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啊，這么早......王姨你忙，我來我來......”

    門鈴叮咚響起，許姿攔下從廚房里出來的保姆，自告奮勇去開了門，“早上好，久等啦?！?/br>
    “許小姐，早?！?/br>
    門外青年五官出色，劍眉飛揚，盡管穿著樸素，但一身半舊的黑色風衣襯得他的身形十分挺拔頎長。

    方遲，竟然是方遲。

    “早......”冷不丁看見來人的臉，許姿眼中不免閃過一絲輕微的錯愣，擰眉看一眼時間，發現都還不到九點。

    “你怎么這么早就過來了......好冷啊，快點進來......”

    因一直待在開足了暖氣的室內，她之前都還沒什么感覺，這一推開門，猛然被冷風一吹，才想起現在早已經入冬了。

    “小方到了？”

    許姿爸爸醇厚的聲音從身后由遠及近，“你不是說有功課要請教你方哥，我這就干脆叫了小方來開車，你們路上邊走邊聊?！?/br>
    “......”想太多了好吧，方遲一個學金融管理的，即便再聰明，想必也難以跨專業給許姿的論文作出什么指導。

    許姿有點不好意思，眨眨眼，與方遲相視一笑，“失禮了，這事回頭再說，你吃了沒？先吃點飯？”

    方遲孤峭立于風中，臉上仍然帶著一貫疏離的笑，就像門庭外的一株青竹，蕭蕭颯颯。

    “不必，我吃過了?！?/br>
    果然，這個人，由內而外循禮客氣，不管什么時候，背也都是挺得直直的，那個莫名其妙的方遲顯然真就只屬于夢中限定。

    許姿翹了翹嘴角，也不勉強，微微側身，請他入屋。

    方遲為人沉默，見許姿一路上只和父母閑聊，似乎并沒有與他討論課業的興致。

    他也不多事，只專注開車，偶或搭幾句許遠山夫妻二人的問話，很快就將車子平平穩穩開進了醫院。

    私家醫院，人少，環境好，管理嚴格有序，完善的醫護團隊水平也非常不一般。

    許姿下了車，仰頭看著醫院標志，大腦“嗡”的一聲，忽有一瞬宕機。

    記憶中，經久不散的消毒水味，mama日漸消瘦的臉，以及自己壓抑的哭聲，一幀一幀，仿佛都仍于另一個時空中鮮活如昔......

    還有李越，還有那張染血的臉，那只垂落的手，那些前塵境遇......

    陡然又想起了李躍，許姿心尖一顫，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手指，一顆心像是突然壓上了一塊石頭，一下子就沉到了底。

    李越，會是假的嗎，記憶，會是夢嗎，一切都會只是她的臆想嗎？

    但如果，如果李越真的存在，如果一切曾經真實發生，那陪在身邊的爸爸mama又是怎么回事？

    她怔怔立于原地，眉頭不自覺地蹙起，一時竟再也提不動腳步。

    “寶寶?！?/br>
    身后傳來了腳步聲，回頭一看，許姿mama也已經下了車，“沒事吧？發什么呆？周醫生已經在等著了，這邊走。

    “我看你臉色不是很好，你是不是冷？讓你多穿一件也不肯聽?！?/br>
    “......”mama的聲音，滿含疼憐之意，一剎就把許姿游離的神思拉回了人間，“沒有，我不冷......”

    她揉了揉臉，挽起mama的手拾階而上，“我就是有點擔心?！?/br>
    “這都到醫院了，還有什么可擔心的？”

    許姿mama把許姿的一只手握在掌中，搓了幾下，微微皺眉。

    “手怎么這么涼，肯定是凍著了，還說不冷，你這身體也是太虛了，正好咱們今天都給檢查一遍?！?/br>
    幾人進了醫院，抽血、檢查，全身檢查結果出來，各項指標都處于正常值之內。

    許姿松了一口氣之余又有點心不在焉，身處消毒水彌散的空間里，她真的很難做到不去想起李越。

    勉強壓下心神，又哄著爸爸mama都做了一個顱腦CT，把腦溢血的排查流程，過了一遍，也很快就都出了結果。

    “怎么樣？周醫生，我爸媽有沒有事？都健康嗎？”

    醫生嘴角一動，還沒說話，正和喬韻翻著體檢單子的許遠山就已經先行搶答了，“健康，怎么不健康，什么事都沒有?！?/br>
    “我今天工地上倒是還有事情，”他側目瞥一眼腕表，交待方遲，“這都已經晚了，小方，就辛苦你先送你喬姨她們回去?！?/br>
    喬韻皺眉，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領，“那你怎么走？還是讓小方送你，我們打車吧?！?/br>
    “用不著，已經通知了司機來接我......這邊后面還有什么事情你就先處理，我得先走了?！?/br>
    許遠山似乎是真趕時間，他的手落在喬韻肩上，捏了捏，閑話兩句，又移目看向許姿，溫和地笑。

    “你乖乖的啊，要聽話，不許惹你mama生氣?！?/br>
    許姿鼓了鼓臉，幽幽道，“......我那敢呀！”

    “那行，先這么說了，小方，我把她們都交給你了，小心開車?！?/br>
    清凌凌立在一側的方遲鄭重頷首，應了聲，給他遞上外套，許遠山又是一笑，拿過外套揮一揮手，風風火火，大步向外走去。

    他雙手插進褲子口袋里，后背挺直，那么高大挺拔的背脊，就像一座魁偉巍峨的山脈，可以包容一切，可以遮擋一切......

    卻漸漸，漸漸，漸行漸遠......

    許姿站在門邊上，看著看著，下意識地追了幾步，“爸爸！”

    心頭忽然略有微痛，她一時怔忡，又大喊了一聲，“爸爸！你等等，我送送你??！”

    許遠山猛地停住了腳步，含笑立于走廊盡頭，遙遙伸手，“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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