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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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里,起初我對他印象好,就是因為他規矩,從來不搞那些齷齪手腳,從來也不借酒裝相。 打死我也想不到,現在也是這規矩把我氣得七竅生煙。 不過,說歸說鬧歸鬧,他其實是沒錯的。 這種場合,倆人當著大伙不避人地去酒店,不用兩天就能傳遍整個圈子,那我身上可就實實在在的“有他的名字”了。 局上的人,確實是不好碰的。 比如說在黃總眼里,我可能已經是個有他名字的女人了。不費吹灰之力,拿到一個,別人都上趕著攀附,我卻只需賣個面子的,好買賣。 而我為了避免這一切莫須有的揣測,原本可以拒絕,這樣就可以保全我獨立女性的人設,干凈本分的名節,我就可以做一個有能力靠自己擺平一切的職場女強人,我可以讓那些輕視我和崇拜我的人都對我說不出任何話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我。 很多年前,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都曾被我奉為無上信仰。 后來這些東西紛紛碎了,不是信仰碎了,是枷鎖碎了。 我發現這些不過是別人的眼睛給你的束縛,是人性的弱點給你的錯誤指揮,他們教你成為一個道德完美的圣人,教你成為一個柔軟溫和的順從者,要沒有攻擊性和競爭力,最好比他們都弱。 可我不想做一個所有人嘴里的好人,我只想成為我人生路上步履不停的勇者。 不碰局上的人,是亂搞不要挑他們,可正常往來曲解成的亂搞,錯不在我。 小金有時候聽了些閑言碎語,氣不過來念叨幾句,攛掇我找機會澄清一下,“好好打他們的臉”,我只回一句,我不對這種想象力負責。 其實之前不愛用他的資源,一方面是我的一些職業潔癖,一方面是我的私心。 倒不是不想把私事攪合到公司里,更多的倒是不想過多地把公事摻和到我倆之間。 我對我自己的起心動念心知肚明,我更知道規矩,還知道他這樣的人更是那最不能碰的一路。 可是沒有辦法,我太饞了。 即便為著我心里那萬分之一可能性的幻想,我也得為我倆之間保留一些原則。 雖然他現在同一尊佛沒什么兩樣,還是給塑過金身,刀槍不入的那種。 從何谷家溫居之后,他比之前那次冷得還徹底,干脆是音訊全無。 局上,朋友圈,電話微信,丁點影子都沒有。 我只能從他助理小江的如常工作,和何谷的夜夜笙歌,側面判斷,這人還活著。 也剛好,公司項目突如其來地多了起來,有人春風得意,卻纏得所有人都脫不開身,我沒工夫理他,有工夫也不想理他。 偶爾想到這兩次試探,只有皺眉抗拒,什么回味無窮,全然成了不愿提起的失敗,絲絲羞恥恰如嘲諷。 你指著趁此欲擒故縱再試探一番,是連念頭都不要有的,你是絕對期待不來半次,哪怕是假借分享個文章段子什么的主動。 這大概就是所謂職場得意,情場失意。 這么忙了個把月,項目也到了新的階段,有一些合作時候未談妥的條件,眼下不得不面對。譬如要公開地給項目站臺或背書,出席一些項目做著做著中途新出現的活動,這些需要動用他個人資源宣傳的事兒,當時黃總怕夜長夢多都暫時模糊或妥協了,于是,黃總又在我眼前活躍起來。 我自然知道這是憋著讓我去刷臉呢,只是世事變化快,我倆現在的狀況,再開口八成也沒戲。 我裝作不會解讀,黃總卻是個急性子的,一次兩次的見我不接招,就有了在會上這一出。 當著大伙兒,連捧帶夸地把我架起來,看似是跟別人對話,實則是給我實實在在地拉仇恨,眼見著對面其他人的臉色越發不好看,黃總再添兩把柴,“咱們這次項目,鴿子這邊真是起了很大作用,對吧?要不然,都知道的,咱們年初這波一下就叫對手公司比下去了?!?/br> 黃總倆手一拍,一攤,看了我一眼,還嫌氣氛不夠,又沖著人家開口,“所以你們這邊也給點力嘛,咱們到了關鍵時候,大家都別掉鏈子?!?