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影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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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躺在他臥室床上,掀掀被子鼻息間都是他身上的味道,教人胡思亂想。 誰說他不會撒嬌了,我看沒人比他更會,自己憋著不說騙著人冤他,然后遲早等一日揭穿了,不用他說一個字,你就主動責怪起自己來,你在腦子里回味這份漫長的冤屈,假設了無數個如果和萬一,那句最后的對話更是像心魔一樣反復苦著你,內疚和后悔交織折磨,便是一句硬話也再說不出來。 而他呢,就可以在一邊享受你這份主動的服軟,像守著陷阱的獵人一樣,收割他鋪墊許久的戰利品。 要你說什么你不說?做什么你不答應?哪里還有一點硬鼻子硬臉的心氣,自己全都掃撒沒了。 翻來覆去睡不著,我披了衣服悄悄下樓去他臥室。 何谷說他最近可能會發燒,讓我多盯著點,我給水壺重新滿上水,又探了探體溫,看他睡得很踏實才小心帶上門出去。 結果回去睡了沒多會兒,又做了噩夢,于是又爬起來下樓看他。 我探探體溫見正常,坐在床邊發了會兒呆,正要走,他迷糊著緩緩地睜開眼。 “是不舒服嗎?要不要喝水?” 他伸手想拿表,我說現在三點多。 “你一晚上來我這好幾趟,我能睡踏實嗎?!?/br> 原來他知道,“我怕你不舒服?!?/br> “沒事兒,”他半坐起來喝水,嗓子啞著,“這都躺了一個月了,不舒服也是躺出來的?!?/br> “那你接著睡吧?!?/br> 我起來要走,他抬手把我拉住,“坐會兒?!?/br> 他輕輕握著我手,讓我坐在床邊,躺在那看我,眼睛垂著偶爾微眨,說是坐會兒還真的就不說話,我也難得能見他這么柔軟虛弱的時候。 我又摸他腦門,他也老實不反抗。 “都出院好幾天了,不能燒了,何谷跟你說的嗎?!?/br> “嗯?!?/br> “凈瞎cao心,術后還發燒能出院嗎?!?/br> “你傷哪了?” “這會兒才想起來問,”他閉閉眼,“有個小工人,跟著爸媽來上工地,手忙腳亂的,唉也是有管理問題吧,我上到二層本來是很安全的,看一個天井位的時候有幾根管子就高墜了,我一躲不小心就摔下去了,管子還有一些亂七八糟什么的就砸過來了,臉上這是掉下去磕到的,就是腳這邊骨折了,還算幸運,好懸不是垂直的要不然就沒救了?!?/br> 我聽了心驚,不知道說什么,“你這,要是砸傻了怎么辦啊……” “你還有心情開我玩笑,”他好像不太舒服,動了動腿,“戴著安全帽的,當時可能一下砸蒙了,實際頭反倒沒什么事?!?/br> “怎么就你這么幸運呢……” 他長長嘆了口氣,“得虧是我吧,別人這事兒還麻煩了?!?/br> “身上沒別的傷了?” “有,要不你檢查檢查?!?/br> 他眉眼含笑,我卻沒這個心思,沉默著不知道說什么。 “擔心了?!?/br> 我忽然矯情犯了有點想哭,眨眨眼又憋回去,只是不敢開口。 “沒事兒,這種事我早有心理準備,而且有了這次那邊我反而放心了,也不用出差了?!?/br> 屋里靜了半天,我倆就這么互相看著不說話,我沒事找事地給他掖掖被子,他也不嫌我多此一舉。 他挪了挪坐起來,靠在床頭,又輕拉我一下,我心領神會地坐近了,讓他張開手抱著我。 