。

    馮元看了一眼陛下，他揉動眉心的手指頓了頓，馮元便道：“拿進來?！?/br>
    馮元上前將畫接過來，揮手讓小內侍退下，笑瞇瞇的捧著畫軸到裴鴻度跟前道：“陛下可要瞧瞧，畫師畫的像不像？”

    裴鴻度慢慢睜開了眼，不用他吩咐，馮元便有顏色的將畫軸在他面前攤開——那畫上畫著身披霞光、鳳凰神鳥相伴的神女。

    可馮元很清楚，這神女是陛下下令照著謝太醫家的女兒畫的，連高束的頭發和佩戴的耳飾也皆是那日梅林相遇時，謝家姑娘所佩戴的。

    “哎呦，這畫的……”馮元驚嘆，卻沒說像不像，陛下還沒說像不像他怎能說？

    裴鴻度疲憊的目光瞧著那神女圖，落在神女是面龐上，像，真像，將謝家女兒畫成神女的扮相就更像了，只是比神女要稚氣許多。

    他手指輕輕觸了觸畫像中神女光著的腳，想起神女出現時步步生蓮，那場景如夢似幻……

    這么多年神女再沒有出現過，為什么不再出現了？

    神女指引他找到福源，躲過了一劫，可這些年他的子嗣一個一個亡故，是老天對他的另一種懲罰嗎？

    他的手指慢慢移動到畫卷中的那張臉上，那日梅林中謝家女兒騎馬闖到他眼前的畫面便浮現出來，淡漠的眼神、孤傲的神情，太像了。

    她今年多大了？

    “陛下，蕭姑娘與謝姑娘曾共過患難，今日蕭姑娘在宮中陪皇后娘娘，不如請謝姑娘入宮來陪蕭姑娘游園玩樂？”馮元跟裴鴻度多少年了，再清楚不過他的心思，便順著他的心意開口道：“謝姑娘似乎是喜歡狗，外邦不是新送來一只雪白的長毛犬嗎？奴才猜謝姑娘定然喜歡?！?/br>
    裴鴻度抬眼看住了馮元，心里那些煩躁和氣悶便淡了許多，笑了一下，“去辦吧?！?/br>
    馮元立刻應是，將畫卷放在桌案上就要去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