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在逼我們成婚 第70節
奈何那婦人的力度確實大,輕松地將裴安放在了馬背上,再回頭看了一眼蕓娘,一身狼狽,肩膀上還有血跡,靴子似乎也磨破了。 慘就挺慘。 但她的馬背,不夠坐。 “你自個兒先跟著,要是跟不上,就等我明兒過去接你也行?!眿D人踩上腳環,正準備跨上馬背,走人,蕓娘一把拉住她衣袖。 她誰也不相信。 這人一看就不是個善類,她要是走了,還會回來才怪。 她不能讓裴安離開她視線。 蕓娘急忙道,“貴人,您不知道,父母走之前,將我托福給了兄長,讓他一定要照顧好我,兄長成了如今這樣,也是因為救我,要是我有個什么三長兩短,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安生,他還怎么作詩,怎么吹笛子......” 婦人:...... “啰嗦......”婦人不耐煩地將腳挪了下來,讓出腳環給她,“你先上去,扶穩你兄長,往后坐,我屁股大,討厭被擠?!?/br> “多謝貴人,貴人放心?!笔|娘生怕她反悔,立馬踩住腳環,沒有任何拖泥帶水,利索地上了馬背。 她這番保命的勁頭,婦人看得也愣了一下,冷嗤了一聲,“說好了,我可不是什么觀音菩薩,沒那個善心普渡眾生,這救命的錢,還有你兄長的藥錢,一分都不能不少?!?/br> “那是自然,貴人出手相救,我已是感激不盡,怎會讓貴人白白的救了人?!?/br> 倒是個明白人。 婦人左腳踩住腳環,后腳從馬頭繞過跨了上去。 一個馬背上坐了三個人,裴安被夾在了中間,不用婦人說,蕓娘自個兒也盡量地往后坐,手扶住裴安的腰,讓她躺在自己懷里,不讓他碰上婦人的身體。 馬匹比起她做的那張木筏快上很多,天黑前,三人便走出了密林。 沒了樹木遮擋,眼前一下開闊了起來,山腳下的小村落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燈火,火光落入蕓娘眼里,恍如隔世。 她悄悄地握住了裴安的手,暗自同他道,“裴安,再堅持一下,這回我們真的出來了?!?/br> — 婦人將兩人帶到了家里,房子不大,土墻青瓦,房間一共就兩間。 婦人扛著裴安,走去了左邊那間。 見到滿院子的藥材,蕓娘便知道她不是什么大夫,只是個賣藥的,她心頭倒是松了一口氣,這時候能遇上一個賣藥,已經是老天開眼了。 婦人將裴安放在了床上后,便進屋去抓藥草,也沒用秤,拿在手里大抵掂了一下重量,分揀好后,拿去交給了蕓娘,“這一把你用藥碾碾成碎末,涂在他手掌的傷口上,這一把三碗水煎成半碗,給他喝下去,碾子在外面院子里,灶臺在后面,自個兒去弄吧,我累了,先去歇息一會兒?!?/br> 蕓娘點頭接過,“好的,多謝神醫?!?/br> 蕓娘拿著草藥,照著婦人說的法子先去點了火,藥煎上后,趕緊又去碾藥。 忙乎完,站了一身黑灰,再加上在路上走了這么幾日,全身上下已經糊得不成樣。 她這副模樣,誰能想到她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世家大小姐,曾經一天不洗澡周身都黏糊得慌,別說衣裳了,鞋底都很少沾灰。 可她壓根兒就沒去想這些,心思只系在了床上那人身上。 小半個時辰后,蕓娘將煎好的藥端了進來,扶起他,讓他靠在自己的懷里,湯勺慢慢地遞在他唇邊,他燒起來,似乎有了一些意識,勺子一碰到他嘴邊,他便自己知道張嘴。 她一勺一勺地喂完,又去外面將搗碎的草藥拿了進來。 