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刀 第15節
西澄拾起地上的帽子,接過盒子。 那祖孫倆走遠,她走去旁邊的垃圾分類回收箱,想扔了那頂帽子,停了一兩秒,還是抖了抖灰裝回盒子里,上樓去了。 聽到聲響,顏悅從臥室探個頭出來:“西西?” 西澄用手語問她:“沒睡覺?” “你嘴巴怎么了?”顏悅走過來看她。 “一點意外?!?/br> 顏悅看她不想說,也不細問了,西澄這才注意到她眼睛紅紅的。 “你怎么了?” “沒什么?!弊炖镞@么說著,眼睛里已經又要濕了。 西澄只能繼續比劃著問她:“出什么事了?” “是辛鳴?!?/br> 辛鳴是她男朋友,西澄知道的。 顏悅開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控訴起來。西澄聽明白了,就是兩人一言不合吵架了,然后對方六個小時都沒有找她。 “他發條微信能死嗎?”顏悅扁著嘴,細彎彎的眉蹙著,委屈得很,“怎么就不能讓讓我,上次我先道歉,這回他就不能先低個頭嗎,他怎么能這么過分呢,你說他這種人是不是就活該單身!” 她眼淚直掉,糊得視線都不清楚了,西澄一邊抽紙給她,一邊拿出手機打字:“不然你再等一等呢,也許明天早上他就找你了?!?/br> 顏悅看完抱住她扭著身子:“可是我心里難過啊,我等不到明天早上啊……” 西澄:“……” 所以談戀愛就是這樣嗎? 耐著性子把顏悅勸回房里睡覺,西澄才有空收拾自己。 洗漱的時候,她觀察了一下嘴角的傷,有點兒明顯起來,挺難看的。 那巴掌力道真不小。 她拿熱毛巾在嘴邊摁了摁,走出去找手機,回了姜瑤的消息,退出去,往下滑,找到那個灰色的消波塊,問他到了沒。 也就一兩秒,跳過來一個字:沒。 她說:到了告訴我一下。 間隔兩三分鐘,他回過來一個問號,隨后的一條問她:社交辭令? 西澄:不是。 過了挺久,西澄收到了他到家后的消息。 那天之后他們再見面就已經是下一年了。也沒什么正經事,不過就是又吃了一回飯。 那次是順路,梁聿之有位長輩搞曲藝的,在北展劇場有個表演,那天他去捧了場,結束后正好離晚飯時間不遠。 當天西澄的最后一門專業課結課。 梁聿之問她在干嘛,她告訴他在上最后一堂課,他便回過來:是么,正好,那吃個飯慶祝一下。 他的車停在z大門口。 西澄拉開副駕車門坐進去,將四五級的西北風隔絕在外。 她穿了件薄款的黑色羽絨服,坐下來就扯下帽子,理了理頭發。 梁聿之看了眼那張被風吹紅的臉,問吃什么。 西澄理好頭發,從兜里摸出手機,打字:“你吃不吃云南菜?” 她口味跨度很大。 梁聿之說可以吃,西澄在app上找了家店,不遠,但已經這個時間了,再晚一點開車就會很堵,回程會很糟心。她于是問他能不能坐地鐵,一共也就幾站路,雖然也會人多,但比堵在地面上寸步難行要好。 梁聿之似乎沒有思考就答應了。 地鐵站在旁邊,不必走多遠。 西澄猜他沒有坐過地鐵,便沒有與他溝通就直接在app上買了兩張票,進站找到取票機取票,給了梁聿之一張。 晚高峰的前奏,人確實不少,但他們順利上去了,只是沒有座位。 臨關門時,有人匆忙跑進來,手里塑料袋裝著一根在站口剛買的黏玉米,梁聿之被擠到了,那根玉米甩到他手上,燙了一下。 他微微皺眉,站穩后看向身邊人:“有比開車好很多嗎?” 西澄:“……” 她拉他的袖口,帶他走到角落空處。 梁聿之站在封閉不開的那側門邊,西澄握著旁邊扶手,看起來像將他護在人群之外。 她半側著臉觀察旁邊的宣傳幅,梁聿之低頭便看到她微微蓬亂的額發,發際周圍有細密絨毛,很淺的黃色,像小貓的毛發。 西澄看完了并不有趣的宣傳廣告,報站音已經提示到了下一站。 門打開,一波人涌出去,另一撥人涌進來。 西澄緊握扶手,依舊被人流沖撞,等地鐵重新開起來,剩余空間再次縮小,她與梁聿之之間的距離更近。 為了盡量不碰到他,她刻意讓腦袋往后,結果身后高個大漢一個轉身,肩包甩到她后腦勺。 梁聿之提起她的羽絨服帽子戴到她頭上,“你給人當沙包嗎,過來點?!?/br> 西澄站近了一步,更清楚地聞到他衣服上的味道,不是香水,大約是洗衣用品的香味。