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在逼我們成婚 第103節
天下太平,是為君者的本分。 后來,裴夫人自盡,他跑來宮中,拿著劍架在自己脖子上,最后卻還是沒有下手,含淚詢問他,“陛下可還記得曾經答應過臣的話?” 他為自保,自然點頭,“天下太平,朕從未忘過?!?/br> 天底下當真有那等無私之人?為了天下百姓,為了天下太平,當真什么都能忍,連命都能豁出去? 他裴恒不就是,如今又是裴安...... 君王之相......心懷家國的人才能有君王之相,皇帝苦痛聲哭了起來,他不是沒努力過,最初他也想保住這天下啊,可后來呢...... 等鐘清進去查看情況時,便見到皇帝將那把短刀插進了心口。 第95章 皇帝沒了,裴安雖不肯即位,并非撂挑子不管,宮里的折子,他每日都會代批。 宮中一切照常,除了宮中禁軍等幾個要職的人換了,臣子不用上朝之外,沒什么變化,一場宮變,并沒掀起多大的動蕩。 但國不可一日無君,裴安這番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順,于是,每日幾乎都有臣子到宮中圍堵裴安,更有甚者上了國公府。 裴安倒是一副淡然,人來了,讓人奉上茶招待著,問得急了,一句,“不急?!碧氯^去,朝中臣子心肝都快被他磨起了火。 半月后,在襄州抵御北軍的臣子和將士終于回到了臨安。 — 同北軍談完撤兵的條件后,顧老將軍和王荊繼續留在襄州駐守,明春堂的人馬退到了光州,余下人則回臨安復命。 趕了半月的路,趙炎、江將軍、林讓、昔日‘死’去的八名臣子,包括在盧州匯合的邢風和趙炎,齊齊到了城門口。 宮中聚變的消息,眾人在半路便聽說了,皇帝羞愧自盡,如今臨安由裴安坐鎮。 這樣的結果乃眾望所歸,昏君無能,賢者上位,眾人一路歡騰,到了臨安城門外,一行人的情緒更是高漲。 趙炎坐在馬背上,走在邢風和明陽中間,一臉期待,偏頭同邢風道,“邢大人,這回你可算是立了大功,殺入敵軍內部,攪得太子和二皇子雞犬不寧,若非邢大人這招,北國太子可不會急著送人頭?!彼萌伊艘幌滦乜?,義氣地道,“你放心,裴兄一向公私分明,待他做了皇帝,定會封你高位......” 邢風:...... 邢風實在不明白,他有什么值得高興的。 趙濤一死,趙氏一族必定不會有好下場,他莫不忘了自個兒也姓趙。 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自己卻不知,還興沖沖地往下跳,想同河水來個擁抱,邢風無話可說。 回來之前倒也有提醒過他,“可有想過以后?” 他答,“自然想過,之前我吃著百姓給的俸祿,成日花天酒地,無所事事,如今一想起來船上那些受苦的婦孺,內心便愧疚不安。以后斷也不能再對不起俸糧,我都想好了,待裴兄做了皇帝,我去向他討個官來,就去襄州,江陵也行,備人那幫賊子,一貫不講信用,保不準哪天又起了歪心?!?/br> 聽他能有這樣的抱負,邢風不忍再提醒下去。 但愿裴安的心胸大度...... 可想起自己經歷的那些,邢風深吸一口氣,他裴安要是大度,他邢字倒過來寫。 果然,城門打開,一行人正要入城,突然被兵馬攔住,高聲道,“裴大人有令,但凡姓趙的,均不可入城?!?/br> 趙炎一愣,沒反應過來,轉頭掃了一眼明陽,她倒是一臉淡然。 不能啊。 他是姓趙,可是...... 趙炎不信邪,打馬到了城門,對面的侍衛毫不留情地架起了手里的紅纓槍,攔住了他的去路。 趙炎:...... 趙炎‘嘶’了一聲,回頭求救地看向邢風。 