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在逼我們成婚 第34節
這話一時竟讓裴安啞口無言,許是很久沒有被人這么揶揄過,裴安不太習慣了,氣息突然有些不順,“夫人還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大可說出來,你既與我成了親,也已圓了房,往日那些個彎彎繞繞又有何不能理解的?!?/br> 蕓娘嘴角一抽,還能說嗎。 就這么一塊玉佩,他都遲遲翻不了篇,他確定還能承受得住,“郎君當真沒送過旁人東西嗎,我怎聽蕭娘子說,你給過她胭脂?” 那日在場球上,蕭家小娘子,湊在她耳朵跟前,耀武揚威地告訴了她。 后來他在馬車上,斬釘截鐵說沒有送給任何人東西,她完全信了,覺得是蕭娘子在說謊,如今,可不一定了。 裴安神色明顯一愣。 他送過嗎。 他是沒特意送過,但也不確定,這些年祖母有沒有為了想抱孫子,以他的名義,送過蕭鶯東西。 轉念一回味,又才察覺她話里有話,她什么意思?是說他在騙她。 他有那個必要嗎,他臉色一下崩了下來,聲音也不覺冷硬了起來,“至少,我沒送人二手貨?!?/br> 蕓娘:...... 她完全不能理解他這人了,她說了,他要介意那塊玉佩就還給她,她再重新給他送一個,語氣頓時也失了理智,“那你還給我?!?/br> 裴安只覺得一股氣沖上腦子,眼皮子只抽搐,咬牙道,“送人東西,再要回去,夫人還是頭一個?!?/br> “出爾反爾,說話不作數,夫君也是頭一個?!笔|娘嘴巴子意外利索,“夫君對我有什么不滿的只管明說,能不這么零碎割rou嗎?!苯駜阂痪?,明兒一句,就是不相信她唄。 這是徹底鬧翻了,再這么下去,說不定連前兒晚上,各自留的最后一點遮羞布,都要被掀起來,到時候只會兩敗俱傷。 她不過才十六,他同她爭個什么勁兒。 新婚第三日就吵架,說出去真會讓人貽笑大方。 意識到自己的異常,裴安陡然反應過來,一向他都很能控制情緒,怎么突然會同她吵起來,兩人不過是被流言逼迫,不得已而走在一起的人,她與刑風過去如何,他有什么好計較的,怎還同她扯了這么遠。 裴安慢慢地調節了情緒,不再去搭她的話。 他一熄火,不出聲了,蕓娘也猛然清醒了過來,心頭開始止不住的懊惱。 前一刻她還在感恩戴德,他人長得俊俏,又有才華又有本事,府上老夫人也疼愛她,她無比慶幸他能將她娶進國公府,還暗自打定了注意,往后這輩子一定要待他好。 怎么轉個眼,自己就沒控制住,同他吵起來了。 這南下的路途才開始呢。 且馬車才出國公府大半個時辰,他要是這會子讓她滾下去,她只能干瞪眼,估計這輩子都會活在悔恨之中,從此不再說話,至此封嘴。 他先平息爭吵,蕓娘便先開口道歉,“郎君,是我嘴笨,對不起?!?/br> 又柔聲道,“玉佩你要是真不介意,還喜歡的話,那就送給你了,只是它是我母親留下來的遺物,往后還請夫君多加保管?!?/br> 見裴安沉默,她繼續道,“我和邢風之前確實有過一段交情,我被關進院子里,不認識外面的人,更沒有一個知心的朋友,他住在我隔壁又愿意同我說話,我怕將來自己出去后,沒人愿意同我玩兒,他又不理我,這才送了一塊玉佩給他,想以此將他留住,不讓他反悔?!?/br> 她說完那句對不起后,裴安心口的氣兒便瞬間消了一大半。 