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在逼我們成婚 第44節
這一路上估計不會太平,她不宜有孕,兩人心里都知道,也算是達成了共識,前夜那回見他臨界忍不住時,她也主動去推開他提醒。 趙炎說得真誠,裴安卻沒買他的賬,平靜地道,“今日養一日傷,明日一早我會讓人送你回去,以你的本事,去陛下面前哭幾聲,王爺不會要你的命?!?/br> “裴兄,留一口氣有什么用,我還是會挨打,不過只是換了個死法,慢慢被折磨死罷了,看在咱們當年一同掏過鳥窩的份上,裴兄你就帶上我吧......” — 蕓娘沒想到趙炎身在王府也會如此凄慘,被他糾纏了一路,馬車到了客棧,耳根子才總算清凈了下來。 公主已經走了,沒必要再住在客棧,蕓娘跟著裴安上樓收拾東西,剛走出房門,便見到了從樓下上來的邢風。 一身素衣站在了長廊盡頭,面容比起之前精神了許多,全然不顧一旁的裴安,目光只緊緊地看向蕓娘,低聲道,“可否說幾句話?!?/br> 此一別,不知何時才能見面,辭別一番當是應該,蕓娘看向裴安,還未開口,裴安的臉先轉向了一邊,“有什么話,就在這兒說?!?/br> 蕓娘:...... 當著面說也挺好。 之前邢風避著蕓娘,是因為自己是戴罪之身,不想給她添麻煩,此時既已恢復清譽,便不再顧及,男人骨子里的那點爭強好勝,無論是誰都有,就算當初是自己主動拱手相讓,此時要讓他對裴安有半點感激和好感,他做不到。 他要聽就聽吧。 邢風權當他不存在,目光看向蕓娘,溫聲道,“打算去哪兒?!?/br> 蕓娘知道哪些不該說,哪些該說,應道,“跟郎君一同南下?!?/br> 一聲郎君,血淋淋地割在他心口,他能為了她的安危,狠心地同她退婚,心里對她的愛,又怎會少。 那日她走后,他一人淋在雨中,回想著他們那些年的一幕幕,心口猶如一把刀子在絞著,痛得沒了知覺。 他看著她長大,從嬰孩到如今,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以為終于能將她娶回來,同他面對面地講述天下的新奇事物,從此相伴一生,可沒想到,卻被外人作梗,將他們拆散。單憑這一點,他永遠也無法原諒明陽,即便她被送去了北國和親,只要當他看到蕓娘站在裴安身邊,他對明陽的恨,便只會越來越濃。 心口太疼,邢風的眼眸慢慢地渡了一層紅,唇角卻彎了起來,沖著她溫和一笑,道,“挺好,若是有機會上果州也好,去給你外祖父上一回墳,了了你這些年的心愿?!?/br> 蕓娘不知道他和明陽之間到底是什么糾葛,可此時瞧他這樣,心頭也有些不好受。 要說沒在意過,也就是她拿來騙那小心眼的。 兩人一道長大,她頭一個接觸的男人便是他邢風,兩個多月前,她心里確實也將他當成了自己未來的夫君,滿心滿眼的都是他。但造化弄人,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不娶她,她也有替自己未來打算的權力。 他們不可能再回到從前,在那日他將玉佩還給自己時,她就知道了。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他們雖彼此認識了十六年,但人這一輩子,還有好幾個十六年,他們還會遇到很多不同的人,她如今有了裴安,他也會遇到他陪著他一道走下去的人,等到時光過去,再回頭來看,他們彼此也只不過是童年里的一道回憶。 比起局勢、命運、緣分,感情實在是太渺小。 感情能培養,但命運不好掌控。 她信命。 