/br> 對面坐著另一個組的,負責人也是公司的老人了,一個能力不錯的jiejie,層級跟我差不多,外形一般,一貫很少吃刷臉的紅利,所以也最煩這種靠刷臉的事兒。 她聽了黃總半天刺耳的念秧兒,輕哼一聲,笑瞇瞇地開口,“是啊,咱們這次能有這些資源支持也算是借鴿子的光了,哎,那是不是直接讓鴿子去談比較好,反正這次也是鴿子的項目,她去跟人家加一兩個項目肯定很簡單的?!?/br> 話音一落,黃總尷尬的臉馬上就續上了,一副很無辜的樣子,又好像如夢方醒,一拍大腿,轉臉就對我說,“對??!” 我搖搖頭,真是一出好戲。 我并不怪別人,擱誰聽了這話還能抵得住這種挑撥,只是黃總的招數真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惹不起你以為就躲得起?天真,總有辦法把事兒推到你面前。 所以你看,要想圖清凈,能不用男人的資源,最好還是不用。 除非這不是你心上的坎,否則在你能一覽眾山小之前,你就要一路頂著惡心,不聽,不看,不說。 男人是什么,男人今日是蜜糖,明日就是砒霜,今日讓你借的臉,明日就教你數倍奉還。 而女人,今日是座上賓,明日就是盤中餐,俎上rou。 局上,流傳這么一句話,好女孩上天堂,壞女孩走四方。 話說起來,一語中的般的爽脆利落,可這好女孩和壞女孩之間,隔著的究竟是什么? 無非就是一張臉。 那張你舍得開,得舍開的臉。 不光是豁出去勇敢那一刻要舍開臉,還有承擔漫長后果譬如種種非議的臉,不是做了就做了,是做了就別指望別人不知道,更別指望別人還對你一貫和善,這些時刻你都得像當初舍開臉那一刻一樣。 你別指望舍開臉是一時的事兒,舍開了就是沒了,那一刻你準備的就得是一輩子。 我終究還是沒任人宰割,可能是近來逆反情緒過多,不愿再在這種不得不的氛圍里被迫服軟,反正黃總現在不可能再拿??倗樧∥?,便推說項目已經有了明確分工,這已經不是我的工作范圍,打了回去,該誰負責誰負責。 黃總自然是沒有好臉色的,僵持了一會兒,見我真不準備接茬,繞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隔壁組接著跟進。 會議室又剩我們倆人,我知道黃總等著發難,于是先開口,“其實這個環節之前我們還有別的方案,也是不錯的?!?/br> 黃總眼睛轉轉,挑著一對黑豆眉毛看我,一副很意外又夾雜著不悅的表情。 “我記得您當時還問過我,約了個局要跟對方聊一下的對吧?”我看看手機,“好像是這周?” 多諷刺,他人雖無影無蹤,卻不耽誤處處給我添堵。 從會議室出來到我辦公室那段路,忽然無比漫長。 左邊那個女人,是個傳統古板的大姐,永遠都穿著板正標準的職業裝,梳著利索的齊耳短發,鬢角都被好好地處理過,永遠服帖紋絲不動,連一根輕佻的發絲都沒有,此刻卻伸手裝作整理頭發,眼神從我身上經過又不動聲色地移開。右邊那個,印象里是新招進來沒多久的畢業生,以前見到我都要畢恭畢敬討好似的打個招呼,今天卻不知所措地站在工位里面,端著咖啡杯慌張地要給自己找點什么事做,不得不與我擦肩的時候,扯出一個左右為難的笑臉。遠處有幾個人在茶水間,接完水正往工位走,見到我走來卻放慢了腳步,有一個還背轉過身。 經過隔壁組那位負責人的辦公室,她抬頭看我,并放下筆大大方方朝我微笑,甚至還伸手在唇邊送出一個飛吻,我也跟她招手熱情回應,我倆隔著玻璃遠遠地各自展示自己的職業素養。 如同豬rou檢疫的章一樣,這些落在身后的眼神,每一雙都在我身上梭巡過,然后篤定地蓋上一個,合格。 你身上果然有了某個男人的名字,你過去的成績一瞬間灰飛煙滅,也都成了某個男人的施舍,無論他出現的時間與你的過去是否重合。 因為你今日可以靠男人,昨日也可以有別的男人。 于是女人身上有了公正的烙印,經過群眾投票,或眾口一詞或少數服從多數,總之這些評判確認了,不是好女孩。 不會有人問你,究竟做了什么,至于如此。 