聽她當真說起了真心話,覺得她也不易,應了她一句,“以物栓人心,不長久?!?/br> 蕓娘點頭,“夫君說得對,我不該以他對我的好,謀取自己的私心,但當年他對我的好,我不能不報,母親走后,我抬頭瞧著井蓋大的天,覺得自個兒透不過氣,實在呆不下去了,本是爬了墻打算跳下去,去果州找我外祖父,是邢風將我勸住,我才能安然地熬過那三年?!?/br> 蕓娘垂著頭,聲音很低。 除了邢風之外,她從未同人說過這些,本以為他還會剜根,邢風當初是怎么勸她的。 卻聽他道,“為何要勸你?不過是一堵院墻,竟能困你五年,他當初就該搬個梯子遞給你,你不去果州,就不能去外面了?至少也能透一口氣?!?/br> 蕓娘看著他,愣了愣。 他繼續道,“外面的人,不交也罷,人心難測,你真心相付未免個個都會真心待你,有緣之人,不必你去討好,自會與你相遇交心,就算不能遇上知己,自己一個人,好好活著又能怎樣?” 這一句充滿了人生的哲理之言,不知道蕓娘有沒有聽懂,只顧看著他,呆了片刻,才遲鈍地點頭,“嗯?!?/br> 還有,他又道,“碗口大的珍珠,不一定南海才有?!?/br> 裴安說著,轉身從身后的榻上,拿出了一個小匣子遞給她,“這只是之前我在建康收集的一枚品相中等的海珠,這一路上,你想要什么樣的珍珠,我都能給你找來?!?/br> 第34章 他將小匣子往蕓娘手里一塞,蕓娘茫然接了過來,垂目揭開蓋兒,一眼便見匣子里頭躺著一顆白白的珠子。 色澤明亮,還當真有碗口那般大小。 她實則并非只是喜歡珍珠,不過是當初聽邢風說起來時,心生好奇一直惦記在了心頭,想著碗口大的珍珠到底能有多大。 蕓娘鼻尖有了酸楚,又有幾分不真實的感覺,畢竟腦子里曾幻想過的那些畫面里,對面送她珠子的人,應該是邢風。 他悔婚后,她的夢自然破滅,不成想,還能兌現。 如今見到了,心口冒出來的那份激動和喜悅,倒不是為了珍珠本身,更像是圓了這幾年來,掛在了心頭的一場夢境。 裴安目光傾斜過去,也留意到了她的神色,一顆珠子而已,至于讓她眼圈都紅了? 她喜歡,他往后替她尋著。 良久蕓娘才平復過來,仍然帶了些鼻音道,“多謝郎君?!?/br> “嗯?!辈灰а狼旋X叫他夫君了。 這會子又乖巧可憐了,適才同他瞪起眼來,也挺厲害。 “你要見邢風,便去見吧?!边@一路還很長,兩人不可能不碰面,既然有交情,裝出不認識倒覺奇怪。要還情也好,報恩也好,她自個兒去就好,他不會去干涉,免得顯得他當真成了那等小心眼之人。 蕓娘也沒料到,吵了一架,還能將他的肚量吵大。 但一朝被蛇咬,也只是聽聽而已,當不當真她自有分寸,可她又確實不能不見,只能先承了這份情,恭維道,“我知道郎君心胸寬廣?!?/br> 他用不著她夸。 裴安沒再說話,將榻上的一摞書本推到了里側,替她騰出了一大片空間,“路程還長,你要累了就歇息?!?/br> — 到了宮門,裴安又下了馬車,蕓娘撩開車簾往后看了一眼,只見其徑直走向了對面一輛精美的馬車前,站在車窗口,同里面的人說著話。 明陽是皇上最為寵愛的公主,如今送親隊伍的陣容確實很壯觀,侍衛怕是都有兩三百人。 是御史臺的好幾倍。 蕓娘趁著他離開的功夫,忙往身后的囚車打探,一共就兩車人,個個都擠在了一起,天色倒是亮了,可距離太遠,她也瞧不清哪個是邢風。 