他們都應該往前看,蕓娘沒再糾結他們之前的過去,那些曾經有過的她也無法抹去,抬頭看向他,大大方方地同他一笑,“嗯,邢哥哥以后也要好好生活?!?/br> 即便忘不了,也該放下了。 裴安轉過去的一張臉,眼皮子猛然一跳。 行,她挺能。 此時恐怕底下那院子里的一片草,都沒他綠。 蕓娘心中卻是一片坦蕩,她從記事起,就叫邢風為邢哥哥,倒是后來長大,知道了婚約的意義后,她才改了口叫他邢公子,此時她一聲邢哥哥也是暗示邢風,他們之間已沒了男女之情,乂氼之情更不可。 兩人退婚以來,頭一次這般正視著彼此,邢風卻未從她的那道笑容里,體會到半點高興。 她本該是他的...... 裴安忍不了了,沒等邢風再醞釀出撬墻角的戲碼,轉過頭,目光涼涼地落在他臉上,“說完了嗎,邢大人既已官復原職,還是早早上路,回臨安替陛下分憂?!?/br> 說完裴安抓住了蕓娘的手腕,拖著她往前,走了幾步,又突然頓腳,蕓娘沒穩住腳一頭撞在他身上。 裴安將她往身上一拉,也沒去看她,盯著邢風的背影,道,“邢大人下回見到我夫人,還請收回你那雙虎視眈眈的眼睛,本官知道她好看,不用你告訴我?!?/br> 沒管邢風此時是什么心情,裴安拉著蕓娘下了樓梯,走到馬車前,手突然一松,一言不發,自己先鉆了進去。 蕓娘:...... 蕓娘踩著板凳上去,撩起簾子時,裴安已經捧著一本書,臉轉過了半邊,看也沒看她一眼。 就這樣,還敢說自己氣量大。 今兒既然她能當著他的面,同邢風坦坦蕩蕩地敘舊,蕓娘便已經想到了后果。 兩人同乘了三日的馬車,蕓娘第一次主動靠過去,挨著他輕聲道,“郎君,我待會兒打算去買些書,郎君有什么提議沒?!?/br> 裴安手中書頁快速一翻,聲音聽不出情緒,“隨你高興?!?/br> “哦?!笔|娘看了一下他臉色,“那我就看著買吧?!庇謫査?,“郎君,咱們這是去哪兒啊?!?/br> “正風院?!?/br> “郎君之前呆過的地方嗎?!?/br> “嗯?!?/br> “適才我聽童義說,郎君在建康的兩年,百姓的日子過得挺好,郎君一定費了不少心思吧?” 裴安抬起頭,蕓娘立馬彎唇,給了他一個燦爛的笑容。 裴安盯著她的眼睛,看了一陣,直接戳破了她這一套拍人馬屁的把戲,“別搜腸刮肚了,滿口虛言,無一句實話,說了我也不會再信,省點口舌?!?/br> 他算是看出來了,要想從她嘴里,套出她對邢風的感情,不容易。 新婚夜一出檸檬水,讓他瞎忙了一番,事后兩人又吵了一架,她沖他蹬鼻子上臉,比他還厲害,再次避了過去。 她跟邢風還能如何,莫不成她還敢紅杏出墻?他還真是閑得慌,管上她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情史了。 蕓娘:...... 兩人繼上次之后,一直都相處融洽,甚至稱得上是琴瑟和鳴,尤其是前兒兩人在各自清醒的狀態下,瘋狂了那么一把之后,身子慢慢地熟了起來。 身子一熟,里子明顯也沒了之前那般見外了,蕓娘被他諷刺了一通,也沒氣,知道他心眼有多大,上前微微歪著頭看著他的臉,壯著膽柔聲問他,“郎君,你介意了?”他不是心胸寬廣嗎。 裴安覺得跟前這小娘子,白長了一雙好看的眼睛,完全不長眼色。 是個男人,能不介意自己的媳婦兒當著自己的面,叫昔日舊情人一聲哥哥。 邢哥哥,多親密。 蕓娘被他這番定眼瞧著不放,英俊的面孔近在咫尺,一時失了神,原本覺得沒什么好解釋的,她一片坦蕩完全不虛,此時卻鬼使神差地道,“郎君,在遇上你之前,我只認識他一人,今日一別,日后恐再難相見,不過是同他臨行辭別,當真沒什么......” “對,沒什么?!