我不敢使勁兒,怕他身上疼,只是淺淺貼在他肩膀上,他反而緊了緊手臂。他還是那么有勁兒,胳膊厚實得繃著貼在我腰上背上,滿是力氣又燙,聽他說了半天沒事兒也沒踏實幾分,現在被他一摟,嗅著他肩上的味道,讓他拍著撫著幾下,心里就安了。 他嘴上老愛不饒人,又冷冷的常不理你,可他是很靠得住的,所以他那些哥們兒能跟著他讓他當大哥,所以我也在他這股氣勢里得到安慰,哪怕他才是那個受傷的人,被驚怕了的卻也不會是他而是我。 我加了點力氣摟他肩膀,踏實得很想就這么在他懷里睡了,但只能壓下去這股依依不舍的私心,放他早點休息。 “你明天真的多拿點衣服來?!?/br> 臨走他拉著我很認真地說,我也點點頭,說好。 “讓你多拿點你還真沒少拿?!?/br> 這么人畜無害的時候自然堅持不了多久的,隔天晚上他看我拎著個行李箱,又管不住嘴了,我沖過去比劃著要踹他,“哪像你們男的活那么糙!” 他這副樣子可真把我憋壞了,動也不敢動,罵也罵不出,只能自己生悶氣,“這不光是衣服,出門一兩天也得這么多東西??!” 他在沙發上點頭笑。 后來幾天,我每天下了班就直接過來,他把門禁卡給我,又跟管家那邊報備了我身份,出入也不用再核實了。 偶爾我回家拿點東西去晚了,他還要催我,故意給我擺臉色,打電話過來這事兒那事兒的,見我不接招他就直接罵我,說我虐待他,“能讓一個傷號自個兒在家,你真夠可以的?!?/br> 陰陽怪氣,活像個老痞子,老流氓。 要周末的時候,我說我看你是不是好點了,我回家呆兩天,你要不舒服我再過來。 他當時在沙發上枕著胳膊看書,聽完我說話從書后面掀掀眼皮橫楞我,“你在我這兒上班呢,還休個雙休日?!?/br> 我聽完他訓,居然詭異地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又有點憋氣又無言以對。 還沒想出怎么反駁他,他下巴一抬,要這要那的,我就又溜溜地去給人家上茶奉果了,一邊給他當廉價勞動力,一邊朝他背影吐槽。 真是個祖宗胚子,支使貫人了。往那一躺,張張嘴就是活兒,他這樣得是家里人伺候了幾十年才養得出來的,你還醉在他無欲無求的臉色里,享受一分鐘歲月靜好,他眉毛一蹙,就準有哪兒不滿意了,甭管你是誰他也是沒一點客氣的,一個不舒服就是七個不服八個不滿。 于是一會兒讓我泡壺茶,一會兒上書房拿個文件,一會兒電腦用著不舒服了讓我給搬個小桌,一會兒又嫌桌子小沒地方放水,讓我攙著他去餐桌旁邊。好不容易都要齊了,我剛要踏實辦會兒公,他準能出幺蛾子。 “不去,你在這訓犬呢?” 你話一說,他就沉默了,過不一會兒你抬眼看他,他也沒一絲不滿,反倒自己將就著不吭聲,但又弄出點動靜來,讓你發現他是真的委屈著不是誆你,面上還好脾氣的,并不擺臉色,大約在家待得人氣場也柔和了,也不跟你來勁了,看得你心軟,主動去滿足他要求,還要多詢問兩句,問他是要什么樣的,恨不得拿出兩種選擇來,教他挑一個滿意的。 你開著他玩笑說,“爺,您還有什么需要嗎,我再給你洗點水果?” 他就不會有什么不當真的,他不會覺得你伺候他是不應當的,他會環顧四周給你一個客觀的反饋,憑著本心說需要不需要,需要了就說行,不需要的理由只會是不想吃。 他不僅要東西,還挑服務,有一天陳姐來了給他家冰箱滿上,我已經估計出他使喚人的頻次,就叫陳姐把水果都洗了,等他要吃什么直接拿給他。 他耳朵這個靈光,隔老遠就說,“別洗,吃的時候再洗,現在洗就不新鮮了?!?