邢風別過頭,他無能無力。 眼見眾人從自己身旁陸續進入城門,趙炎心急如焚,打馬過去,一把揪住秦閣老的衣袖,耍起了賴皮,“閣老,您不能走,您得帶我進去?!?/br> 自上回趙炎被裴安扔在了明春堂的院子之后,這段日子,趙炎已同這群人打成了一片,早就相熟了。 秦閣老頗為為難地看了他一眼,“你拽我也沒用,趙濤失德,眾人推墻,姓趙的本就不能再入城,更何況你還是‘前’小郡王?!?/br> “我......”趙炎臉色一變,見身旁的余大人也走了上來,手中劍柄一橫,又擋住了他的路,“余大人您也先別走?!?/br> 余大人搖頭嘆氣,也沒招。 堵住了兩人,旁的人也在進,一不做二不休,趙炎索性駕馬去了城門口,碼頭一調,擺出一副他進不去誰也別想進去的架勢。 林讓皺眉道,“‘前’小郡王,你這是何意,要干一架?” 趙炎急得臉色都紅了,看著跟前的一堆人,斥道,“不帶你們這么過河拆橋的?!彼粗暗囊粠统甲?,激動地道,“當初您們推我去和北國使者談條件時,可不是這么說的,我可記得秦閣老您夸我,是個可塑之才......” 秦閣老目光一閃,“老夫夸過的人太多,不記得了......” “您不記得,我記得,我是姓趙,但我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是,之前我確實游手好閑,是臨安城內出了名的紈绔,可你們也不能一刀將我拍死,也得給我個改過自新的機會?!?/br> 趙炎越說越委屈,“在江陵,在襄州,我假傳圣旨之時,便已做好了撲死的準備,我不是怕死,流放、入招獄統統我都不怕,我,我只是......”喉嚨突然哽住,他也不怕被人笑話,拿袖口抹了一把眼淚,哽塞地道,“我只是想大伙兒一道,再替南國子民多守幾年邊關?!?/br> 眾人都沒吭聲,低頭的低頭,偏頭的偏頭,個個都逃避。 這群見死不救的狗東西! 趙炎眼皮子一跳,也不指望他們了,心一橫轉過馬頭,打算硬沖,“襄州一戰,我本以為必死無疑了,可老天開眼,給了我一條活路,如今又告訴我,這條路也活不成,豈不是讓我再死第二回 ?我還偏不想死了!你們讓我見裴兄,讓我當面問他,是不是不要我這個兄弟了?!壁w炎徹底地豁了出去,“當年我同裴兄可是吃過豬頭rou,拜了把子的結義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生......” 這一鬧起來,城門口徹底地熱鬧了。 侍衛只收到不許趙姓入城的命令,他鬧起來,侍衛也不能封住他嘴巴。 秦閣老實在看不下去,提醒他道,“‘前’小郡王,裴大人說姓趙的不能進,你非得姓趙?” 趙炎一愣,終于反應過來,靈機一閃,“對,姓趙的不能進,那我改個姓就成了?!?/br> 所謂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他倒是干脆。 眾人正愣著,便又聽他道,“我生母姓劉,曾是瑞安王府的婢女,被趙家王爺看上,后來納為妾室,我出身雖為奴,但家底乃良民百姓,就在臨安城郊外,你們皆可去查,今日我便隨我生母姓,姓劉,劉炎?!?/br> 趙炎說完,鴉雀無聲。 縱然是一代大儒秦閣老,也被他這一番話所震。奴婢之子,一輩子都抬不起頭的身份,換個人,藏還來不及,他倒是自個兒挑了出來。 身后明陽終是沒忍住,眉心一跳,出聲斥道,“趙炎!” 趙炎卻絲毫沒在意,還朝她一笑慫恿道,“jiejie,你也改姓吧......” 明陽氣得怒聲道,“荒唐!為了進個臨安,你當真要隨奴姓?” “奴婢怎么了,我不覺得有多可恥,上到天子下至奴婢,皆為南國子民?!