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秧子夫君是當朝首輔 第55節
趙懷仁輕輕搖了搖頭。 就見門口那倆官員把金子往懷里一揣,將陳璟往外推去:“什么你的珊瑚樹,那是趙大人的??熳?,區區一個商行老板,我們大人還不放在眼里?!?/br> 眼看又要被搡出門外,陳璟心一沉,扒在門縫上的手指動了動。 下一瞬就聽到一聲巨響,雅間的門被一股大力拍回墻上,寧長風單手按著門板,頗為熟稔地朝里邊打招呼:“趙大人,久仰大名,果然虎父無犬子??!” 他一只手按著門板,那兩個壯年官員任憑使出吃奶的力氣,也推不動分毫了。 趙懷仁被容衍駁了面子,正喝著悶酒,聞言眼皮往上一掀:“你誰?” 寧長風:“隴西營第三十二旗旗長寧長風,奉命押解貪污軍資一案要犯入京,各位見笑了?!?/br> 聽到這個名字,趙懷仁才拿正眼珠子瞧人,只是那眼神不友善罷了。 軍資貪污一案在朝里掀起一場狂風驟雨,差點將他遠駐西北的兒子趙陽一并拉下馬,若不是這段時日他拼命回旋,這會被押解入京的恐怕就是他那兒子了。 而這一切,全都是面前這個小小旗長挑起來的。 只一瞬,趙懷仁就收斂了眼底的殺意,擺手示意那兩個官員退開:“既是寧旗長的朋友,那珊瑚樹你便拿走吧?!?/br> 他看向陳璟,臉上掛起長者的笑容,仿佛方才默許示意驅趕陳璟、獨吞寶貝的人不是他一般。 “你所托之事并非本官不幫你辦,只是如今繡衣局奉皇上之命把管宮廷內外,容首領不讓你進,那便是進了,也要橫著出來的,懂么?” 陳璟收了內力,接過包著珊瑚樹的包袱,神情委頓地應是。 趙懷仁這才看向寧長風,語氣堪稱溫和:“寧旗長年紀輕輕便立此大功,想來皇上一定重重有賞,老夫也是佩服得很哪,來了就別走了——留下喝口酒熱熱身?!?/br> 寧長風輕輕推了一把面露頹然的陳璟,在他耳邊迅速報了一個地址和人名:“讓他來接孩子?!?/br> 隨后關上了門。 容衍再回來時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殘羹冷炙被撤走,筵席又新擺了一桌,趙氏一黨喝得七扭八歪,寧長風一腳踩在椅子上,正和不知第幾位拼酒。 喝不完的酒液順著他的脖子流下,洇進里衣,桌前地上已被扔了一堆酒壺。 饒是如此,他另一只手還牢牢牽著景泰藍。 見到容衍,景泰藍滿臉的焦慮才驟然緩解,拼命朝他使眼色,阻止這場莫名其妙的酒局。 他才飛了個眼色,就聽得滿是喧囂酒氣的雅間內詭異地靜了一靜。官員們默默放下手中杯,更有甚者偷偷吐出了口中酒。 容衍方才是甩袖離開的,一點情面都不講。 這去而復返……是怎么回事? 況且這人太冷太獨,雖不推拒這些官員們的宴會邀請,但有他在的地方,場子總是熱鬧不起來。 久而久之,私下的喝酒玩樂便不找他了。 趙懷仁擱下酒杯,站起身看向容衍,語帶疑惑:“這是——” 容衍的目光從在座的人身上一掃掃過,最終落在提著酒壺一個眼神都不給他的寧長風身上,語氣平靜無波。 “你的事我答應了?!?/br> “他我也一并帶走,做事做絕,斬草除根最好,你覺得呢?” 趙懷仁的目光順著他手指的方向落到喝得五葷三素,七顛八倒的寧長風身上,突然撫掌大笑:“好!不愧是容首領,你辦事老夫放心,那就——靜候佳音?!?/br> 容衍頷首,于是趙懷仁帶著官員們陸陸續續離開。 雅間的門開了又關,最終滿室人空,陷入一片寂靜。 容衍繞開一片狼藉的桌面,被一道小小的身影攔住。 景泰藍像頭小獸般護在寧長風面前,沖著容衍惡狠狠地威脅:“不準傷害我阿爹!” 方才的話他都聽到了,容衍要斬草除根。 哼,在更衣間時就不該一時心軟! 景泰藍的大眼睛里泛起一層紅,瞪著容衍的眼神害怕又倔強。 容衍彎腰——彈了他一個腦瓜崩兒。 “唔?!本疤┧{呼痛地捂住額頭,還不忘從手指頭縫隙里瞪人。 容衍語氣中含了笑意:“叫聲阿父,我便不害他?!?/br> 景泰藍將信將疑地眼神上下打量了他好幾趟,最終抿了抿唇,別扭地叫了一聲阿父。 容衍輕輕一聲:“嗯?!?/br> 這時,門口有人叫了一聲“主人”,是穿常服趕來的落十七。 景泰藍看了眼門外,又看了眼正在支額假寐的寧長風,依依不舍地走到門口,突然回頭朝容衍亮了亮藏在小靴子里的匕首:“我就在門口守著,要是阿爹有事,我就殺了我自己,讓你無論有什么計劃都盡數落空?!?/br> 容衍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 雅間內終于只剩他們兩個人了。