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
宴席結束,沉覺沒有跟家里的車回去,而是在路邊和肥仔見了一面。 電動車“滴滴”兩聲,沉覺抬眼。 看到一身黃色馬甲,頭上帶著恐龍飾品的肥仔。 這哥們當年高中是考上了,但高考前去了單招,在辜寧職?;炝巳?,出來跑起了外賣。 風雨無阻地奔波在外,倒也沒見他身材有所縮減。 “破爛玩意兒,有損小爺我的威名?!彼R咧咧扯下公司硬性規定戴的飾品,從車上走下來,踢了沉覺一腳,諷刺道:“喲,研究生,還肯見我們這種底層人民呀?” 沉覺也不慣他,把煙含嘴里后站起來就是一個反手掄。 肥仔嗷嗷直叫,“哥,我錯了,我就不該和你動手!” 可心里是真暢快。 最近他越發懷念當年目中無人、桀驁不馴的青蔥歲月。 “沉覺!” 黃琪琪從隔壁KTV蹬蹬蹬跑過來,走近了才認出肥仔。 “肥頭?” 她就喜歡這么叫他,覺得這樣順口。 雖然黃琪琪不是什么大美女,可在她眼里自己這么多年都無法擺脫這個綽號,肥仔著實有些無地自容。 “咳咳,我準備回總部打卡了,你們這些高材生慢慢聊?!?/br> 沉覺瞅他一眼,淡聲說:“這事你回頭和他們幾個商量下,有時間咱就組織?!?/br> “行,包我身上!” 黃琪琪見他要走,不解道:“這就走了,沉覺難得回辜寧哎,你們不喝一杯?” 肥仔人已經坐到車上,很快就揚長而去,拖著長音:“我們兄弟之間差這一杯酒?” 望著肥壯的身影快速消失在霓虹車流里,黃琪琪不禁感慨。 她一直格外羨慕男生的友誼,尤其是沉覺這幫人。 雖然從初中畢業,就各奔東西了,可這些年他們之間的聯系從來沒斷過。 “你怎么在這兒?” 黃琪琪收回視線,撅嘴一屁股也學沉覺坐在馬路牙子上,說:“這條街你家開的???” 沉覺勾了勾嘴角,猛吸了一口煙,看得黃琪琪有些心驚。 “哎,你什么時候回C大?” 沉覺這次回來去M大接的人,就是黃琪琪。 倒不是他真不嫌麻煩非要繞遠路去接多重要的人,而是他請黃琪琪寫了篇英語演講稿,順道打印出來了。 他怕這姑娘丟三落四給他忘了,于是親自去監督她收進行李箱。 “你自個回去吧?!?/br> “你不回學校了?” 黃琪琪驚得眼睛都大了十倍。 雖說這是最后幾個月,可實習、答辯,要準備的東西不是一般多。 沉覺十分淡然,甚至有些冷漠地站起來把拉鏈拉到下巴:“關你屁事?!?/br> 黃琪琪早就習慣了他這吃屎的態度,心里正嘀咕她才不關心,又猛然想起一件事。 “你剛才和肥仔說的事,該不會就和你不回學校有關吧?你們是不是要去干什么壞事?” 沉覺忽然賤兮兮地湊近她,吐了口煙圈:“所以你就別知道這么多了,小心被抓起來?!?/br> “幼稚!”黃琪琪皺鼻,連連后退,憤怒地跺腳。 沉覺似乎是真的覺得開懷,大笑轉身走進夜色。 187的身高,高挑有型,如果不笑,臉上總是一副清淡冷酷。 可有的時候,黃琪琪又覺得他壓根沒長大,邪魅又臭屁。 不然怎么說,男人至死是少年呢。 沉覺沒直接回家,而是回了靳光崇在新開發區的別墅。 沒想到一進門,新郎官也沒睡,正在酒柜前挑酒。 “新婚之夜,你不好好陪新娘子,自己一個人喝悶酒?” 沉覺踢了鞋就徑自往沙發上走去,話中含譏。 靳光崇換了身深灰色的睡袍,清爽的短發還濕著,走過來時多拎了個玻璃杯。 “懷孕的女人本來就嗜睡,她最近也累壞了,讓她睡個好覺?!?/br> 沉默了會兒,沉覺依舊闔目躺坐著,低低開口:“恭喜啊。你說到時候你去接我表弟放學,別人會不會以為你是他爺爺?!?/br> 臭小子,凈說些捅人心窩子的話。 靳光崇很淡然接受這個顧慮:“嗯,我已經答應你舅媽會堅持健身的?!?/br> 沉覺輕笑一聲,沒過多久又聽見他問:“你新買了輛雅馬哈到甘肅那邊?” 沉覺這才睜開眼,毫不客氣拿過自己那杯,咽了一口濃烈的酒,將冰塊含在嘴里。 “嗯,果然什么都瞞不過靳廳長?!?/br> “打算去騎行,和周星那幫小子?” 難為他還記得那幫人。 “不是,他們都沒空,我找的另一伙人?!?/br> “哦,驢友是吧?!?/br> 靳光崇正在努力追趕時代潮流,畢竟他還是要和未來兒子做日常交流的。 沉覺沒和他解釋太多,反正他決定要做的事,沒有商榷余地。 靳光崇也沒過多詢問他這一走,畢業實習和論文答辯怎么辦。 反正他從小到大都是個有主見的人,知道度在哪兒,否則也不會順風順水一路考進全國頂尖學院讀研。 夜深了,酒精醉人,冰塊也興奮不了倦憊的神經。 沉覺放下杯子,起身去了趟原本屬于自己的房間,拿上東西,準備走了。 “路上小心?!?/br> 靳光崇也沒主動提出讓他留在這里過夜。 “嗯?!?/br> 他站在玄關穿鞋穿衣,一陣響動。 透過屏風空隙,他停下來看了一會兒沙發上孤獨的人影。 昏暗的燈光灑落,晃眼一看,滿頭白發。 事實上,沉覺去年回來的時候,靳光崇就已經有白頭發了。 但他染發,所以看上去還是烏黑鮮亮如年輕時一般。 靳光崇凝神聽了許久,都沒聽見門關上的響聲。 正要回頭,聽到一聲:“舅,新婚快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