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秧子夫君是當朝首輔 第89節
“既如此,那便送你們個大禮罷?!?/br> 姚厝翻身躍下山崖,與此同時相隔不遠的府城內突然響起一聲凄厲尖叫,穿透夜空直沖云霄。 金平城,淪陷了。 第83章 “別追!”容衍高聲喝道。 兩道身影如閃電掠過樹梢,直朝金平城方向而去。 城內已亂成了一鍋粥,被蠱蟲控制的活尸紛紛闖出家門在大街上游蕩,它們聞到躲藏在屋里的活人的氣息,紛紛拍打著門板,青黑尖銳的指甲在木門上留下一道道深刻的痕跡。 它們越聚越多,擠擠簇簇,木門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嘎聲。 還有一些攀上二樓,抓著緊閉的窗戶猛烈搖晃。 大人抱著孩子躲在屋里,每一陣搖晃都令他們膽戰心驚,仿佛下一秒這些怪物就要破窗而入,飲血食rou,生吞活剝干凈。 到處都是哭喊嘶吼聲,門窗在活尸的攻擊下岌岌可危。 終于,“咔”木頭斷裂聲一響,窗外伸進一只青黑發烏的手,窗欞被絞得粉碎,一頭活尸朝躲在衣柜后的母女倆撲來。 沉重的衣柜霎時被撞翻在地,千鈞一發間,母親翻身將女兒護在懷里,活尸的獠牙咬上她的肩膀,房間內霎時傳出凄厲無比的哀鳴。 嘗到血味,活尸變得更加興奮。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打破屋頂墜入,直直將匕首插進正在渴飲的活尸天靈蓋里。 寧長風干凈利落地解決了面前的活尸,一腳將其踹開。 孩子的母親肩頭豁了個大洞,最外面的皮rou已經開始烏青發黑,她自知命不久矣,將懷里尚在襁褓里的孩子放到寧長風腳邊,伏下身體不停対他磕頭。 “求求您救救我女兒,求求您!” 那小嬰兒尚未足月,還不知發生了什么,咿咿嗚嗚沖著人笑,小手抓住了寧長風垂下的衣擺。 他即將離開的腳步一頓,目光掃過地上手舞足蹈的小嬰兒和青紫已經染上嘴唇的女人,終是抬起手,掌心凝出綠色光團,拍進女人開始潰爛的肩膀。 女人肩上的腐rou開始刷刷往下掉落,能量修復著她的身軀,血rou重新黏連,不一會便恢復如初。 她來不及震驚,抱起孩子追著撲到破爛的窗口,瞳仁倒映出那道矯健的身影騰轉跳躍在活尸之間,綠色能量源源不斷自他掌心飄出,所及之處躁動的活尸如同被定格般,紛紛融化成黑水流入青石磚縫,被咬的人傷口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光潔如新。 女人“撲通”一聲跪下,深深伏拜于地,淚流滿面地高喊:“神來救我們于世間水火了!” 起初只是一聲,接著聲浪越來越大,數萬人跪伏在地,叩拜著他們認為的神。 隨著最后一頭活尸化作黑水流入地底,寧長風微不可察地向后趔趄了一步,眼角余光瞥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朝他飛來。 他提著的一口氣驟然松開,安心地往后倒下,被容衍穩穩接在懷里。 昏迷前他看到容衍驚怒交加的臉,閃出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壞了,這下又不知該怎么哄了…… 因為寧長風的出手,以一人之力挽狂瀾四起,金平城險險渡過一劫。 次日,容衍連發十二道管制令,城中百姓的飲食起居俱被嚴加看管,包括不得外出、不得飲用自家井水、不得靠近他人交談等,每三日官兵便會挨家挨戶發放米面油水,僅夠生存之用。 若有鬧事者,就地正法。 飛鴿傳書抵達皇宮,將金平城發生活尸吃人之事盡數陳述其上……容衍到底有私心,隱去了寧長風用異能救人一段。 消息一發,舉朝震驚。 景泰藍當即下撥軍隊駐扎益州邊境,以隨時等待增援,火炮槍矢乘著軍船順大運河一路南下,兩三日便到達了金平城。 隨軍而來的,是李順德和于南越巫蠱有所研究的一眾頂尖人物,張生華聽聞消息主動請纓,背著藥箱前來幫忙。 即便如此,城內還是有許多人異化。 有些只是被活尸的指甲刮開一道口子,起初未注意;有些是早就被蠱蟲入體,近幾日才發作…… 這些人一旦被發現就會被帶走,送進城西臨時開辟出來的癘所,鐵甲武裝到頭發絲的官兵徹夜站崗巡邏,癘所的方向不時有沖天火光亮起,接著城中某戶緊閉的窗戶內便會傳來哭嚎聲,那是他們的親人。 生死離別日復一日地在城中上演,刺鼻的硫磺煙仿佛將人腌入了味,人們從一開始的悲痛惶恐到逐漸麻木,也只過去了十余日而已。 寧長風昏迷了十日有余。 他是被一針扎醒的,疼痛酸軟的感覺浸透了四肢百骸,他試圖從床上爬起,卻連抬起手指尖都廢力。 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氣,小腹內被壓榨干凈的能源核心干澀發疼。 他問張生華自己睡了多久,対方收起銀針,語氣難得有些陰陽怪氣:“不久,今日再不醒我都準備吃你的席了!” 寧長風并未計較,啞著聲線說了句:“多謝?!?