迸岚惨矝_她一展唇,笑得風華霽月,“一句哥哥而已,如此說來,蕭娘子倒也曾這般喚過我,我也從未介意過?!?/br> 蕓娘:...... 第44章 裴安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脫口說出這么一句有失冷靜的話,但見她臉上神色明顯凝注,心頭莫名冒出了一股快意。 然而還未等他琢磨那股快意從何而來,又見對面那雙失了魂的眼珠子悠然一轉,似乎終于醒過神來,悟然點了下頭,“哦?!?/br> 之后她輕松地轉過目光,臉色毫無波動,甚至還有幾分得到了理解的輕松之態。 裴安眉心不受控制的一跳,從她那一聲“哦”之中,遲遲沒反應過來。 她什么意思? 本也無心,如今看到她這副態度,心頭的氣血突然翻滾了起來,額角兩邊突突直跳。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上回情緒失控是什么時候了,試問他情緒一向很穩,每回與朝中臣子對峙,失去理智的人,永遠都是對方。 可如今他看著她這副泰然自若的模樣,竟然有了火冒三丈的趨勢。 往日他怎么沒看出來,她還有這等氣人的本事。 對于自己的‘本事’,蕓娘完全不知情,不過確實是松了一口氣,本擔心他真會介意,聽他自爆出了蕭娘子,也有過這樣的經歷,瞬間放了心。 橫豎不過一句稱呼而已,既然蕭娘子有喚過他哥哥,那就更沒什么好計較的了。 且“哥哥”“meimei”那是兄妹,又不能結親。 蕓娘適才被他那道笑容里的風采,勾迷了眼睛,心口還在跳著,轉過頭去不敢再去看他,完全沒留意到,身旁的人已經被氣得不想說話。 耳邊一陣沉默。 蕓娘拉開了旁邊的車簾,放了一點風進來,待心口的砰砰聲緩下來,才回頭,看到的便是一堵脊梁。 蕓娘偏頭探過去看了一眼,沒打擾他繼續看書。 馬車到了正風院,車剛停穩,裴安合上書,身體是轉過來了,目光卻沒在她臉上,“童義會帶你去后院,你要上哪兒交代一聲便是,我還有事要忙?!?/br> 蕓娘點頭,體貼地道,“好的,郎君去忙吧?!?/br> 裴安:..... 裴安抬眸,看著她一臉善解人意的溫柔笑意,一股無力感頓時襲上腦子,他堂堂七尺男兒,居然能被一個小娘子氣到這份上,簡直是笑話。 裴安起身,拂起車簾,跳下了馬車。 “帶她到后院安頓?!狈愿劳晖x,裴安頭也不回地跨進了正風院大門。 童義一愣,這兩天都是一口一個夫人,怎么又成了‘她’了。 — 蕓娘沒什么事,不急不慢地跟著童義進了正風院,心中好奇裴安之前在這兒都是怎么生活的,走一路問一路。 童義一一解釋給她說聽。 經過前院長廊,蕓娘看到了一個院子里,撐著幾排架起來的竹竿兒,曬被子的又不像太高綁得也密實,轉頭問童義,“這是用來作甚的?!?/br> 童義神色一閃,欲言又止,“夫人,這個就莫要問了,奴才怕夫人夜里睡不著?!?/br> 蕓娘不解,“幾個竿子,有什么睡不著的,還能是什么要人命的機關不成?” 童義見她執意要問,也沒再瞞著,“機關倒不是,不過是用來曬人皮的?!?/br> 果然,蕓娘的臉色瞬間變了,大白天的艷陽高照在頭上,身上卻起了一層寒栗。 那么好看的一張臉,干這等剝人皮的活兒,完全不襯。 童義見她嚇著了,解釋道,“夫人不用怕,被剝皮的這些人,都是手上癱了好幾條人命的土匪賊人,生平傷天害理,死后拿這兒來晾干,一為殺雞儆猴,讓那些心懷鬼胎的人盡早打退彈鼓,二來,也是讓主子在內部樹立威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