不會有人在乎,你其實也沒做什么。 造成這一切,只需要出現一個男人。 那天我提早就下班,臨走時遇到黃總,見我離開沒說什么,但朝我搖了搖手機,意思是讓我等消息。 打開黃總和我的聊天窗,我們之間除了工作內容,詭異地還有很多時間和地點,以及我沒有感情的一些收到,好的,OK。 那些時間地點無一例外不在晚上,場所名稱看起來沒有一個和工作相關,不是這個會所,就是那個KTV,再不就是什么飯店,夜總會,酒吧,不知道的乍一看,真像我跟黃總之間有什么不軌的勾當。 回復了一個新的收到,我合上手機走入早春的傍晚。 五六點的時候天已經見黑了,我在寒風中走了很久,冷風簌簌地灌進領口,已經習慣出入坐車的人冬天也不會包裹嚴實的,逐漸地手也抓不住包,擱著單薄的布料膝蓋也冰涼地疼。 夜色越深燈火越璀璨,行人表情越暢快,我耐著這份兒冷,走到熱門商區的路口觀察了好久。 我對這個城市,夜晚比白天更熟悉,對手比自己更了解。 我與自己的妥協和解只需要一個理由,“生存法則”,然后就可以原諒自己。 原諒自己所有的退讓,扭曲,巨變,畏怯,容忍,配合。 而很偶爾冒出的那些久遠而陌生的,如此刻般的倔強,早被我歸類為殘留的年少稚氣,它們有時該死,有時該醒來,或者刺痛我,或者被我唾棄。 它們,自為矛與盾,各有輸贏,也互相傷害彼此,互相折磨,也許是種保護,多數時候與我共存著分辨對錯,叫嚷又哭泣,暴怒又平和。 逐漸,將我變得沒那么易碎,卻常惹人討厭,惹我討厭。 再見他,是在云社。 那周五,我在黃總的應酬上喝了一輪出去醒酒,回來的時候,看見他和一個女人被我們的幾個客戶圍著坐在主位旁邊。 我恍惚間以為酒過三巡眼花了,遲疑著往座位上走,他的模樣卻越發真實。 可惜了我在黃總面前反復推拒,黃總甚至為了我不跑票,一反常態地額外與我確認了兩次,直到我承諾,我答應了的就肯定不會爽約,方才作罷。 早知道還是會到他的局上,我的堅持毫無價值,何必有那幾番拉扯。 他看起來跟我們客戶很熟悉,湊著耳朵聊了好一會兒,才轉臉看到我。 可他卻只是看了我一眼就好似看一個陌生人一樣把眼睛移開,讓我正要開口的招呼僵在嘴邊,甚至打亂了黃總借口搭腔的節奏。 我察覺到黃總明顯訝異的疑惑,眼睛在我倆之間來回轉了兩圈,見他如常跟其他人喝酒招呼,卻始終沒有跟我說話的意思,黃總這老狐貍也立馬換了策略,端著杯就繞到他身后,直接打斷他們聊天,邊跟他敬酒邊跟他旁邊的女人套交情。 他也很大方,我隔著一段距離聽不見他們聊什么,但看得到他跟黃總應酬了一會兒,也把他身邊的女人介紹給黃總,黃總馬上邀著三人一起碰杯。 觥籌交錯,相談甚歡。 你看,昨日的座上賓,今日的盤中餐,明日的路邊土,腳下塵。 等著看吧,女人能莫名其妙地被劃歸于某個男人,也會莫名其妙地在流言中被棄之敝履。 他冷漠得一如既往,我的尷尬措手不及,黃總的諂媚機靈正常發揮,甚至還覓得新大腿。 真是午夜曇花一刻許,良人哪得幾回見。 有人來敬酒,我順便就干了個滿杯。 算了,也就這么一瞬間的感慨,并不至于。 我甚至該慶幸,好在公司只有黃總在,而這人的好處是向來只會拿著雞毛當令箭,卻不會落井下石嚼舌根,因為后者并不會賺到錢。 只是莫名地很想逃跑,手腳都開始冰涼了,最近還在堅持的,為了我和他那萬分之一的可能,巧妙保留的原則,忽然變得透明飄忽。 應酬半晌,我終于有時間和精神坐下,打量他旁邊的女人。 比我年輕,比我活潑,進來的時候就是大大方方掛在他胳膊上的,喝半天酒有一半功夫都挽著他,一下靠在肩頭,一下拉著他跟別人應酬。 我真沒見過有哪個女人能這樣在他身邊,當眾不避諱地與他親昵,起碼對他來說這已經算是親昵。 而他就這么一直由著,算是十分配合,于是別人敬他便連女人一起敬,迎他坐哪便連女人一起請,連要與他攀交情的,譬如黃總,他也不忘了介紹一下身邊的女人,生怕人忽視了一樣。 少看兩眼,尚能平復,多看兩眼,心里便生出疑問。 你究竟有多少好meim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