/br> 張生華看了他幾眼,神情復雜:“你該謝的是你肚子里的崽,替你把虧損的精血續上了,不然你還得多躺上幾月?!?/br> 寧長風怔住,有些不敢置信:“又懷了?” 張生華斜眼瞅他:“昂,我理解你們兩個濃情蜜意,干柴烈火,但是夫夫生活還是要節制,太頻繁了対身體不好——” 寧長風:“……” 他現在沒有多余的異能去感知肚子里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一個,況且張生華沒必要在此事上騙他,聞言放空了半晌,心道每次容衍都有做措施的啊,難道是—— 溫泉? 那次為了騙取容衍信任他鉚足了勁玩花樣,想著対方越意亂情迷越好行事,自然將避孕忘在了腦后…… 就一次,怎么又中獎了! 寧長風仰面躺著,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帷帳,難得露出幾分生無可戀的表情。 人都說三年抱倆,他可倒好,一年一個,豬都沒這么能下崽兒! 張生華則想起了上次他生除夕時產房內的異象,不由暗自咋舌。 寧長風天賦異稟,自己一個普通人插不上手,便囑咐道:“你好生休養,無事少出去?,F下城中百姓都將你當成了下凡的神仙,家家戶戶立神牌供著你呢,保不齊就有那神智不清的求到你頭上來——” 寧長風不解:“什么?” 話音未落就聽到腳步聲漸進,容衍推門走了進來。 寧長風“噓”了一聲,無聲做了個口型:“先別告訴他?!?/br> 張生華一臉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看著他搖了搖頭,背起藥箱與容衍見過禮離開。 恢復了一些力氣的寧長風默默抬起被子,將自己連頭蒙住。 床褥微微一陷,容衍坐在床沿看了他半晌,抬手去扯蒙在他臉上的被子,沒扯動,便酸道:“你這般將頭臉一蓋一蒙,倒像是我犯了什么罪大惡極的過錯一般?!?/br> 寧長風的聲音透過被子傳來,有些飄忽:“不算……罪大惡極……吧?” 容衍只當他心虛,又好氣又好笑道:“不說你??彀驯蛔哟蜷_,悶不悶?” 寧長風這才露臉,默默讓出一個位置,拍了拍:“躺會?!?/br> 容衍剩下的三分氣也沒了,笑吟吟地脫了靴子,挨著寧長風躺下,將人攬進懷里,捉住他的手把玩著。 寧長風體力尚未恢復,便隨他擺弄,只問道:“城內如何了?” 容衍無奈一笑,頗有些怨言道:“你啊,總是有cao不完的心?!?/br> 卻拿他沒辦法。 他挑著能講的部分講了,寧長風靜靜聽著,經歷過末世的他怎會不知道要対抗這種東西有多難,他們尚有組織有經驗,在這里卻只有容衍一人殫精竭慮,摸著石頭過河。 想到此,他心口酸脹,微微撐起身,堵住了那兩片形狀優美的唇。 容衍順勢而為,與他交換了一個綿長的吻。 “獎勵你的?!敝钡诫p唇分開,寧長風親了親他紅潤的唇角,低聲道。 容衍嗓音發渴,接連幾日的困倦一掃而空,目光灼灼地盯著他,舔了舔唇瓣:“不夠,可以再要一個嗎?” 手掌撫上他強勁的側腰。 寧長風翻身躺下,倒頭就睡:“沒了,困?!?/br> 容衍只好遺憾地將手從他衣擺里抽出,老老實實抱著夫郎睡了一個難得的午覺。 * 城中遠沒有容衍描述的那般太平。 不停有人查出來被感染強行帶走,癘所里的大火從未熄滅過,一旦走入便不可能再回來。 漸漸有人開始說,那才是人間煉獄。 癘所外圍的診間內,李順德快把古籍醫書翻爛。 他已近七十高齡,原本花白相間的頭發短短數日內竟已全白,稀疏地頂在腦門上,臉上的精氣神被憔悴疲憊取代,有官兵押著今日發現的感染者路過,他也僅抬了抬眼皮,麻木地繼續配藥。 臨時搭建的藥房內一字排開數十個藥爐,有些在咕嘟冒泡,有些才剛剛放入藥材,不停有藥童進出看火,將煎好的藥湯端去癘所。 這樣的藥房有五個,包括李順德在內的所有頂尖醫者也好、巫蠱大師也罷——每天都有源源不斷的方子被改造試驗,至今仍沒有哪一劑起過作用。 它們都不約而同缺少一味引子。 李順德隱約知道有一樣藥引可能會起作用,但他只是將袖中的藥瓶揣得更深了些。 那是早幾年寧長風贈與他的一小瓶鮮血,被他制成了藥丸隨身攜帶,可解百毒。 如果世上有種藥需要放干一個人的血才能拯救更多人,那他寧愿永遠不配出那個藥方。 在醫者眼里,每條生命的重量等同。 被押著即將走入癘所的人突然崩潰,他掙脫官兵的鉗制,邊哭邊往回跑:“我不要死,我沒病,我沒病——” 還未跑出幾步就被射殺當場。 正值盛年的小伙子倒在灰撲撲的地面上,死不瞑目地望著某個方向,逐漸烏青發黑的嘴唇喃喃念道:“為何——神不救我們?” 癘所中漸漸有人圍上來,靜默無聲地佇立。 人群中有低低的嗚咽聲響起,連綿不絕。 不知是在哀悼這早死的年輕人,還是哀悼未來某一天的自己。 為首的官兵取下頭盔抹了把臉,嗓音粗硬道:“帶走銷毀!” 尸體被叉走投入熊熊燃燒的大火中,焦臭味飄散在整座城池上空,經久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