她想會是哪種洗衣液或是凝珠,之后關注到他里面穿的那件襯衣,原來不是簡單的黑色,有一點暗紋。但他今天沒打領帶,他在微信里說在這邊有事順路來的,看來并不是太正式的事情。 思緒無目的地游蕩,莫名想到很久以前,她剛來北京幾個月,有次梁泊青帶她去積水潭醫院,也乘地鐵。他安慰她不必害怕,并不是所有的闌尾炎都要做手術,但是很不巧,她的闌尾炎真的要開刀。 那天好大的雪。 報站音停了又繼續,感應門關閉,前往下一站。 “唐西澄?!?/br> 聞聲抬頭,視線被帽子輕微遮擋,她抬手推了一下,不知道梁聿之要說什么,目光剛碰上,他還未出聲,有個電話打進來。 對方講了些什么,他答:“明天再說,現在不太方便?!?/br> 的確不方便,環境太嘈雜。 西澄看著他微抿的唇。 電話并沒掛掉,似乎是急事,他沉默聽那頭的人闡述,末了回應一句:“文件發我郵箱?!?/br> 之后是到站提示音。 隨人群走去出站口,很順利找到那家餐廳,不過那頓飯吃得一般,西澄記得只有道酸木瓜雞湯還不錯,他們兩個喝了大半。 她后來忘了問他,你喊我是要說什么。 期末考結束,迎來寒假。 大學生陸續返鄉回家,學校里每天都有拖著行李箱離開的身影。 那些一考完試就跑的八成都是大一新生,剛體驗了半年的大學生活,還不曾步入焦慮,個個一臉輕松又充滿希望。 顏悅每天和西澄念叨:“我都不知道我今年在哪過年,陪我爸過吧對不起我媽,陪我媽過吧我爸也很可憐,真頭疼……” 即使如此,她還是訂好了回家的機票。 顏悅家在南京,離上海不遠,她每年都會說“要么寒假我來找你玩”,但每回真到寒假就沒有后續了,她是家里獨生女,姥姥奶奶家兩頭跑,阿姨叔叔也不少,親戚間關系近氛圍好,寒假檔期從來就沒空過,充實到只會在除夕夜給西澄發條新年快樂。 一月下旬,顏悅回家之后,西澄又開始一個人住。 她和梁聿之已有兩周無聯絡。 還是同姜瑤碰面才知道他工作上遇到棘手的事,具體什么情況姜瑤也說不清楚,只從喬逸那里聽到一嘴,好像融資出了點問題。 “他就是倔啊,有什么事都自己擱著,從來不肯跟我姑父開口,不然這些都根本不算什么?!苯幇胪居謸Q話鋒,“不過老實說,這也不能算是他的缺點,雖然我也不確定他在較什么勁,但反正比喬二哥那種吃干飯還要往外扔點的好多了吧?!?/br> 之后沒再繼續聊這個,她們去了喬逸那里,很巧,又碰上蔣津語。 這次沒在打游戲,坐在樓下喝酒。 看到西澄,就笑了一下:“巧啊meimei?!?/br> 姜瑤無語:“津語姐你別這樣,很嚇人?!?/br> 然而嘴上說著很嚇人,沒到半個小時就一起玩起來了,幾個人打麻將打了一下午,西澄麻將沒怎么碰過,但她上手很快,連蔣津語都夸她潛力無限。 晚上一起吃飯時,喬逸問蔣津語什么時候回天津,后者翻了個白眼:“別提這事,我已經能想象迎接我的是什么?!?/br> 喬逸:“不要這么排斥,相親也沒什么不好啊,就當多個朋友,買賣不成仁義在?!?/br> 姜瑤都沒想到是這個問題,原來彪悍如蔣津語也會為過年相親局煩惱。 “津語姐,這不是你的作風啊?!苯幷J知中,蔣津語很強,只有她拿捏別人的份,哪有人能做她的主。 “這你就不了解了,誰讓人家是個孝順孫女呢?!?/br> 喬逸代她解釋,蔣津語從小由奶奶帶大,祖孫感情極好,她誰都不放在眼里,只聽她奶奶的話,眼下老太太已經是臥床狀態,就那么點念想她哪里忍心違背? 蔣津語喝了口酒,眼睛瞄向喬逸:“我看你挺閑的,不然你跟我走一趟?” “您可別了吧?!?/br> 喬逸一秒拒絕。 雖然他當初笑梁聿之,但放到他頭上,他跑得絕對比兔子快。 “不然你還是找梁聿之……”這話剛說一半,被姜瑤猛錘一下腦袋,他“嗷”地叫了一聲。 蔣津語噗嗤笑出來,看一眼唐西澄,說:“行了,我還真不信我過不了這個年了?!?/br> 那天臨走時,蔣津語加上了唐西澄的微信。 “有空一起打麻將?!彼f。 原以為回上海前不會再見到梁聿之,卻在臨走的前兩天收到了消息,問她在做什么。 西澄當時正在小西天影院大廳買票。 他問什么電影。 戲曲電影,《公孫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