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不禁,長夜未明 第155節
天地冷寂,雷聲悶悶。 沈青梧在張行簡的客棧門前徘徊。 她徘徊了約莫半個時辰,告訴自己:我只是看一看。他要是病倒了,不還得我照顧嗎? 沈青梧不敲門,直接推門而入。 一室漆黑,沒有點燭。 沈青梧目光適應了黑暗,微微瞇眸,與靠墻坐在榻上的張行簡四目相對。 他竟一直在看著這個方向。 烏發白膚的郎君擁被坐在榻上,潮濕發絲貼頰,眼眸烏黑泠泠。他看著瘦薄羸弱,卻在閃電劃破寒夜的每一個瞬間,讓沈青梧看到了他那風流意態之美。 沈青梧盯著他。 沈青梧:“你看什么?你不睡?” 張行簡笑一笑:“看有沒有人進來陪我,防備有人非要進來陪我?!?/br> 沈青梧:“什么意思?” 張行簡閉上眼,喃聲笑:“怕你逼著楊肅來陪我一起睡,那我可受不了?!?/br> 沈青梧沉默。 原來下午時的事,他知道是她讓楊肅做的。 沈青梧看著他鬢角的汗、嫣紅濕潤的唇、被衾后露出一段的雪白長頸。她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他的坐姿——挺拔,修長,再難受,也不露一點丑態。 “修養”這兩個字,刻入了張行簡的骨子里。 不管什么時候,他都要清矜、淡泊、優雅。 可恨的張行簡。 沈青梧靠著木門:“既然你不需要人陪、睡,想來我是多余的,那我走便好了?!?/br> 張行簡望著她不語。 沈青梧盯緊他:“張月鹿!” 張行簡彎了彎眼睛,說:“好?!?/br> ——想走就走吧。 他無所謂。 沈青梧心中一瞬間升起一股燥意,煩悶,為他這種一路沉默的態度——好像怎樣都無所謂,好像怎樣他都不在乎。 既然不在乎,為什么總是做出一副可憐的模樣? -- 黑暗中,張行簡閉上眼,忍著再一波的頭疼與心臟處傳來的疼。 他確實如他自己說得那樣,格外能忍。 他愿意讓你看到時,你能看出他在受傷;他不愿意時,你只會覺得他氣度極好,風流婉約,卓卓如玉。 張行簡對沈青梧,確實沒什么想法。 他不知道怎樣面對她,那么——隨她便吧。 她想如何就如何吧。 他被雷聲折磨得全身都開始疼了,疼得厲害的時候,他已經沒空想那些了。 閉上眼忍痛的張行簡,沒發現有一道氣息靠近了床,也沒發現有人上了榻。 待那人窸窣的脫衣聲傳來,他才冷不丁回神。 張行簡:“梧桐……” 沈青梧掀開他的被褥,一身帶著潮意的中衣冰涼,讓張行簡瑟縮一下。沈青梧一言不發,在黑暗中鉆入被褥,張臂抱住他。 他低頭時,手不小心碰到她的腰身。 張行簡收回手:“抱歉?!?/br> 以二人如今的關系,恐怕他碰她一下,她都覺得惡心。 她依然不吭氣。 張行簡問:“……為什么脫了外衫?” 沈青梧冷冷道:“你一身病,我衣服上泥土太多,怕又在不知道的時候冒犯你,讓你病上加病。你再病倒了,我和楊肅如何活蹦亂跳,都走不出中原。 “這是你先前說的——你說你要是不點頭,我們別想平安離開中原,回去益州?!?/br> 張行簡輕聲:“我威脅你的話,你記得這么清楚。我每次的好話,你都當順耳風,從來不信,是么?” 沈青梧:“你到底痛不痛?若是不痛,我便走了?!?