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墨煙 第34節
可就這短短須臾,如今仍歷歷在目。 那座畫室似古典的宮殿,而執畫筆的女孩,仿若一位年幼的神明。 沒想到神明大人看似嬌柔,行動卻果決,當天就翹掉了訂婚宴。溫家只剩溫巖與姜寧出席。 不過,其實郁家加上他,也只去了兩個人。 “都是我們把女兒寵壞了,還請見諒?!?/br> 溫巖嘴上道歉,神色卻極為從容不迫,言辭間飽含對愛女的驕傲。 “小女一向深居簡出,閉門畫畫。想來是最近心情實在不好,這才回了母校?!?/br> 沒在意那位便宜姑姑幸災樂禍的表情,他抿了口茶,淡哂一聲。 這位溫父也過于護犢。 還能是因為什么心情不好,不愿見他罷了。 按理來說,云城沒人能給他擺這樣的臉色。 可等他慢慢地喝完一杯茶,卻久違地想起,一些暖色調的往事。 一念之間,他緩聲道:“可以理解?!?/br> 言畢,連那位最注重禮節的大家閨秀姜寧,都驚詫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他佯作未覺,甚至還極為少見地,給出了另行方案。 “等令媛不再抵觸,我們可擇日另約?!?/br> - 賓館內,李鐘打完最后一個電話,長長松了口氣。 他挖空心思想說辭,總算讓全集團上下的人都接受了“郁總今天不工作”這個事實。 只有陳斯對此感到欣慰:“他終于肯睡覺了!” 但楊副總也在旁邊,當時就發出一聲不以為然的淡笑。 李鐘癱在床上,感慨世事無常。 郁總接手集團這兩年,從未見他把私事擺在工作之前。 結果就這個月,人先是唐突地飛來了意大利,開始曾經最為不齒的異地辦公,今天竟還徹底失了聯。 回想郁總決定飛來意大利的那日,陽光明媚得像個夏天,卻驅不散頂層辦公室的陰寒。 他極少見地合上看了一半的文件,換了副拳套,走進私人健身房。 少頃,門內便傳出暴烈的擊打聲。 出來后,也沒吃午餐,就在公司一直待到傍晚。 李鐘實在心驚膽戰。 他腦內過了一遍日程,估摸跟溫家小姐沒出席訂婚宴的事有關。 這種少女心事并不難猜。既然不滿意家里定下的婚約對象,還跑出了國,可不就是想在無人管束的地方,自己找個稱心如意的男人? 李鐘很能體諒老板的心情,輕聲道:“要實在心煩意亂,不如親自過去看看?” 筆尖一頓,郁墨淮目光剜過來。 “你說誰心煩意亂?” “我,我心煩意亂?!?/br> 李鐘像個日本藝伎一樣躬下身,尊尊敬敬道:“分部也在那邊,負責人一直說想見您一面?!?/br> 其實意大利不止是分部的所在地,還是郁墨淮的第二故鄉。但就算給李鐘一百個膽子,這事他也不敢提。 全集團上下沒一個人敢提。 這是郁墨淮不可碰觸的絕對逆鱗。 良久,李鐘鞠躬鞠得腰酸,悄悄吸了口涼氣。 直到此時,郁墨淮才終于有了動靜。 他閉上眼,揉了揉染上倦意的眉心。 “出去吧?!?/br> 李鐘扶著腰轉過身,關門的前一瞬,聽見里面那位若有似無地開了口。 “去批航線?!?/br> - 溫雪瑰住的是全佛羅倫薩最好的酒店,陽臺視野極好,遍地古跡如積木般散落。 暮色四合,晚風拂亂長發。 她靠在艾倫懷里,低聲道:“看到你的第一眼,我覺得你符合我對伴侶的一切想象?!?/br> 艾倫在她身后,笑意帶著自嘲。 果然如此,他想。世人都希望身邊人清澈見底。真實的他只會令人避而遠之。 不過能得她此言,也不枉他手機里那些荒謬的搜索記錄。 “無攻擊性”、“沒有城府”。 然后算法便得寸進尺,順勢聯想出一串令人迷惑的詞語。 “奶狗”、“純情男高”、“笨蛋美人”…… 他臉色黑了黑,打算回去就把這只手機丟了。 溫雪瑰繼續柔聲道:“你給我帶夜宵,帶我看煙花,那么溫柔。給了我一場,我從沒機會體驗的大學戀愛?!?/br> “要不是后來看到你防住金思鋮,我根本猜不到你會打架?!?/br> 她笑起來:“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傻?” “怎么會?!?/br> 我只覺得羨慕。 艾倫眉眼低垂,吻了吻她的發旋。 少頃,他忽然沒來由地開口。 “雪瑰,如果哪天,我做了很讓你生氣的事——” “別生我氣太久,好不好?” 半晌沒聽到回答。 他俯首去看,卻對上女孩淚汪汪的雙眼。 溫雪瑰眼圈紅紅,一言不發地伸出手,抱住他脖頸。 然后—— 踮起足尖,吻了上來。 才初識滋味不久,她的技巧生疏又稚拙,舌尖像迷了路,齒列也發著顫。 卻愈吻愈深,瑩白十指從他身后繞到身前,撫上他心口,想在掌心烙印他的心跳。 這個吻綿長又熱烈,帶著不自知的挑逗。 似無心播種,卻星火燎原。 艾倫眸底晦暗,折角分明的喉結,幅度極大地上下滑動了下。 晚霞似令人微醺的葡萄酒,將冷玉染上一抹淺紅。 壓抑的欲.念在血管里沸騰。 女孩呼吸凌亂,淚水墜落如珠串。 舌尖也似品嘗到一絲苦澀。 他抬起略帶薄繭的手指,用指腹拭去她眼角清淚。 她被這抹溫柔燙得渾身一顫,立刻滋生出更多,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渴慕。 于是輕聲開口,嗓音朦朧又無助。 “我想和你在一起?!?/br> 她睜開眼,看著面前的男人。模糊的視野里,他容顏愈發清絕好看。 狹長深邃的眼,高挺的鼻,睫毛又密又長。 還有眼睫深處那顆很淺的痣,琥珀色的一點,像太陽還未下山時,就悄然升起的淡色月亮。 晚風浸染了玫瑰氣息,遍布彤云的紫色天幕像一片海上花園,浪漫得令人昏昏欲醉。 他左手與她十指相扣,右手摟住她的腰。輕埋下頭,啄吻她的淚痕,動作極盡溫柔。 薄唇從濕漉漉的眼尾向下,繾綣碾磨,一路延伸至脖頸。 從未有過如此觸感。 她身體稍稍輕顫,不知是因為怕癢還是別的什么,喉間不慎逸出一絲聲音。 立時便感到,他呼吸聲愈發凌亂,摟在她腰間的那只大手,也毫無預兆地,收得更緊。 抬眸望去,見男人的黑眸晦暝不定,似是已經忍到極限。 他啞聲道:“我們不是已經在一起了?” 酸楚感涌上心頭。她不說話,只是委屈地看著他。 可僅這一眼,便擊碎了他的全部理智。 窗外盛景無限,卻不及他眸間風月萬一。 她依偎在他懷中,快要站不穩。 而他嗓音愈發低啞,沉沉響在耳邊,像引人沉淪的晚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