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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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十一點,白天最熱鬧的中山步行街也基本歇息了。店鋪熄了燈關了門,只余幾個店家還在收拾店鋪。 街道最深處有一家很小的店鋪,敞開著大門,所有的燈都還開著,整間亮堂堂的。 二十幾平的屋子里塞了好幾排比人高的娃娃機。 店鋪裝飾得很少女風,娃娃機的殼子是粉色的,墻也是粉的,燈上垂下幾條粉色的綢帶,大門口掛著的招牌是—— 娃娃天堂。 霓虹燈繞著這四個大字,夢幻得真像天堂。 有幾個喝醉的人從依舊燈火通明的卡拉ok里走出來,打著酒嗝在荒涼寂寥的步行街上大聲說話。有個人在經過“娃娃天堂”時候,胃里突然一陣痙攣,忍不住蹲在門口吐了。 食物的酸臭氣息彌漫在空氣中。 同行者在一旁笑得捂肚子,邊笑邊罵那個吐得不省人事的得人沒出息,才幾瓶酒就能吐成這個樣子。 幾人在原地磨磨蹭蹭笑了一會兒才又搖搖晃晃地離開。 風把那灘嘔吐物的氣味吹到遠方,又有人不小心踩過,留下幾句不好聽的臟話。 清晨六點,空氣還微微濕潤。 一個穿著背心的清瘦男人出現在步行街上。 他有些駝背,脖子往前傾,偏偏又喜歡低頭,看起來很不精神。頭發沒怎么打理,又剪得碎,臉被雜亂的頭發遮了一半??膳紶柭冻鰜淼氖菹飨掳秃屯βN鼻尖,都能讓人知道他長得好看。 他趿拉著拖鞋慢騰騰地移到娃娃天堂的門口。 娃娃天堂是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下半夜一般沒有人在。 他一般十點下班,早上七點上班,過來整理東西打掃衛生,然后在店里坐一天。 他盯著店門口那一灘已經被踐踏得十分惡心的嘔吐物看了一會兒,然后低低地罵了句:“拉屎都不知道找個坑?!?/br> 罵完便認命地去店里拿了清掃工具打掃,打掃完便坐在柜臺那里玩手機。 早上比較平靜,數獨破了好幾局。 中午的時候人開始多起來了,穿的花花綠綠男男女女都擠在這個二十幾平的狹小空間里,各種各樣的氣味都悶在里面,他打開了老板娘大發慈悲給他準備的小風扇,眼前的頭發被吹開,他終于抬頭看店里的情況—— 熱鬧非凡。 和一個穿玫紅色吊帶和短裙的女生撞上眼神,他沒躲,慢慢地移開,巡視了周圍一圈,又低頭玩數獨。 隱約聽到有人在討論他,他一動不動,一手撐臉,一手在發熱手機屏幕上移動。 從前方涌來一股香風。 “你好,可以加你的微信嗎?”聲音綿軟,嗲得能讓人起雞皮疙瘩。 他抬頭看她,果然是剛才和他對視的那個女孩子,他輕輕地勾了一下嘴角,“可以?!?/br> 然后輕車熟路地打開老板娘給他準備好的微信,頭像是“娃娃天堂”的圖片,名字是“娃娃天堂-阿輝”。 女孩掃了以后,看著那個名字和頭像愣了一瞬,尷尬地抽了一下嘴角:“這個是你們店里的微信?” “不是,是我私人的,可以聯系到我?!彼忉尩?。 雖然覺得奇怪,可他都這么說了,女孩只能壓下心中地疑惑,心滿意足地離開。 旁邊有其他女生目睹了這一幕,也壯起膽子紛紛過來要微信,他都答應下來。 太陽終于落下,夜晚悄悄降臨。 二十幾平的空間終于歸于安靜,他用鑰匙打開一個個機器,清點了娃娃之后記了數據,報告給老板娘之后,又拿起掃把打掃,拖完地后已經九點五十了。 還有十分鐘。 他從來不早退,嘆了口氣坐在椅子上打開微信看消息,八條驗證消息。記不清哪個是穿玫紅色吊帶的女孩了,也記不得哪個是雙馬尾穿洛麗塔的女孩了,他只能都同意了,然后一個個點進她們的朋友圈里看。 他覺得看別人的朋友圈很有意思,比玩數獨更有意思一些。 他覺得生活是有顏色的。 通過看她們的朋友圈,他可以知道她們大多數人的生活是五彩斑斕的—— 今天去海洋世界明天去植物園后天再去哪個有名的湖泊…… 各種各樣的地點,琳瑯滿目的文案,形形色色的心情。 而他的生活是灰色的。 或者說…… 他抬頭看了看周圍的環境。 或者說是粉色的。 抬了頭才注意到店里突然出現了一個女孩子,她手里拿著一盆游戲幣,低著頭往一臺娃娃機里投幣。 她穿著一件藍色的裙子,細細的肩帶掛在白皙如凝脂的肩膀上,盤了一個很精致的頭,頭發上夾著幾個簡約的架子,露出的脖頸纖長,連著鎖骨,都是一片皎潔的白色。 他看了一眼時間,9:54。 還有六分鐘。 他點開下一個人的朋友圈,還沒點開第一張照片,不遠處的女孩兒便發出了咕噥的嗚咽聲,伴隨著啜泣的鼻音。 他瞥了那個女孩兒一眼,發現她在哭。 他低頭,當做什么都沒看見。 “哐當”一聲巨響,娃娃機被砸了一下。 他眉心一跳,手指頓住,沒有再動。 繼而又是一聲,娃娃機被踹了一腳。 女孩兒憤憤地說:“為什么夾不到!”聲音還在顫抖哽咽。 虛弱無力的夾子被她踹得在空中晃了晃。 他看了一眼時間,十點了。 他從椅子上起身,經過她的時候,他停下,站在她身邊說:“可以留一個電話嗎?” 女孩兒扭頭看他,白皙透亮的皮膚此刻泛著粉色,尤其是眼睛和鼻尖,像被馥郁的花朵染了色,白里透紅,惹人憐惜。 看清他的長相后,她的盈亮的眸子閃爍了一下,片刻便恢復正常。 她瞪大水潤的眼睛,怒氣沖沖地說:“不可以!” 他看了一眼時間,語氣微微不耐煩,卻還是解釋道:“我是店員?!?/br> “我知道,店員搭訕,我可以向你們老板投訴?!?/br> “我現在下班了,你把電話留給我,如果機子出問題了,我明天再聯系你賠償的事?!彼恼Z氣淡淡的,沒有被威脅的恐懼也沒有取笑人的揶揄玩味。 唐棠只覺得自己丟了一個大臉,恨不得鉆進地縫里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