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在逼我們成婚 第74節
聽人說起有龍舟競賽,見蕓娘眼珠子一亮,眼巴巴地朝他望來,他心坎一軟,無法拒絕,帶她下去逛了一圈。 又聽說蜀地有名的變臉戲班子,在幾層樓高的戲樓上搭了臺,有上天遁地的功夫,一會兒從底下竄上來,一會兒又從上層跌下去,甚是有趣,一年到頭就演這么一回,錯過了或許就再也見不到了,蕓娘只需看他一眼,不用多說,他便投降點了頭,“走吧?!?/br> 開了個口子,后面就難以收場了,一路上什么熱鬧蕓娘都要去湊上一回,看過河畔花船上能歌善舞的姑娘,聽了小曲兒,甚至連青樓,都去逛過。 南國的上流階層生活奢靡,青樓已然成了一塊標志,不去上一回,都不能稱為男人似的。 蕓娘原本瞧著熱鬧,平日里自己又不好進去,一時好奇,讓裴安帶她去看看,誰知一進去,一群小娘子瘋了一般圍上來,如同盤絲洞里的妖精,上來就對裴安動手動腳,一口一個郎君。 他這招蜂引蝶的本事,走哪兒都一樣,蕓娘心里突然不舒坦了起來,很快帶著他出來,嘴里叨叨了一句,“我瞧了,里面也沒幾個好看的,臉上的粉涂太厚,遮了原本的模樣,說不定明兒走在大街上,就認不出來了......” 她語氣里一股酸味冒出來,自己不察覺,裴安卻聽了出來,一股甜絲絲的感覺浸入心底,他只笑著也不說話,想多體會一會兒蜜糖刀子落在頭上的滋味。 他沉默不語,她心里愈發有了計較,問道,“郎君之前經常光顧嗎?!?/br> 說了不提之前,自己卻又來打破了,之前如何,她還能怎么辦,總不能將碰過他的那些小娘子都找出來,一一警告,不許再打他的主意,那樣不就成了妒婦了嗎,他肯定也不喜歡。 蕓娘問完便有些后悔了,正欲尋個話岔過去,他又突然回答了她,“很少,都是應酬?!?/br> 這樣的答案,不知道她滿不滿意,他看了一眼她的臉色,補了一句,“你要是不喜歡,以后不去了?!?/br> 南國世風如此,人人都可以買|春,他是個大男人,身份地位擺在那兒,他要不去,豈不成了異類,不合群了。 “郎君可以去,別告訴我就好?!彼姴坏门缘呐优鏊?。 就算將來他要討妾室,那也是關起門來,她瞧不見,心里或許沒這么介意......她想了想,似乎也難以接受,單是想著他和旁的小娘子親近,她胸口就悶得慌,她被自己突如其來的狹隘心胸,嚇了一跳,莫不成當真成了妒婦...... 說好出來玩樂,她突然悶悶不樂了起來,想著就眼下這樣的日子一直過下來,該有多好。 他不是什么國公府的世子,也不是御史臺大夫,不回臨安,就她和他,游遍南國的山河,做一對快活的神仙眷侶,沒有朝廷紛爭,沒有妾室成群,一生一世只有一雙人....... 意識到自己起了不該有的貪心,蕓娘一個驚醒,及時扼住。 她回過神來,他已牽起她的手,行走在熱鬧的街頭,身邊不斷有人經過,他將她護在自己身側,一只胳膊圈著她,替她擋住外側的人流,沒讓人碰到她的肩膀,街頭的燈火忽暗忽明地映照在她臉上,心也跟著半夢半醒,人一旦開始珍惜,便容易對眼前所珍惜的人和事,生出一股夢幻,覺得太幸福,太美好,舍不得讓時光流失。 他偏過頭,緩聲同她道,“逛青樓的男子,不外乎是分三類,一為貪女色,縱|欲無度;二為無家可歸,內心寂寞圖個慰籍;三為好情面,將逛青樓當成了充身份的資格之一,夫人覺得為夫可占了這三類?” 蕓娘還未聽過這樣的言論,順著他的話,慢慢地回味,二和三,他都不沾邊。 但一,她有些猶豫。 似是猜出來她在想什么,裴安先掐斷了她腦子里的念頭,“別往歪了想,這世上知道我貪色的,只你一人,如今是,以后也是?!?/br> 他說的有些含糊,蕓娘在腦子里繞了好大一個圈才兜回來,不就是說他只好她一人的色嗎。 蕓娘臉色一紅,心頭陰云,就因為他這一句連他自己恐怕都無法保證的誓言而散了個干凈。 誰能知道將來會如何,不糾纏過往不放,不惆悵未來。 就當下,她很幸福了。 她知足。 她依偎在他懷里,抬頭面含微笑,期待地看向他,“郎君,午后我聽知府的人說,這附近有一座仙女橋,無論是夫妻,還是情侶,從上面走過,一輩子都不會散,咱們明兒早上去一回好不好?” 裴安:...... “好?!?/br> 馬車一路走一路玩,將那幾日所受的罪,統統都補了回來,一番玩下來,半月后兩人才到江陵的地界。 