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在逼我們成婚 第6節
得等人徹底離開了,她才能動。 王蕓也沒急著出去,回到了椅子上坐著,呆得越久,越覺得似是一場夢。 直到青玉進來將她喚醒,“小姐,怎么樣了,裴公子如何說的?!?/br> 王蕓轉頭看著她期待的臉,不忍心讓她失望,“明天來提親?!闭f完不由感概道,“青玉,我好像干了一件大事?!?/br> 在這之前,她一直以為自己會嫁給邢風,從來沒有機會讓她去幻想,自己將來的夫君會是什么樣??啥潭倘?,突然換了人,還是她自己找上門尋來的,活了這十六年,她何時曾這般有主見過。 青玉蹙起來的眉眼瞬間舒開,緊緊捏住她的手,“小姐,您哪里只是干了一件大事,您這分明是拯救了自己,了不起?!?/br> “你別夸我了,我自己什么斤兩自己清楚?!彼@是一條道走到黑,越走越沒了退路。 青玉勸說,“您什么斤兩?老夫人常說,您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任何事都不上心,二夫人在世時說您膽小,將來怕是什么事都做不了主,眼下您看,王家的幾個娘子,誰有您能耐?不需要長輩使力,自個兒就能把親事敲定了,國公府雖是個空殼子,但您嫁過去,就是世子夫人,且姑爺還是狀元郎......” 青玉這才想了起來,“對了,姑爺樣貌如何?” 王蕓回憶那張臉,道,“老天爺關人一扇窗,總得給人打開另外一扇,不能當真將我逼死了不是?!?/br> 第7章 幾日暴雨后,翌日籠罩在頭頂的云煙,盡數散去,露出了久違的蔚藍蒼穹。 裴安說話算話,早上第一縷光線照進門前臺階時,親自提了一只活雁,數箱聘禮,帶著媒人,進了王家的大門。 王蕓早早醒了,躺在榻上,睜眼閉眼幾回,愣是賴著不下床,昨兒腦子里的茫然,到了今日,只剩下了緊張和忐忑。怕他來,自己就要當真同一個陌生人過這輩子,更怕他不來,總覺得昨兒兩人之間的三言兩語太過于草率,萬一裴公子回去后,覺得自己沒看上眼,后悔了,她豈不是白折騰了一回,到頭來還是得去莊子。 上莊子的東西,昨兒就收拾好了。 外屋的丫鬟,見好不容易天晴了,擔心待會兒又要落雨,路上不好走,進來催了一聲,“小姐,咱們什么時候出發......” 王蕓被問得心慌。 正打算囔一聲頭疼,外面廊下及時響起了一道急促的腳步聲。 丫鬟正想罵一句是哪個不懂規矩的,回頭卻見是青玉從穿堂外進來,雙手提著裙擺,一路奔向里屋,見到王蕓,臉上的興奮掩飾不住,“小姐,裴公子來求親了?!鼻嘤裥闹邢矏傠y消,挨到了榻上坐在王蕓身旁,仔細地說了起來,“媒人一道上的門,被老夫人請進前廳,大爺和大夫人也被叫了過去......” 王蕓長舒了一口氣。 定下來就定下來了吧,她想躺一會兒,這幾日一件又一件的糟心事,她已經很久沒睡好覺了,腦子是真困得發疼。 想著便一個后仰,倒進了被窩里。 青玉道她是太緊張,噼里啪啦的說了一陣,見她閉上眼睛,半天竟然連聲兒都沒了,一時愕然,這祖宗的心,真不是一般的大。 青玉繼續出去打聽。 聽前院的小廝說,裴公子已經走了,皇上來召要他立馬進宮,連茶都沒喝上,同老夫人表明來意后,只將東西和媒人留下,先去了宮里。 不久后,陳嬤嬤來了院子,見王蕓正睡著,也沒叫醒她,只同青玉交代道,“老夫人說,前幾日一場暴雨,莊子里的桃李花瓣全都淋落了,三姑娘這會子過去也瞧不著什么,暫時就不用去了,且早上國公府裴家已經過來提了親,老夫人念著三姑娘心頭喜歡,先應了下來,晚些時候等她人醒了,再告訴她,去一趟老夫人屋里?!?/br> — 前后一個時辰不到,裴家世子爺和王家三姑娘便訂了親。 動作太快,消息完全來不及流出去。 