既同路,便有的是機會見面。 蕓娘沒再瞧,在馬車上等了一會兒,半炷香裴安才回來,剛上來坐下的馬車又開始動了。 隊伍到了街市,天色已經徹底亮開,晨間的一縷陽光從馬車簾子外隱隱照射進來,沿路兩邊,陸陸續續來了不少百姓。 蕓娘起初以為是來砸囚車的。 小時候她跟著母親出去,見過囚犯游街,被人扔爛菜葉子,臭雞蛋的,心頭還有些擔心,邢風一向愛干凈又愛面子,不知道能不能承受。 聽了一陣,才聽明白,這些人都是來替公主送行的。 一國公主,還是陛下最初的原配所出,能為了南國的安危,出去和親,怎不令人動容。 “殿下保重,到了他鄉,定要照顧好自己?!?/br> “殿下大義,佑我南國之恩,草民在此叩謝?!?/br> “......” 那日在球場,她看到的明陽國公主,笑容明艷,一身傲氣立在那,儼然就是個萬事順遂,集一身寵愛于一身的幸運主兒。 可如今...... 即便是公主,也有她無法逃脫的命運,倘若當初她沒有嫁給裴安,如今的她怕已經被送進了莊子,重新回到了暗無天日的小屋子里。 蕓娘偷偷側目,看向了斜對面的人,他正看著手里的書,面色沉靜,似乎并沒有受外面那些聲音的影響。 與公主相比,蕓娘再一次體會到了自己的幸福,至少在出嫁之前,她知道他長什么樣,且他還將她帶在身邊,還送給了她珍珠。 她真的很好很好了。 往后她還要吃他的,用他的,蕓娘心中暗自發誓,她保證以后,再也不會和他吵架,適才只是個意外。 — 馬車辰時末出了城門,路上沒再停,上了官道后,一路趕往建康。 官道上沒什么好景色,蕓娘拉開窗簾瞧了一會兒,便被馬車搖晃出了瞌睡,昨夜本就沒怎么合眼,很快就耷拉下腦袋,歪在了榻上睡了過去。 醒來時,日頭升到了正空,馬車繼續往前走。 對面裴安也不知什么時候,閉上了眼睛,頭靠在馬車壁上,旁邊是一捆被褥,剛好墊到了他的腦袋側方,見他手里還拿著書,書頁已經被壓出了痕跡,怕被磨壞了,蕓娘輕輕地起身湊過去,先小心翼翼地掰開他的手指,再抬起他的手腕,慢慢地將書從他手里取了出來,整理好了被他壓皺的頁面后,合上書頁,給他放在了邊上的一堆書籍上。 怕吵醒他,蕓娘沒動,也沒去開窗,只透過窗簾縫兒往外瞧著。 直到這才反應過來,她出來了,走出了王家院子,走出了臨安,還會去到更遠,去到她從未去過的地方。 母親說,“縱是到了今日,我南國江河依舊富饒遼闊,京杭不過只占一角,西嶺千秋雪,東吳萬里船,寧寧,若有一日你能走出這方井蛙之地,也替母親去看了吧?!?/br> 娘親。 如今,她要去看了。 她還能見到外祖父,會去給他上墳,告訴外祖父,娘親一直都在想他們。 那些年,娘親背著自己偷偷抹眼淚時,其實她都知道。 她說人不能傷心,一旦傷心起來,就會泄氣,對自己百害無一利,只會更消沉。 可她最后還是郁郁而終,隨父親去了。 — 日頭偏西之后,前面的隊伍慢慢地停了下來,有聲音傳來,似是在說要原地休整。 蕓娘轉過頭裴安已經醒了,睜開眼睛看了一眼被她放好的書籍,也沒問她,“餓了?” 蕓娘搖頭,還好。 她只顧著激動,忘記了饑餓。 “下車,走動一下?!瘪R車坐久了,腿腳很容易水腫,裴安低頭穿好靴,先下車,這回沒走,等著蕓娘從馬車內出來了,遞了一只手過去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