沿途裴安的行蹤,早已傳到了江陵知州的耳朵。 馬車到江陵城門口那日,知州姜大人,親自前來相迎,倒沒有盧州馬大人那樣的排場,只一輛樸素的馬車,停在城外候著,見人來了迎上十步,跪地行禮,“卑職姜鳴恭迎裴大人?!?/br> 裴安難得走下馬車,上前扶起他,“姜大人不必多禮?!?/br> 姜大人起身,這才打探了一眼裴安,只見其眉目明朗,倒是與傳聞中的兇神惡煞,完全不一樣。 裴安下江陵的消息,皇帝早就讓人傳到了江陵知州。 此番前來的目的,姜大人也知道。 按路程算,十日前,裴安就該到江陵,晚了這么久,是何原因,姜大人一見到他身旁的蕓娘,便明白了。 有夫人在,免不得要游山玩水。 裴安娶了王家三娘子的消息,姜大人也聽說了,見蕓娘一下來,那五官同顧家娘子有七分像,一眼便認了出來,作揖行了一禮,“夫人?!?/br> 蕓娘點頭回了禮。 寒暄完,姜大人才同裴安道,“陛下口諭,一個月前就飛鴿傳書到了卑職這兒,知道裴大人要來,卑職一直候著,想必裴大人這一路也不輕松,先去府上洗洗塵,歇息好了,咱們再慢慢議事?!?/br> “姜大人安排?!彼緵]打算再來,既然來了,去打探一趟也好。 今兒頭上有陰云,太陽沒那么烈,念著她喜歡熱鬧,裴安沒再回馬車,牽著蕓娘的手,同姜大人一道步行入了城。 江陵地處南國中部,離京城遠,比起臨安、建康、盧州,這兒的人更雜。 蕓娘朝街頭望去,有不少的外族人。 裴安也察覺到了,眉頭輕輕擰了擰,轉頭問旁邊的姜大人,“北人這么多?” 知道裴安是皇帝的人,姜大人也不敢多說,實話道,“自打議和之后,北人通關的政策一年比一年松,近一年來,涌入江陵的北人,已超過了往年的兩三倍......” 第73章 南國主張議和,不敢得罪北國,通關政策一再放寬,北人在南國慢慢地嘗到了甜頭,陸續不斷地涌入,江陵統共十萬余人口,北人便有七八千,這樣的局面已然失了控,底下當官的縱然心里明白,但奈何上頭的旨意在,也不能違逆,唯有每年遞折子,但匯報上去的境況,并沒有得到回應,皇帝都不急底下的官員急也沒用,便也由著這么發展下去,睜一只眼閉一眼不管了。 裴安也只是隨口一問,并不想cao心,除了臨安,旁的地方如何亂,與他無關。 姜大人見他沒往下問,也閉口不再談,領著兩人慢慢往前。 街頭熱鬧倒是熱鬧,繁華景象一點都不輸于臨安和健康,從鄂州到江陵,一路過來,憑著裴安的身份,兩人走到哪兒都有官兵護駕,行人主動避讓,蕓娘也習慣了不戴帷帽,如今走了一陣,便察覺出了不對。 街邊的南國人確實都埋下頭在回避,然而路邊的北國人不一樣,不僅沒有回避,還伸長了脖子打探著她。 那大剌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放肆又大膽,神色中帶著一股輕佻。 蕓娘很不適,沒再往外瞧,身子往裴安身上貼了貼,裴安也察覺到了,臉色陡然冷了下來,握住她的手緊了緊,將她往懷里一拉,腳步頓住,正欲讓她先上后面的馬車,前方突然傳來了一陣sao動。 一道男子激動的聲音入耳,“你們放開她!” “滾開!” “大爺,求求你了,我不認識你,你放開我,求求你了.......” “賤婦!”一道帶著北方口音的男子呵斥聲響起,言語極為輕賤,“提了褲子不認人了!昨兒在床上叫的時候怎么沒說我不認識我?勾引了老子,還想跑,沒那么容易.......” “你胡說!我壓根兒就不認識你,郎君,郎君你救救我.......”小娘子的聲音悲痛又絕望。 sao動一起來,周圍的人群不但沒有上前,個個如同見了狼一般,速速散開,似乎生怕惹禍到自己身上。 周圍沒了人,蕓娘才瞧清楚,一位北人正拽著一小娘子上馬車,小娘子死死地抓住車輪轂子,邊哭邊掙扎,旁邊一位男子撲向小娘子,欲要救她,奈何兩只胳膊被另外兩名北人拉住,動彈不得,唯有悲憤地大喊,“放開她!你們想要什么我都給,求求你們,放開她......” 這番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婦,還發生在知府的眼皮子底下,蕓娘轉頭驚愕地看向姜大人,卻見他臉色一片平靜,似乎見怪不怪。 蕓娘沒忍住,問道,“怎么回事?” 姜大人面上透出一股無奈,回稟道,“不過是百姓之間的小糾紛,外面太陽大,夫人還是回馬車吧?!?