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墨煙 第77節
“唯一的條件是,你得和那位第三者離婚?!?/br> “并且,不允許給他們任何溫飽線以上的接濟?!?/br> 郁墨淮看著對面的老人,溫聲道:“你不是都做得很好么?” “你忘了你是怎么和我保證的了?你痛哭流涕地說,謝謝我這么孝順,不計前嫌??尥?,立馬就簽了字?!?/br> 郁長明的面皮變得又紅又紫。 他胸腔明顯起伏個不停,打量了溫雪瑰好幾眼,似是覺得當著這么一個年輕女孩的面,被這樣揭開老底,十分不好意思。 他已經過了好幾年的安生日子,忘記了曾經的絕望,于是梗起脖子,大聲道: “你就算對你宋阿姨再有意見,小殊也是你弟弟。就因為你鬧的這一出,小殊之前計劃好的留學也沒去成,你耽誤了他一輩子……” “我耽誤了他一輩子?” 郁墨淮似乎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笑意愈發加深。 “宋殊是憑自己的能耐拿到的offer么?” “不是吧?!?/br> 好像是你揚言要給那邊捐幾棟樓,那邊才勉強同意了他的申請?!?/br> “可你當時,已經拿不出那么多錢了吧?” 郁墨淮淡聲道:“你看過他的英語成績單么?他本來就是想逃避高考,才非要出國留學??上绻毁澲蘅?,根本沒人要他?!?/br> “如果真想要爭取自己的前途,他大可以回去好好準備高考?!?/br> “他去了么?沒去?!?/br> “他一如既往地在街上閑混,以前是跟有錢的紈绔混,現在是跟街上的小流氓混,再也沒回過高中?!?/br> 作者有話說: qaq 第43章 茫茫雪原 郁長明灰頭土臉地坐在原地。 他是家里的老二, 從小哥哥護著,弟弟捧著,什么事兒也輪不到他來擔當。 久而久之, 便養成驕縱自大的性格。 成年后順理成章地接管家族企業, 更是到哪兒都橫著走, 從不必看別人的臉色。 沒想到會有今天。 他看著面前的郁墨淮。 昔日那個還未變聲的少年,早已成長為頂天立地的男人。 身材高大, 肌骨清勁。 一身暗色衣著, 更為他平添幾分深不見底的陰鷙。 眉眼間的青稚褪去,輪廓愈發深邃。氣場凜冽, 喜怒不形于色。 淡淡瞥來時,渾身都是上位者的威壓。 郁長明說不清心里是個什么滋味。 他蒼涼地看了郁墨淮一會兒,啞聲開口。 “小淮, 你以前是個很心軟的孩子?!?/br> 他對郁墨淮的印象, 總還停留在十多年前,他沒去意大利的那時候。 那時的少年個頭才到他胸膛, 身量瘦削,慣穿白衣。 雖不愛多言, 卻是個很愛笑的孩子。 在外面聽到風言風語, 一定會站出來維護父親。 郁長明想到這兒,眼眶就有些紅了。 他臉上的溝壑心酸地擰在一起,用陌生而略帶畏懼的目光看著郁墨淮,輕聲開口。 “你真的這么恨爸爸?” 郁墨淮波瀾不驚地垂下眉眼,看他時,眸光無甚溫度, 像在看一件死物。 “恨也是一種強烈的情感?!?/br> 過了一陣, 他才冷聲開口。 嗓音薄淡, 像一枚白色的刀片。 “我對你,沒有這種東西?!?/br> - 郁長明離開后許久,郁墨淮仍坐在原位。 空氣粘稠如膠。 日光灼熱,炙烤著滿園的蔥蘢綠意。 落在身上,有種若有似無的燒灼痛楚。 溫雪瑰走到他身后,輕輕抱住他。 他的脊背寬闊溫暖,隔著衣料,能感到其下緊實的肌rou。 被抱住的一瞬間,他安之若素的外殼,仿佛碎裂了一道縫隙。 平直又沉穩的肩膀,似乎微不可感地,輕輕動搖了一下。 而后,便微微塌陷下來。 塌陷進她的懷抱里。 “我為什么不恨他?!?/br> 郁墨淮喃喃低語。 “在我媽病得扆崋最重的時候,他把我們趕出了家?!?/br> 溫雪瑰愕然地睜大了雙眼。 她下意識地看向石桌對面,可郁長明坐過的座位已經空空如也。 空氣里,仿佛還殘留著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蒼老氣味。 生平第一次,心頭猛然竄起一種,強烈到極點的憤怒感。 溫雪瑰咬緊牙關,甚至有種追出去的沖動。 這樣的貨色,憑什么為人夫、為人父? 如果那個人還在這里,她簡直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么事情。 似是感到她身體的僵硬。 郁墨淮并未回頭,卻抬起手,牽住了她。 他掌心冰涼,動作卻仍舊篤定,有種從不失控的可靠感。 帶著溫潤的安撫力,漸漸撫平了她的怒火。 少頃,他脖頸稍抬,發頂靠在她肩窩里,朝更深處蹭了蹭。 目光則投向湛藍的天空里。 日光刺眼,白得像電。 強烈得令人難以直視。 可他仍未移開視線。 不知過去多久,才終于,苦澀地笑了一下。 “你知道我為什么要給他那個選擇?” 他低聲開口。 “我就是想看看,他到底還有多少人性?!?/br> 郁墨淮回想著當時的場景,只覺得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都像極了一場黑色幽默。 “我原本以為,面對這個選擇,他會稍稍掙扎一下?!?/br> “既然為了那個女人和她的私生子,才完全地舍棄了我和我媽。那么,應該是對他們有幾分情意的吧?” 他輕輕笑起來。 細碎的氣流自喉間逸出,被切割得支離破碎。 “沒有?!?/br> “一點也沒有?!?/br> “他心里只有他自己?!?/br> 郁墨淮的嗓音一片空寂,似望不到盡頭的茫茫雪原,吞噬了一切溫度和回聲。 “我身上一半的基因,就來自這么一個玩意兒?!?/br> 他唇際微微揚起,帶著一絲冰冷的自嘲。 - 溫雪瑰從沒想過,世界上還存在這樣的父子關系。 她還天真地以為,所有的父親都是像溫巖那樣,在外拼命工作,在家就掏心掏肺地擔憂孩子吃什么、穿什么。 也會冷下臉來訓人,但絕不會生太久的氣。要是語氣重了,一定會后悔得睡不著覺。 等到第二天,再睜著兩只熊貓眼,不聲不響地把幾顆糖放在她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