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不禁,長夜未明 第217節
張行簡咳嗽一聲。 張行簡看看天,看看周圍流動人群,看看燈火若有若無,看看樹葉在頭頂搖落。 這并不算一個很好的聊天氛圍。 但是無所謂。 他確實生性隨意,興致勃勃:“我本來想邀請梧桐與我一起過生辰。你記不住你生辰,與我同一天過,多好?!?/br> 沈青梧靜片刻。 她說:“我不過生辰?!?/br> 她心里有抗拒。 她有幾分期待,便有幾分懼怕。每多擁有一分好,便為此徘徊茫然。 張行簡說她勇敢,沈青梧與他好后,才知道自己的怯懦。 她怕得到又失去。 不如最初便不要擁有,毫無指望。 但是,沈青梧與他好后,每時每刻都要提醒自己——是他逼著我要的,是他說愛我,我要坦然享受。 張行簡心中是知道她那點兒怪脾氣的。 他輕聲哄她:“自然,是我想錯了。每個人的生辰都十分珍貴,豈有和別人湊合的意思?” 沈青梧瞪他。 她不是那個意思。 他故意曲解她。 她不信張行簡會讀不懂她的心思,他就是裝不懂。 這個裝不懂的郎君耍賴:“你要是與我同一天生辰的話,慶祝都要少一天,那多不劃算。不如一年三百多日,你從其他日子里選一天你喜歡的……來過生辰?!?/br> 沈青梧呆住。 張行簡還在暢想:“我真羨慕你,可以隨便選一天自己喜歡的,過自己的生辰。我就不一樣了,還不能隨便選。我就不喜歡五月過生日,我喜歡下雪的時候過生辰……” 他滔滔不絕。 沈青梧被他說得浮想聯翩。 她本不想要生辰,但是他這樣說,她也生起興趣。 是了,一年三百日,她有整整三百日可以挑選…… 沈青梧問:“那我選哪一天?” 張行簡:“一年中你最喜歡哪一天?” 沈青梧:“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喜歡?!?/br> 張行簡怔住。 他眼中流動的火光靜下,湖水瀲滟,星光投入。他抬起眼睛,眼如星海,春風徐徐吹拂。 這樣的眼神,真讓人心動。 沈青梧還未表示什么,他已傾身,在她唇上輕輕親了一下。 親完,他才看一看,周圍有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幸好他們坐在大樹下,離人群遠,沒有人過來張望。 張行簡松口氣。 -- 張行簡別過臉,矜持微笑:“大庭廣眾,你不要勾我?!?/br> 沈青梧看他的紅耳根:“我沒有勾你,我和你可不一樣?!?/br> 張行簡笑:“是,你清高,我骯臟?!?/br> 他彎眼睛:“是我被情被欲控制,不等人后,就想發、情?!?/br> 沈青梧喜歡看他笑。 沈青梧湊過來,要親他,被他抬手擋住。 他笑著求饒:“你饒了我吧,再這樣下去,我就控制不住了?!?/br> 沈青梧饒有趣味:“怎么個控制不???” 張行簡警告地瞪她一眼。 沈青梧分外有興趣,湊到他耳邊,輕聲撩他:“要與我野、合嗎?” 他瞬懂。 他耳尖瞬紅。 他瞪她。 怕她胡來,張行簡僵硬而堅決:“不要?!?/br> 沈青梧“哦”一聲,身子后退,靠到樹身上。 她不再是那般乖巧聽話的抱膝坐姿了。 她后退的姿勢很慢,一只腿曲起,手指曲搭,上身懶散靠樹,淡著眼看張行簡。沈將軍這番坐姿與氣概,吊兒郎當,像個不學無術的準備強搶美男的惡霸王。 張行簡語重心長,不知是提醒她還是警告自己:“你莫要胡來?!?/br> 沈青梧揚眉:“我胡來什么了?我好端端坐著,一根手指頭也沒動。你怕什么?” 張行簡微笑,垂下眼。 沈青梧心頭跳幾下。 她不說話。 她當然不打算強迫他。 她已漸漸了解他——如他這樣本性對什么都充滿好奇的人,總有一日,他自己會主動。 她可以當獵手,可以守株待兔,等著這頭獵物自己撞上來。 張行簡掠過這個危險話題,不讓她繼續說下去。 他笑罵她:“你不要鬧了。你快些說說,你打算選什么日子當生辰用?!?/br> 沈青梧:“不知道?!?/br> 張行簡坐得清矜,臉紅且含笑:“除了……喜歡我的時候,其他日子,就沒有喜歡的嗎?” 沈青梧干脆:“沒有?!?/br> 張行簡既開心她的無心告白,又要維持優雅風度:“那你也不能一年都在過生辰?!?/br> 沈青梧頷首。 張行簡說:“那……選一個你能記得住的日子?對你來說意義重大的意思?” 她看他一眼。 張行簡敏銳捕捉到她的目光。 但是沈青梧說:“沒有?!?/br> 張行簡:“你有。你不想說?!?/br> 他蹙眉:“為什么不說?你為何有心事卻瞞我?梧桐,夫妻相處,不能這樣排外的……” 沈青梧提醒他:“你我不是夫妻?!?/br> 張行簡:“那不重要?!?/br> 他笑著哄她:“說嘛。我不喜歡你對我有秘密,我不喜歡你有事瞞著我,我會不安,會害怕,會擔心你不要我,會瞎想……” 他好能纏人。 沈青梧被他煩死了。 沈青梧終于慢吞吞開口:“我確實記得一個日子,但你恐怕不喜歡?!?/br> 張行簡靜一下。 張行簡溫聲:“只要不是你與博容初相識的那天,你要留下紀念,用來當生辰,我就不會發怒?!?/br> 沈青梧心想:還記著博容呢。 她沉吟片刻。 沈青梧慢吞吞吐出一個日子:“十月十一?!?/br> 張行簡眨眨眼。 張行簡茫然:“這個日子……特殊在哪里?讓你能記???” 沈青梧問:“你不記得?” 張行簡:“我應該記得?” 她看他片刻。 沈青梧:“你要我捅你一匕首、逼我離開沈家的日子?!?/br> 大雨滂沱,秋日凄涼。 她這一生,恐怕都不會忘記那天。 -- 當張行簡與沈青梧彼此無言時,有另一對兒女,也被逼仄沉默淹沒。 這一晚無風無雨。 天上無月,正是殺人夜。 沈青葉在遙遠的東京外荒僻山下廢棄木屋醒來,披衣走出屋子,見到修長郎君身子背對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