/br> 這哪兒是什么小糾紛,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在搶人,蕓娘眉頭一皺,“知府大人是不打算管了?” 知府嘆了一聲,“夫人初來江陵,還不清楚局勢,這北人身份尊貴,就算押到府衙,也審不出什么名堂,打不得也殺不得,到頭來不過警告兩句,還是得放人,反而助長了北人的威風?!?/br> 這些年北國強盛,底下的百姓也跟著硬氣了起來。 原本只是一些在自個兒地盤上混不上去的卑賤人士,來了南國卻徹底地翻了身。仗著南國不敢惹事,囂張妄為,嘗到了甜頭后,來的人也就越多。 就今兒這樣的事,實在太多,要真管,恐怕府衙一日不吃不喝,也忙乎不過來。 眼見那小娘子要被拽上車了,蕓娘顧不得什么北國人,出聲吩咐道,“將小娘子帶過來?!?/br> 姜大人看了一眼裴安,見他也默許了,這才朝身邊的侍衛使了個眼色,“將人帶來?!?/br> 人到了跟前,小娘子和那位郎君跪在地上,哭天喊地地向姜大人求救,“大人救救我們吧......” 幾個北人絲毫不懼,見了知州也不虛,一副占了理的嘴臉,“這婆娘昨兒勾引了我,破了身子,按照你們南方的規矩,有了肌膚之親,那就是咱的人了,今日她突然不認賬,那可由不得她了......” “我沒有!”小娘子哭著道,“我同郎君一月之前才成婚,婚后一直呆在屋里,哪兒都沒去,怎可能認識他們,今日我頭一回同郎君出來,本打算買一匹布,豈料才到門口便被幾人堵上,非說昨日見過民女,請大人明鑒?!?/br> 男子也跟著磕頭,“求大人明鑒!” 姜大人轉頭朝幾個北人一笑,問道,“既如此,你們是不是認錯人了?” “錯不了,就是她?!北比藨B度囂張,完全不給情面。 蕓娘雖不知道江陵的情況,但一個知府大人,居然還要看北人的臉色,可想而知,百姓過得有多窩囊。 同是姑娘,想想這樣的事情,若是落到自己頭上豈不是滅頂之災。 不待知府再去陪笑,蕓娘直接上前道,“這位小娘子既已說了自己成親,便有左右街鄰作證,找個人來問問便知,豈能容爾等說搶就搶,我南國和北國一向交好,以禮待之,自個遵守信約,通關文書上也寫得明白,凡是進我南國領土之人,無論是誰,都當遵守南國的國法?!?/br> 她一通道理說完,胸口不免被憤怒激得發疼,幾名北人卻是一個字也沒聽,目光肆無忌憚地盯著她,滿目猥瑣。 “沒想到這南國,竟然有如此姿色的美人.......” 先頭一人話還沒說完整,迎面一把短刀突然飛來,動作快準狠,沒給對方絲毫反應,刀尖刺進眼窩,一聲慘叫穿出來幾乎刺破人耳膜,那人雙手捂上眼睛,想要拔出眼眶的刀子,鮮血從他手掌內猛往外冒,場面一片血腥。 這算不得什么,早年裴安在健康治人的那些手段,可比這殘忍多了。 邊上的兩位北人沒料到他會出手,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氣勢洶洶地看向裴安,“你是何人,竟敢傷我北人!” 裴安也不理睬,上前一腳踩住已疼得在地上打滾的北人,彎下身,幫他從眼眶內拔出刀子,平靜地吩咐姜大人,“押過來?!?/br> 他眼底一股冷意,神色陰郁,余下兩名北人終于有了一絲恐懼,見侍衛當真上前來擒人,臉色一變,強撐著道,“你想如何?!我們可是北人,就算是你們南國皇帝,都管不到咱們頭上,你算個什么東西,我北國陛下若是得知你們殘害北國子民,,明日便會帶兵踏平你們南國......” “是嗎?!迸岚矑吡怂谎?,輕蔑一笑,“一群螻蟻,倒想學猴子稱霸的那套把戲?!彼f完,等著侍衛將人押到了跟前,直接道,“眼睛剜了,就在這兒剜?!?/br> 北國人一慌,掙扎著怒吼,“你們敢!” 侍衛們沒干過這樣的活兒,到底是不太敢,姜大人這回卻突然硬氣了,呵斥道,“沒聽到嗎,裴大人要你們剜你們就剜?!?/br> 凡是都有第一回 ,侍衛可沒有短刀,只有紅纓槍,尖端的生鐵刺入眼眶,街市上瞬間一片慘叫。 大街上處刑北人,在江陵可是很少見,也算是殺雞儆猴。 裴安面色不改,身子往邊上一站,擋住了蕓娘視線,之后的事自有知府的人處理,他拉著蕓娘的手,繼續前行。 姜大人趕緊跟上。 一到江陵就遇上了這樣的人,蕓娘沒什么心情,忍不住又問姜大人,“這樣的事經常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