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敗到底
未建成的公園,大興土木改造,滿地亂石堆迭,四處東一橫西一杠的建筑廢料,看起來亂糟糟的。 趙靜流拎著根鋼管下車,腳步左右騰挪,幾個閃身,很快就不知藏匿進了哪一處土堆背后,沒了影蹤。 車周歸于寂靜,許姿獨自坐在車中,如同突然被拋進了空?;囊?,徹頭徹尾的茫然漂浮之感撲面襲來。 她貼著冰冷的車窗,強迫自己冷靜了幾秒,猛地拿起手機,撥了李越的號碼,試圖向他低頭說上幾句軟話。 不料,電話通了,李越卻一直沒接,又打一次,提示音響了許久,還是沒人接聽。 許姿又氣又急,半點不敢耽擱,點開短信飛快地打上幾行字,結果都還沒來得及點擊發送,緊急剎車的刺耳之聲已轟然入耳! 她隔窗一望,但見黑色賓利于亂石叢中轟鳴而來,仿佛決意要孤身闖入這死亡之境! 隔著透明的一扇窗,卻像隔著好幾重山,許姿的呼吸驟然停了一拍。 按照常理來說,李越作為書中的男主角、作為造物主用心劈出的一道雪刃,如此恣意地凌駕于眾生之上。 那么,他理應就會永遠從容、永遠強大、永遠把腳踩在眾生頭頂、永遠不可戰勝,就連愛恨都可盡興踐踏、肆意賞玩! 沒錯,他是這個世界的主宰,料想也并沒有什么可能會遇上多少危難,許姿根本就不必為此泛起一絲惻隱。 再說了,與其擔心他面對趙靜流會力有不逮,倒不如索性借機潛逃。 反正原本就已決定離開,不愿再有任何牽扯,何必還去管他的死活,若自己此刻悄悄離去,至少還能順利無阻。 但是,但是如果萬一...... 盡管許姿這兩天常常都在告誡自己要將所處的世界當作虛擬。 盡管她明明發誓一生都不會再涉足他的牢籠。 盡管低頭,就很難再走了,她心里是一清二楚。 可是沒用,根本沒用,他自蹈死地的愚蠢行徑,已經讓她竭力保持的強硬與冷酷被全然打碎。 也讓她所有歇斯底里的掙扎,慘敗到底。 一個恍神,李越已脫掉了西裝外套,緩緩從車中走出,許姿臉色又是一白,緊張得手心里都已全是汗水。 這里是現實,對于他們每一個人來說,這并非是書中世界,他們都有血有rou,會痛會死。 既是現實,又怎會沒有變故? 趙靜流絕非等閑之輩,如果說李越只當他是紙糊老虎擺威風,后果一定不堪設想...... 許姿心中惶然,抓緊車門把手,猶豫要不要推門下車,卻忽見石堆后人影一閃,趙靜流已猛然竄出,手中鋼管直撲李越頭頂! “?。?!”許姿眉間驚色,“啊”地一聲惶恐尖叫,惶惶睜大了眼睛! 趙靜流這出其不意地突然發難偷襲,當頭掄下的鋼管不遺余力,要是砸中了天靈蓋,想必李越不死也殘。 好在李越反應極快,一側頭,一腳蹬在亂石之上,借力向后躍出幾步,及時躲了一躲,勁風掃過,鋼管擦著他的臉龐劃去。 李越想必是不怵的,擰身避開兜頭一擊之后,竟摒棄了槍械,一記鞭腿裹挾劈空之勢,直擊趙靜流拿著鋼管的手腕關節! 這一腳,動作迅疾,颯沓如風,甚至都快過了槍響,仿佛帶有穿碑裂石之力,誓要將趙靜流的腕骨擊得粉碎! 趙靜流為了躲閃折筋斷骨的下場,握著鋼管的手不得不回旋相避。 見李越不再用槍,似乎是對自己的近身功夫極有把握,他竟也十分干脆地擲開了鋼管,赤手揮拳,猱身直撲! 一黑一白,兩道身影,當即于空中相迎。 