他掌心的傷口紅腫不堪,看著很是嚇人,她先去打了一盆水,將傷口清洗干凈后,再用木棍,輕輕地將草藥涂在他的傷口上。 第68章 身旁一豆燈火安靜地照在臉上,火光甚是微小,很費眼睛,她低著頭湊近,動作小心翼翼,生怕碰到了他。 婦人說,他是傷口感染了才會發熱。 傷口是怎么來的,蕓娘非常清楚,他用自己的血救了她的命,她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他,唯有傾盡她所有的力量,包括她的性命,去救他。 她不知道,他要是就這么去了,自己該怎么辦。 她沒去想。 昨晚她腦海里只是一瞬劃過了那樣的念頭,便覺得天都要塌了一般,實在承受不了那份恐懼和害怕,便再也不敢去想。 傷口敷好了藥,蕓娘才卸下了一口氣,坐在他旁邊,抬頭看向他。 兩人如今就像是逃荒出來的乞丐,她全身臟的不像樣,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身的凄慘落魄,身上的粗布早就不能看了。 要是青玉和童義看到他們如今的模樣,估計都認不出來。 認不出來又怎樣,只要都活著。 她輕輕地握住他的手,掌心依舊guntang,燙得她心焦意亂,她低聲同他道,“我相信郎君一定能扛過來,等這一遭熬過去,咱們就去最好的酒樓點最好的酒rou,吃個飽,再去最好的布鋪子,買最好的綾羅,晚上躺在蠶絲做成的被褥中,好好地睡他個三天三夜......” “喂完藥了?”屋外婦人的聲音突然傳來,她飛快地松開手,回頭便見她手里拿著一個白面饅頭一面啃著,一面走了進來, 蕓娘沖她笑了一下,起身點頭,“喂完了,多謝神醫的草藥?!?/br> “別謝,不是白給的,藥草一共二兩銀子,算上救命錢,五十兩,不為過吧?”她劉三娘,從不做虧本的生意。 她早就算過了。 這丫頭一身粗布,都掩飾不住她的姿色,等將來自己和她兄長成了婚,她要是聽話,就留下來替她做工,用工錢來抵押,要是不聽話,她就將她賣了,賣遠了小白臉肯定不干,就賣給這村子里的男人,這村里可有不少還沒討到媳婦兒的單身漢,要是見到這樣的標志人兒,別說五十兩,百兩、傾家蕩產,也會想辦法掏出來。 “不為過,不為過,五十兩,行,我記住了,等兄長好了,我將來一定給神醫還上?!笔|娘態度誠懇,目光瞟了一眼她手里的白面饅頭。 昨夜剩下的那只野雞她帶上了,但淋了一場雨,已泡了水,天氣也大,估計餿了,裴安發著燒,不能再給他吃。 犧牲一下色相,換一頓飽飯,值。 “神醫,麻煩您幫我看看,兄長什么時候能醒過來?”蕓娘說完,不動聲色地讓出了位置。 婦人見她識趣,沒再費什么口舌,走到床邊,仔細地端詳起了床上的男人,越看眼珠子越亮。 不愧是她一眼就看上的人。 第一眼驚艷,第二眼簡直就是挪不開了。 她長這么大,就沒見過長得這般俊的男人。 想起前幾日村口那薛婆娘拉著他男人,站在她面前,趾高氣昂的得意勁兒,她暗自呸了一聲。 同眼前這位小白臉相比,薛婆娘那位干瘦如柴的男人,簡直無法入眼。 別說他,整個村子,乃至鄂州,也是數一數二的姿色,婦人心頭說不出的激動,彷佛看到了自己身穿嫁衣,牽著他的手,周圍全是羨慕的目光...... 還有薛婆娘,那嫉妒得發瘋的嘴臉。 蕓娘見她一臉癡笑,似乎要將人吞了一般,趕緊提道,“貴人,我和兄長幾日都沒進食了,您看,有沒有什么......” “后面廚房的鍋里,饅頭,rou湯都有,你盛過來,我給他喂......”婦人說完一屁股坐在了剛才蕓娘的位置,繼續盯著。 蕓娘:....... 性命重要,不拘小節!蕓娘默默地念了一遍,轉身去了廚房,眼不見為凈,看不到就不糟心了。 