/br> 我看不見他人,氣得我咬牙切齒,陳姐在一邊見怪不怪地笑,甚至十分認可他的挑剔,還點點頭,我無語凝噎,這沒個被PUA幾十年的功夫是做不到的。 你再看他那姿勢神態,除了腳打著石膏,面色不改,身形優雅,單看那身肌rou比你精神得多,臉上淡淡的時不時看著遠處思考什么,又知道在自己家怎么享受,傲嬌又懶散,還額外任人擺布,你逗著他喂他吃點什么,他就擎等著你服務,受著傷是毫無掩飾的心情了,盡是當爺當慣了的樣兒。 忙完了一陣,還有心情來變本加厲地逗你,明明自己可以的,陰陽怪氣地忽然又叫上疼了,你當真了過去一看,發現他就是空閑了覺得使喚你有趣兒呢。 “你就做戲吧,奧斯卡都欠你一座影帝?!?/br> 我回身瞪他,他就在那無聲地笑,可你看他笑一下,心下也就沒什么氣了。 嘴上說說而已,能讓他這當口心里舒服點,我是開心的。 何谷知道我一直在他家,沒在群里說,偶爾私下問我他怎么樣了。 我回復,“挺好的,天天在家做戲呢?!?/br> 周末的時候,我居然因為沒找到理由,就這么老老實實地沒回家,待著無聊了,就躺在他家落地窗前發呆,他家一層客廳有很高的整面玻璃,朝向很好,能在光線最好的時候曬半天的太陽。 他不拿我當客人的,除了支使我的時候,我倆幾乎是各忙各的,他完全沒有主人的自覺,就讓我一個人溜達。 我躺了一會兒聽見他叫我,我想他應該沒什么大事,就閉著眼睛裝睡,裝了一會兒就聽見他磨蹭著過來找我了,他坐在旁邊沙發上,也跟著我曬了會兒太陽。 “你無聊可以去我書房拿本書看?!?/br> 他摸了下我腦袋,感情是知道我沒睡的。 “是你要看吧,我只想躺著?!?/br> “我也要看,你幫我也拿一本,我可以給你念一會兒?!?/br> 我就知道。 奴仆就是這么被馴化的,經過這幾日我已經把女工身份適應得很好,也沒什么逆反了,磨蹭了一下就上樓去他書房,因為他沒說要看什么,我想大概就是閑書了,于是在他書柜里找了一會兒,拿出本有意思的。 “喏,念吧?!?/br> 我把書往他胸口一拍,自己拿了另一卷坐在他手邊地毯上,腦袋枕在他身上,很好奇地翻起來,這書我只在國外看到過譯本,書店里早就不賣了,網上有賣一些也看著都不是正規出版社,他倒是藏了全套。 果然他看了眼書名就拿起來扇我腦頂,我笑笑沒理他,“念啊,我一直很想看來著?!?/br> “你知道這書講什么嗎?” “不就是西門慶的三妻四妾?!?/br> 他嘆了口氣,似乎懶得跟我掰扯,“這書你還是自己看吧,寫得很有意思,而且拋開故事里所謂的社會意義,就單說寫這個房事,那遣詞造句能百種花樣,對仗工整精妙至極,文辭巧絕,聽是感受不出來的,你可以好好看看?!?/br> “你沒少學吧?!?/br> 話說完就被他揪著耳朵表示不滿,把書往我肩膀一拍,“想聽我念去給我換一本,我桌上不是有正看的嗎,夾著書簽的?!?/br> 難得讓他給我服務一回,我爽快地上樓換書去了,仔細一看他桌上放著的,居然是三體。 我很沮喪,“我不愛看科幻,你自己看吧,別念了?!?/br> “嗯,我也不愛念,你去看你的西門大官人吧?!?/br> 曬著太陽看書,不一會兒就昏昏欲睡,我把書一擱,伏在沙發邊直接靠著他身上瞇起眼睛。 陽光已經沒那么飽滿,反而很柔和地灑進來,他身上也暖暖和和,這樣的時候要是在家里我一定會放點音樂的,我問過他家里要不要放點音樂,他搖頭,說靜一靜挺好,之前我并沒發現哪好,只覺得枯燥,現在枕在他身上,聽他淺淺的呼吸,偶爾的翻書聲變得格外清楚,連衣服摩擦的時候都十分分明,忽然就明白,靜一靜怎么個好。 