一切都沸騰了,一切都模糊了! 狹路相逢,血rou搏殺,倆人肩肘齊出,用手、用腳、用拳頭,都像是瘋了一樣,粗暴而血腥地較量。 二人旗鼓相當,互不相讓,不遺余力,不計后果,狂相畢露! 許姿心亂目盲,緊張得整個身體都在發抖,跪在座位上向后看去,不停挪換雙腳,幾乎不能思考,幾乎就要昏厥。 她又是擔心又是著急,感覺自己就跟個精神分裂患者一樣,被理智與情感左右拉扯,人也快要瘋了! 然而風云變幻,只需須臾。 拳頭掃到臉龐,趙靜流躲閃不及,被李越一拳正中門面,當即踉蹌“蹬蹬”向后猛退數步,激起一地煙塵...... 盡管他并未留有一分余力,但不敵李越此刻殺意正盛,拳拳仿佛都是拼了命的生死相搏! 他踉蹌后退,手撐地面,呼哧喘氣,李越又是一腳飛出,向他胸口貫力踢來,擊打他的肋骨要害。 趙靜流連忙抬手格擋,但這一瞬空隙,李越飛撲而上,手掌一把扼住了他的咽喉,猛地將他一舉往亂石上發力一摜! 只聽“喀嚓”一聲脆響,趙靜流只來得及護住了致命的后腦,便四仰八叉被掀翻在地,半邊肩膀重重地磕在了碎石上! 他深受重創,口鼻流血,喉骨發出不堪重負的“嗬嗬”之聲,已顯敗勢。 但李越猶不罷休,上前抬腳一踩,又重重踏住了他的咽喉,一如神明降世,謫仙臨凡! 許姿傻眼了,哪里還敢猶豫,一把推開車門,向倆人急奔而去。 盡管她一直對趙靜流兩年前給予的羞辱耿耿于懷。 盡管她也并不覺得自己有什么被他回護的必要。 但她也絕不曾盼望過要趙靜流命喪于此。 且不說了,趙靜流叫的幫手想必也快到了吧,到時,任李越再怎樣囂悍凌人,都難以逃生吧。 這不,僅僅這么一轉念,許姿仿佛都依稀像是聽到了引擎沉悶呼嘯之聲竄入耳廓...... 當即腳步又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殊不料她只顧前奔,卻沒留心腳下,慌神間被什么一絆,膝蓋一軟,差點跌了一跤。 她低頭一看,但見砂石堆中赫然躺著一支漆黑的手槍。 ——想必正是李越于混亂中跌落。 許姿也顧不得再查看,一把拾起沉甸甸的槍支,匆匆奔至李越身前順手戳了他一下,“你!你住手??!” 行得近了,才發現李越嘴角也有一線鮮血涌出,似乎也并不輕松。 他臉上外傷雜亂,汗珠一滴滴順著他冷硬的額角滑落,混著血珠凝于睫毛上,想必也是吃了不少苦頭。 許姿心里一軟,又連忙伸了一只手拽住他凌亂的襯衣下擺,討好地喚了他一聲,“李越......” 正居高臨下審視趙靜流的李越,微微偏頭,冷厲眼風從她臉上掃過,落在她手中的槍支上,瞳孔一震,眸中閃過冷冽之色。 “你拿槍對著我?” “......”許姿疾奔而來,正是喘息未定,聞言訝異地垂眼瞅了瞅手中的槍,覺得自己是真的冤...... “我沒有!” 李越卻并不說話,森冷的雙眸直勾勾地望著她。 忽然,他微微地笑了,抬掌握住了她的手,把黑洞洞的槍口往前再遞一寸,對準了他自己的胸口! “我說過你可以對我做任何事,你當然也可以向我的心口開槍?!?/br> “......”神經病??! 許姿手一顫,往回縮了縮,正欲解釋,卻忽聞前方異聲猝起,她抬頭的剎那,槍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