前幾日大暴雨,皇上一口氣宣布連休五日,今日才第四日,期限沒到,天剛亮,宮中太監挨家挨戶上門知會,巳時準時到殿。 裴安去王家轉了一圈,到宮中時,不少臣子已立在殿外候著,圍成了一個個小堆,正議論得熱鬧。 裴安一身綠色圓領官服,從殿外門走來,身姿高挑,腳步矯健穩沉,步入一群朝官之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很快,周圍的議論聲安靜了下來,所有的目光都朝著一個方向望了過去,有人立馬認了出來,“喲,咱們的狀元郎回來了?!?/br> “聽說這兩年,裴大人在建康可立了不少功,這次回來,必定高升?!?/br> “不愧是我南國的后起之秀,將來必堪大用?!?/br> 話音一落,邊上一道反駁的聲音突然響起,語氣里滿是諷刺,“一代jian臣小人,也配得上如此美名,我南國當真是沒人了嗎?!?/br> 議論聲此起彼伏,各有各的見解和立場。 離大殿最近的一位身穿緋色官服的大臣,遠遠看見人過來,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旁邊的蕭院士,悄聲道,“蕭大人,還不滿意?非得等人家封了官再點頭?” 蕭鶴,永寧侯,翰林院院士,官極一品,朝廷文臣。 不提還好,一提起來這事,蕭鶴的臉色瞬間黑了下來,鼻孔內發出一聲冷哼,面色極為不滿。 一個空殼子國公府,就憑著一張皮囊,給鶯丫頭下了降頭,非他不嫁。 原本便對他沒什么指望,如今去了一趟建康回來,鼻子翹上天,高傲又自負,不僅沒上門拜訪,甚至還同那什么王家傳出了謠言。 阿鶯關在屋里哭了兩日,他倒是光鮮照人。 “但凡長了腦子的,都知道他同王家的傳言為假,這次人家回來,陛下八成會安排進你的翰林院,往后有什么地方不滿意的,等成了親后,你親手教導不就成了,非得要同大娘子擰,你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快活嗎?!?/br> 誰都知道他蕭鶴就那么一個女兒,平日里就當寶貝一樣地寵著,要什么給什么,更何況一個七品狀元郎。 蕭鶴又扭頭哼了一聲,沒再說話。 他倒要看看,他裴世子進了翰林院后,會不會還是這副不知天高的樣子,就不信他不會踏進他侯府的大門。 說話間,大殿的門從里被打開,眾臣停止了議論,陸續進入大殿。 裴安的腳步放慢,走在了最后,進門檻時,同左側另一人幾乎一道跨入。 裴安側目。 邢風,翰林院編修,正六品。 與裴安身上的清冷氣勢不同,邢風面相自帶一股溫潤,典型的讀書人風范。 兩人同一介科考,入官前便打過不少照面,半月前,又在建康碰過面,已算是熟人,邢風朝他揚了一下唇,微微額首。 裴安回了一禮,并無攀談,跟在了隊伍的最后,開始朝拜。 三拜之后,大殿內鴉雀無聲。 早在來的路上,眾人便在猜側,今日皇上所召,究竟是為何事。此時皇上安靜地坐在龍椅上,手里捧著折子,半天都沒出聲,底下的人更是摸不著底,心頭漸漸打起了鼓。 約莫一刻,皇上才開口,“眾愛卿應該都知道,前不久的建康之亂?!?/br> 此言一出,大家瞬間都有了底。 一個多月前,建康發生了一次以“天子不作為,南國已淪為北國走狗”為口號的暴|亂,皇上派了翰林院邢大人和御林軍手持詔書,趕去建康鎮壓,并令設立在建康的正風院徹查此事。 歷經一月,這時候被提起,應當是有了結果。 由此也終于明白,為何皇上會突然召回裴安,裴安是建康正風院的督察史,也是徹查此事的負責人。 皇上繼續道,“朕看了這折子后,睡不著啊,昨兒一夜未眠,今日便想叫眾愛卿過來,一起把把關,有個見證?!?/br> 看來確實事關重大。 三省六部,樞密院、監察院、翰林院等各部負責人,今日都到了殿上。 