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到寧長風身上,順著他露出的半張硬朗的側臉輪廓細細描繪。 “那個小瘋子為了你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來?!彼麚荛_寧長風額前一點碎發,視線描摹過他的眉眼,半晌苦笑道:“景家人生下來就都是瘋子,你啊——” 未盡之言被他湮沒在唇齒中。 這時,寧長風支著額頭的手一錯,腦袋差點砸在桌面上,被容衍的手掌托住了。 寧長風抬頭,被酒氣熏過的雙眼難得帶上些迷茫,他目光聚焦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看到容衍,神情立刻變得興奮,好兄弟般攬過他的肩膀就往身邊帶。 “這個還沒倒?來,繼續喝!” 話音剛落容衍手里就被塞進一個酒壺,寧長風單手執壺,隔空虛虛和他碰了碰壺,仰頭喝下,眨眼半壺四季春便見了底。 “喝呀!”寧長風目光灼灼地催促。 手臂上的傷隱隱作痛,結痂的、沒結痂的傷口發癢發麻,他本不該多飲酒的,但在那樣熱烈而期盼的眼神中,容衍只輕輕笑了笑,執壺與他碰杯。 “?!币宦暣囗?,他仰脖將整壺酒液一飲而盡。 “爽快!再來!”寧長風接過空壺,又塞給他一壺新的。 一壺接一壺,一壺接一壺…… 直到日薄西山,遠遠的長街上打起了更,寧長風才將空壺往地上一甩,踩著滿地的酒壺就要出門找店家再上酒,被容衍拖了回來。 他從后環繞住寧長風的腰,讓他靠在自己身上,低聲哄道:“夜深了,店家要打烊了?!?/br> 寧長風半瞇著一雙醉眼:“你騙我,外頭燈籠還亮著呢?!?/br> 容衍:“十七?!?/br> 片刻,飛仙樓的燭火盡數熄滅,幾個閑客也離開了。 容衍:“你看,燈滅了。再不走店家要趕人了?!?/br> 他半扶半抱,總算是將寧長風哄進了馬車,一直盯著的景泰藍見狀便往馬車里鉆,被容衍拎了出來。 “回你院里睡?!?/br> 他將景泰藍交到十七手里,轉身上了馬車,掀開簾子的那一刻,卻対上一雙清明無比的眼睛。 寧長風坐在馬車里,眼底的失望深不可及。 “就連不會喝酒也是騙我的?!?/br> “容衍,你嘴里可有半句實話?” 第52章 容衍靜了一靜,上了馬車,屈身坐在他右側。 時值深夜,外頭靜得只聽見車輪轆轆的聲音,車廂內兩人一言不發,寧長風死死盯著右手邊閉目養神了一路的容衍,突然越過他去掀車簾。 手腕卻被人攥住了。 寧長風磨牙,扭頭與不知何時睜開眼睛的容衍對視:“怎么,不繼續裝睡了?” 容衍的眼睫極細微地顫了顫,吐出口的字句卻強硬:“不準下去?!?/br> 寧長風挪開眼,手腕一錯便掙脫他的鉗制,躬身就要往外跳。 這時容衍飛撲上前,卡著他的肩膀將其整個人往后拖,車廂內狹窄,寧長風施展不開,一時只聽見接連幾聲碰撞聲,車廂整個搖晃不已,幾乎要側翻了去。 十七叫停馬車,低聲詢問:“主人?” 馬車里的動靜這才靜了靜,須臾后傳出容衍氣息不穩的聲音:“繼續走?!?/br> 馬車又轆轆而行。 車廂內。 寧長風后腰咯著暖凳,一只手被壓在暖凳上,另一只手被死死攥著,容衍幾乎將全身重量都壓在了他身上,衣裳下的大腿緊緊相貼。 這讓他有一瞬間的恍然,似乎還是在鹿鳴山上的那些時光,兩人毫無芥蒂,相擁而眠。 那樣的時光不會再有了。 “放開!”他掙動無果,黑暗中的眼眶隱隱發紅。 容衍氣息不穩地喘了喘,垂下的額頭在他肩上抵磨,方才寧長風的掙扎太過激烈,他險些制不住,最后不得已手腳并用才將人壓住了。 饒是如此,才壓下去的長生蠱又開始作俑,激得他心臟驟縮,渾身止不住地發冷發抖。 “別下去,有埋伏?!彼齑劫N著寧長風肩上粗糙的布料,低聲提醒道。 果然掙扎的力道變小了,直至安靜。 容衍心下覺得異樣,微微抬起頭看向他,車窗外的月光灑下,他對上一雙看似平靜的雙眼。 那雙印象中沉穩堅定的眼睛,此刻卻含著幾分冷漠幾分譏嘲,他說:“容衍,是你隱瞞在先,不告而別在后,現在又憑什么管我?” 容衍心神一顫,被寧長風尋了空擋立時將他掀翻,后背撞在馬車上發出“咚”一聲巨響。 “唔?!蓖匆饕绯龃烬X,又被他咽了回去。 寧長風即將跨出馬車的腳步一頓,回身定定地望著蜷縮在矮凳邊的人影。 車廂內彌漫開一股熟悉的血腥味,漸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