壁w炎不以為然,回頭看向跟前的侍衛道,“人活一世,不過幾十載春秋,入土均為一堆白骨,豈能因出身自暴自棄,枉來人間走一趟,這話是裴大人當年告訴在下的,今日在下便以劉炎的身份,拜見裴大人,麻煩請通傳?!?/br> 這等大事侍衛可做不了主,立馬派人去請示裴安。 — 裴安恰好在宮中,百官也在。 一早得了消息,知道襄州的人到了城門,趙炎和明陽也在,百官速速進宮,求見裴安。 惠康皇帝乃百姓和百官討伐而亡,趙氏一族國運到了頭,膝下幾個乳臭未干的皇子被趕出了臨安,貶為庶民,自是不成氣候,但明陽不一樣,她乃皇帝的親生女兒,嫁去北國,手中已有了自己的勢力,保不準之后不會起事,不可不妨。 一臣子道,“明陽乃惠康之女,后患無窮,我南國社稷好不容易穩定下來,裴大人萬不可心慈啊......” 說完,又一臣子道,“瑞安王府趙炎雖在襄州立下了戰功,但到底是瑞安王府的小郡王,他姓趙......” “趙濤固然可恨,可戰事一起,趙小郡王一直在邊關御敵,若非他及時下的幾道‘圣旨’,前線所有的兵將都將名不正言不順,戰事才剛平息下來,你們就要卸磨殺驢了?若是要興連坐那一套,又同趙濤那昏君的行徑有何區別?” 朝堂對趙炎的態度,倒是各持其詞。 兩方正僵持不下,城門的侍衛便走了進來,稟報道,“裴大人,劉炎手持南北兩國撤兵文書,于城門口求見?!?/br> 誰是劉炎? 眾臣子沒反應過來。 裴安替他們問了,“劉炎?” “曾瑞安王府小郡王趙炎,已改為母姓,劉炎......” 眾臣一愣,瞬間嘩然。 “趙炎改劉炎,這不是換湯不換藥......” “藥引子都沒了,哪兒來得藥......” “我看改為劉炎甚好......” 眾臣子只能給意見,關鍵還是看裴安,裴安直接道,“宣!” — 侍衛一路馬快,來回花了快半個時辰才回到城門前,高聲呼道,“宣劉炎進殿!” 劉炎立馬高興了起來,終于不再攔著人道了,跑去了明陽跟前,急聲催她,“jiejie,趕緊的,你也改姓,這樣就能入城了,你不是說很想回家嗎?裴兄是個講道理的人,等jiejie進了臨安,必定會給jiejie一席容身之地?!?/br> 這話他可說錯了。 裴安對他仗義,那是因為他無權無勢,生性單純。 改了姓名,他便能當真換一個身份。明陽不同,她是皇帝最大的女兒,跟在皇帝身邊多年,耳聞目染,早已摸透了官場規則,心思比起皇帝來不相上下,甚至更深。 且她今日并非一人歸來,身后還有她沿路帶回來的百姓和侍衛。 因為她公主的身份,這些人還愿意相信她,跟著她回到了臨安,要她改姓,茍且活著,不太可能。 劉炎一說完,不待明陽開口,她身后的一位統領便道,“荒謬!堂堂一國公主,豈能改姓?皇帝昏庸,那也不能一竿子將姓趙的人都打死了,殿下又怎么不是受害者,被皇帝嫁去北國,受人侮辱,自己殺出一條血路不說,還救了無數困在北國的南人,若非公主同邢大人聯手,引起太子和二皇子內訌,這場仗還有得打,臨安不入便不入,這天下之大,自我公主的去處?!?/br> 統領說完,身后的侍衛跟著附和,“對,咱們不入臨安?!?/br> 不入臨安,頂著前朝公主的身份? 能活下去? 只怕他裴安不是這么想的,不過是想給她留一個體面罷了。 那日離開建康時,明陽曾找過裴安,被他拒絕后,她便知道,他不會同自己一路,如今一看,這形勢也確實不太適合一路人。 她其實沒有野心,對這世上的權力,毫無興趣。 從始至終,她不過是想從牢籠里掙脫出來,可她越是掙脫,越是被捆在身上的繩索所束縛,如今儼然已勒到了她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