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突
沉覺看到的一幕,就是陸昂成在給宋阮戴頭盔。 陸昂成一語畢,冷風竄動,四周好一陣靜默。 兩人相對視,都帶著窺探和懷疑。 陸昂成見她這個反應,嘴角彎了彎,卻不確定自己該不該慶幸他這么洞悉小女孩的心思。 畢竟和她認識這么多年了,誰能比得過他與她的默契。 他伸手去拿另一個頭盔,套到她頭上,一手繞到頸后,細心替她撥開被壓下來的馬尾。 “你不能光是恨,要了解事情的真相,需要從根源開始?!?/br> “你以為自己很了解我?” 他不理會繼續說:“她老家是平頂山那邊的,想去看看嗎?” 宋阮失語了。 她毫無預兆得知了自己母親的家鄉。 可是有什么用,不都說她家人死絕了嗎?不然她再怎么狠心,不要丈夫和女兒,也不可能不要生養自己長大的家人。 陸昂成手上使最后一下勁,把頭盔按下去,她整個頭就被禁錮住了。 “不要做傻事,為了個拋棄自己的人,不值當?!?/br> 他近乎低語,溫煦的語氣有近乎偏執的勸告。 宋阮覺得頭重腳輕,冷得牙齒打顫,但她在忍。 陸昂成是誰,他十幾歲和補習班的老師睡覺,最后女老師家庭破裂,他全身而退。 小學三四年級就跟著柳景縣最大的黑社會混,他用那雙彈鋼琴的手把一個三十多歲中年男人的眼活活打瞎。 雖然是傳聞,但那時候宋阮聽了以后,是真害怕,害怕他。 他在她面前,在琴房,總是一副溫良大哥哥的模樣。 宋阮提防他許久,見他對自己沒有露出過兇惡的一面,才逐漸接受他一黑一白的人生。 直到剛才,那種曾經滅頂的恐懼,才重新籠罩在頭頂。 她一下子接受的信息太多,腦子是麻木的。 陸昂成是什么時候開始調查阮麗的事的?他為什么要調查?那他是不是知道阮麗現在的身份?他還知道什么? 宋阮覺得自己的神經纏得紛亂,過電般刺痛,混亂抓狂,眼前的世界都無法具象。 她用通紅干澀的眼瞪他,恨意滾滾。 從小到大,她習慣了自己面對一切,自己走披荊斬棘開拓出來的險路。 再艱難她也是有數的、甘愿的。 也不是沒想過自己的想法與另一個人分享、相通。 陰暗也好、晦澀也罷。 但那個人至少不應該是陸昂成。 但要是誰,她沒往下想,就聽到一聲殺意騰騰的喊。 “宋阮!” 短短幾個小時,就換做是他了。 在寂靜的樓底,他就是個毛頭小子,當場尥蹶子,要和陸昂成決斗。 宋阮冷漠地摘下頭盔,沒看他們任何人,說:“要打滾遠點打,別死我家樓下?!?/br> 沉覺不樂意了,臉色鐵青,兩手臂爬滿跳動的青筋,蓄滿力。 火卻不是想沖陸昂成發了。 可他又舍不得對宋阮發火。 他遠遠看著惹他生氣的人頭也不回地拐進了小區門禁。 氣火都撲在了棉花上,要燎原一樣。 “別他媽招惹她?!彼帎艕砰_口,連正眼都不愿給陸昂成。 沉覺有一種生來無畏的頑固,哪怕對方比自己年長四歲,個頭高出他半個腦袋,他也不帶丁點畏懼。 陸昂成覺得他幼稚,毫不留情嘲諷一笑,但又無端嫉妒。 人傳狂放不羈的混世大魔王,大半夜因為心愛的女孩醋成大缸,放出的狠話生硬直進,卻少了些威懾力。 “這話該送給你自己。宋阮不是一般人,她怎么長大的你了解嗎?你要玩,找別人去?!?/br> 沉覺現在后悔剛才沒當著宋阮的面揍人,想都沒多想,側身抬手掄過去。 打得急了,陸昂成站得穩當,沉覺卻是一只腳離地。 “你別這么大臉,有能耐別讓你那些破事連累她在酒吧差點被人捅?!?/br> 陸昂成臉色陰沉,用舌尖頂了頂口腔彌漫濃稠血氣的地方。 “平華的事另當別論,我遲早找你們算?!?/br> 站在房間窗簾后的人,纖長的身影與地面的陰暗融為一體。 冬日月光皎潔,卻照不進人的心里。 宋阮就這樣目送著全身帶火的少年憤然離去。 離得很遠,看不真切他最后扭頭回望的一瞬間所流露的表情。 晚上吞了兩片阿普唑侖,還是睜著眼睛到天明。 過年了,又是新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