皇上說完,突然合上折子,閉眼發出一聲悲嘆,竟握拳錘了兩下心口,邊上太監嚇得驚呼一聲,“陛下!” 殿下臣子更是接二連三,跪成了一片。 皇上痛聲道,“怎會是他呢?秦愉!一代大儒皆如此,朕這江山,朕的子民,可還有救?還是說朕當真就不適合做這個皇帝!” 情緒太激動,帝冕上的玉珠碰得叮鈴直響,旁邊太監扶住他胳膊,著急地勸解,“陛下,保重龍體?!?/br> 皇上推開他的攙扶,一副痛心疾首,目光悲傷地看向殿內齊齊跪下的臣子。 多數人錯愕,同他剛才的反應一樣,不敢置信。 秦愉,當代大儒,才高八斗,一身學識理論沒幾人能比得上,樞密院院士,陛下的恩師,名望響徹南國各地,后因身子不適,主動辭官隱居于建康,再也不問朝堂之事,如今卻成了煽動引戰的叛逆之賊,任誰都不敢相信。 其中有兩三人則趴在地上,身子發抖,手背因隱忍而泛出根根青筋。 消息太突然,太震撼。 這幾年邊境無戰事,內部紛爭卻不斷,這樣的前車之鑒有過不少,今日突然被皇帝宣召在此,沒摸透圣意之前,無人敢貿然插言。 眾人皆緘默。 氣氛逐漸緊張,正緊繃時,跪在最后的裴安,緩緩直起身,走出行列,拱手道,“陛下敬重老臣,身懷愛才之心,臣等心中萬分敬佩,秦閣老本乃我南朝一代大儒,德高望重,其品行令無數學者紛紛效仿,能走到今日,說到底還是因受jian人所惑,才犯下此等大錯,論罰,當是罰妄想動我南國根基,亂我南國忠臣心智的jian人,還請陛下莫過于悲痛,保重龍體要緊,替秦閣老討回一個公道?!?/br> 言畢,跪在邊上的邢風,神色一震,目光往他身上瞟去。 眾人也回過神來,皇帝臉上的悲慟,似乎因他的言論,緩和了一些。 “荒謬!”前排邊上跪著的一位臣子,突然出聲呵斥,正是適才在外面諷刺裴安之人。 一介攀附獻媚小人所說之言,豈能當真,秦閣老叛逆,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裴安倒也不急,微微抬頭,門外透進來的天青色照在他臉上,面色如玉,微揚唇角,平靜地問道,“那依范大人所言,是秦閣老自己想要引亂?” “你......”范玄氣急,眼中因憤怒露出鄙夷,“秦老一生功勛無數,到了晚年,豈是爾等黃毛小兒能誣蔑......” 裴安不再與他爭執,回頭再次面朝皇帝,垂目待命。 “朕也不相信,秦閣老會如此糊涂?!弊诟呶簧系幕实勐曇粢琅f沉痛,緩了一口氣又道,“裴卿說得沒錯,定是有些居心叵測之人,妄想攪亂我南國?!?/br> “陛下......”范玄臉色一變。 皇帝似乎疲倦到了極點,抬手止住范玄,將手里的折子往下一扔,扔到了眾臣面前,“你們也看看吧,是不是他秦閣老的筆跡?!?/br> 前面幾人,包括蕭鶴目光都望了過去,猶豫片刻后,范玄頭一個搶在了手里,翻開后越往下看,臉上顏色越白。 皇上瞥了他一眼,似乎懶得再說,喚道,“裴安?!?/br> “臣在?!?/br> “聽朕旨意,徹查此事,但凡有蠱惑秦大人心智之人,都抓起來,嚴加審問?!被噬险f話太過于用力,說完便喘咳了起來。 殿下一片死寂。 皇帝是何立場,已顯而易見。 邊上的一位同僚使勁拽住范玄,論權勢名望,在場之人,誰能比得過秦閣老。 皇帝繼續沉浸悲痛,有氣無力地道,“為方便辦案,即刻起,裴安調入御史臺,任御史大夫,若有膽敢擾亂我南國的jian細,無需經過六部,直接呈給朕便可?!?/br> 御史大夫,御史臺一把手,正三品。 “至于秦閣老,他年歲已高,總不能因晚年糊涂,便要抹去他曾為我南國所立下的汗馬功勞,朕聽聞嶺南一帶有山有海,環境不錯,適合人靜心,這幾日,裴大人抽個空,帶去好好安置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