他也沒有管我一會兒扯他衣角玩兒,一會兒在他身上無章法地戳撓,自己非常投入地享受閱讀,我心中一些蠢蠢欲動又滋長出來,矯情地覺得有了歲月靜好的理解。 忍不住,我掏出手機拍下了落地窗后的模糊陽光,在朋友圈發了一條—— 還有什么比要拉和尚動凡心更讓壞人心癢癢的。 明白不明白的,都不重要,人生難得幾回醉,我樂得醉在此刻。 傷總是要好的,熬過出院頭些天,他漸漸適應了,也沒那么難受,我就不再天天去他家了,他也開始外出恢復工作,生活漸漸回到正軌,反而是周末的時候沒什么事了,他也要在家多休息的時候,倒會在他那待久一點。 他之前說我去他那像工作,還要休周末,現在反過來了,倒是像去他那過周末的,只是廉價女工人設不改,免不了還是得給他跑前跑后。 “那我不在的時候你都怎么弄的???” “那這不是你在嗎,還折騰我,我這歲數了,又受著傷……” “行行行,我來我來,別演了你?!?/br> “我也不是二十多歲小伙子了,倍兒精神的?!?/br> “哎喲,難得見你服老啊,我一直當你小伙子呢?!?/br> “得了吧你,這時候你還是別拿我當小伙子了?!?/br> 我拿起塊水果塞住他嘴,貼緊了將他擠在我和吧臺之間,挑釁他,“那拿你當什么?” 他一邊吃著一邊盯著我,吃完了說,“你呀,趕緊回家吧?!?/br> 我看他那樣兒就想笑,“本來我也是要走的,我看你也適應差不多了?!?/br> “什么時候?” “下周吧,你這兩天不是要換藥嗎,過了周末我去上班順便就拿著行李了?!?/br> “你要不放這兒一套?!?/br> 我眼睛轉轉,湊過去朝他眨眨眼,“放這兒一套干嘛?” “我是說以后萬一又去何谷那,或者在我家什么的,我給你拿著或者你用著都方便?!?/br> 我不依不饒,又貼上去問他,“在你家干嘛?” 我把他擠得無路可退,他開始還端出他往常那個架子來,裝模作樣地撐著,嘴巴動動要說什么似的,看了我一會兒,眼睛一垂臉一偏,伸手把我推開,轉頭去吃水果,“你別招我?!?/br> 走前那天晚上我在他臥室,睜著眼睛睡不著。 陳姐周末的時候會來大掃除,現在睡的床單已經沒有他身上的味道了,只有清新的洗過后的味道。在這的日子從擔憂到快樂,到習以為常,跟那天曬在身上的陽光,他的呼吸聲,翻書聲,一樣地經過,一樣地會過去,會遺忘。 及時行樂的好與壞,享受時不遑多思,回望時難免遺憾,不計代價的代價,就是當一切時過境遷,一路走來收獲了兩手空空。 當然我們還會是朋友的,比從前更親近些,更可信任的朋友。會比朋友多些什么,卻也沒有多出許多,我和他都心知肚明的。 我披上衣服下樓,倒了杯水,在客廳四處轉轉。 他家的裝修風格和他人一樣,冷靜,包容,充滿理性,又很溫暖。我也終于見到他家的花草和魚了,窗下陽光最好的地方有一排花架,魚和水景則在客廳拐角陰涼的地方。 我那三條不起眼的小紅魚被他用一個手袋造型的褶皺小玻璃缸單獨裝著,里面還放了兩根水草,如果給我養是活不了這么好的。 “你們就在這住下吧,小紅?!?/br> 我借著黑暗中的微弱夜燈,抬手輕輕逗弄它們。 “多可憐的魚,某人還說是自己的寵物,說扔下就扔下?!?/br> “你怎么起來了?” 他慢吞吞地走到我身后,“起來喝口水?!?/br> “我去給你倒一杯?!?/br> 我剛要轉身,被他攔住,他握著我端著的杯,就著我手,仰頭一口一口不緊不慢地把杯里的水喝個干凈。 喝完了放下杯,手卻沒松開,他居高臨下看著我,說,“這不是有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