/br> 她說著要走,他伸手就來抱住她腰,不在意有可能惹她更加厭惡他了。 他抱住她腰身,彎著后背,臉埋入她頸窩。 雷聲在這瞬間響一聲,沈青梧聽到耳邊暖融融的顫音,沙啞、如羽:“我怕啊,梧桐?!?/br> 他在外掩飾著情緒,在此時,不掩飾他的恐怖。 他身上全是冷汗,汗意將他身上自有的清冽氣息都蓋住了。他繃著身子,抱住她腰身,整個人以不和諧的姿勢,要鉆入她身體中。 這實在是很古怪——沈青梧個子確實高,但也沒高到可以罩住他的地步。 這實在有些好笑——張行簡竟然會這樣。 沈青梧一腔燥意和煩悶被那被窩中的郎君取悅,她心情好起來,竟然有點兒想笑。 她有點開心。 他是真的怕雷聲,不是騙她的。 可是……她也沒辦法幫他。 張行簡在一陣痛意中,感覺到耳朵被人捂住。 他抬頭,長睫毛從她臉上劃過。 沈青梧靠墻端坐,伸手捂住他耳朵,幫他阻隔雷聲。 她笨拙又冷硬,卻是看著他:“別怕?!?/br> 她巍然靜坐:“我在這里?!?/br> ——誰也傷害不到你。 張行簡垂下眼。 在一瞬間,他感受到的痛意好像確實消退了些。 他心中浮起很復雜很柔軟的感情:他真喜歡她啊。 他真喜歡這個……再生氣、都沒有不管他的梧桐。 -- 天亮時分,張行簡被窗外啁啾鳥鳴喚醒。 天放晴了。 張行簡出一會兒神:昨夜竟然睡過去了,而沒有被折磨得一晚上沒睡。 自他患上這個心疾,這是他第一次能在雷雨夜睡著……張行簡試著起身,發現懷中壓著一個誰。 他慢慢低頭。 他將被褥向下拉開一點,看到了靠著他胸膛、閉目沉睡的沈青梧。 睡著的她散著發,臉蛋秀氣,眉毛與鼻尖都有點又憨又鈍的圓潤,中和了她平時的凌厲。睡著了的沈青梧,沒有了身上那種壓迫感,她抱著他沉睡,臉貼著他胸膛…… 她一晚上都在聽他的心跳。 她也像個需要郎君陪伴的娘子了。 張行簡垂頭打量她:不知道兩人昨夜是怎么睡過去的,不知道明明是靠墻而坐的二人,怎么滾到了床上。 安然無害的、沒有躲避他的沈青梧……足夠珍惜。 珍惜得……讓張行簡有點蠢蠢欲動了。 這么好的機會……以后還有沒有,都不知道。 張行簡被她壓著的手臂慢慢活動了活動,緩解了那股酸麻。他一點點傾身,手臂往回彎,抱住沈青梧的腰身,另一手臂罩住她肩膀。 他成功將她抱入懷中,帶著她,一點點翻身,將她向床內側送去。 他曾與她在許多個夜里同榻而眠。 他是知道怎么抱沈青梧,而不驚動沈青梧這個對外界一點變化都敏銳無比的武學奇才的。 郎君的發絲落在沈青梧面上,沈青梧被壓到了身下,仰躺在了床板上。她依然沒有醒來,依然摟著他的腰,而伏在上的張行簡,低頭判斷她。 確定她沒有醒過來的跡象,他才進行自己的下一步。 張行簡一點點撥開她衣領,向她領內一點點探去—— 楊肅說她受了重傷,可是張行簡不知道她哪里受了傷。 他心里在意得都要瘋了。 嫉妒得也要瘋了。 憑什么楊肅知道的事,他一點兒也不知道呢? 張行簡想看一看,想弄清楚…… 他就這么扒拉著她中衣,一點點向下扯。他溫熱的掌心從她腰際探入,從下向上揉壓,一寸寸地去觸碰…… -- 沈青梧醒了。 被一個人這么摸來摸去,都沒感覺,那和殘廢也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