鍋里的饅頭還挺多,知道那位婦人不待見自己,蕓娘偷偷地藏了一個饅頭在袖筒里,自己要是餓死了就真便宜了她。 蕓娘舀了一大碗rou湯,撿上幾個饅頭,端碗走了進去,那婦人還坐在那,似是還沒看夠。 見她進來了,婦人對她招手,“拿過來,我喂?!?/br> 眼見那婦人要對他動手了,蕓娘到底還是沒法做到大度,及時勸道,“貴人還是我來喂吧,兄長要是知道自己給貴人添了麻煩,醒來肯定要訓斥我了?!?/br> “這有何妨?”婦人沒當回事,繼續伸手。 “有妨!”蕓娘將碗擱在桌上,一把拉住了婦人的手,面色神秘地道,“貴人不知,我兄長最是注重禮數,不怕貴人笑話,兄長活了二十二個年頭,卻連小娘子的手都沒有碰過?!?/br> 二十二歲,姑娘的手都沒碰過?居然還是個純情的...... 婦人一愣,明顯感了興趣。 蕓娘繼續道,“我兄長這人吧,就是個死腦筋,要不憑他這副皮囊,也不該找不到姑娘,說什么人不能不講信譽,他已經說了親,便不能再同旁的姑娘有牽扯,看一眼都不行,誰知道人家不這么想,這回好了,被悔了親,年齡也大了,還遭了這么一場罪,今后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給我討一位嫂子回來?!?/br> 蕓娘說完一臉憂傷。 “能!怎么不能?!眿D人的態度瞬間轉了個彎,親熱地拉著她的手問,“你兄長喜歡什么樣的?” “我們家的人,身板子都小,早前兄長倒是同我提過,說希望對方是個身子底子好的,能干的,這樣的人才能撐得起家?!?/br> “可不是嘛!”這話簡直說到了婦人的心坎上,“找媳婦兒,不就是要身體結實,動不動就生病,風一吹就倒的小娘子,娶回去有什么用......” 蕓娘垂目,繼續添火,“是啊,誰要是能娶到貴人這樣的嫂子,真是福氣?!?/br> “當真?” 蕓娘點頭,“嗯,兄長也喜歡?!?/br> “你這嘴兒,我也喜歡?!眿D人神色掩飾不住興奮,主動讓出位置,“你來吧,多喂點東西給你兄長,咱得趕緊將他的傷養好,這樣,明兒我去買一只老母雞回來,咱們燉湯,給他補補?!?/br> “貴人不必破費......” “都是自己人,別見外,鍋里饅頭多,你喂完了,自個兒也去吃點?!眿D人想了起來,指了一下外面院子里一堆干草,“我就兩間房,晚上你就去那將就一夜吧,待會兒我找床被褥給你?!?/br> 蕓娘感激地道,“多謝貴人?!?/br> “快喂,我先走了?!?/br> “行,貴人也累了,去歇息吧?!?/br> 婦人一走,蕓娘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忙扶起裴安,將一碗rou湯喂完,又喂了半塊饅頭,再摸了一下他額頭,還是燙。 估計沒那么快。 她擰了濕帕子,貼在了他額頭上,這才慢慢地吃起了饅頭。 餓過一回的人,知道是什么滋味,她不敢吃完,悄悄地囤了一個,連著袖筒里的一共兩個,再同他和裴安的荷包一起藏好。 財不外露,以他們的處境,不宜露財,一窮二白,無所可圖,才能讓人放下戒備。在馬背上時她便取下了裴安和自己的荷包,藏在了袖筒里。 無論到哪兒,防人之心不可無。 怕婦人懷疑,她不敢多呆,守了一陣后,她去了婦人屋里,抱出了一床漏風的棉被,躺在了外面的干草堆上。 忙的時候沒察覺,如今閑下來,才察覺自己的肩頭和一雙腳,疼得厲害。 她彎下身,輕輕地褪下了腳上那雙已經看不出原樣的靴子,鞋底不知何時已磨破了一個洞。 腳指頭下,好大幾個水泡,亮堂堂的,有的已經破了,血和皮黏在了一起,一拉扯,疼得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