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嬌嫵 第117節
語畢,裴青玄收回視線,轉身看向暗影衛:“上馬?!?/br> 一隊人紛紛翻身上馬,待到主子一聲令下,一匹匹駿馬猶如離弦之箭,迅速從靜園門前離去。 李嫵望著那飛揚塵土間疾馳而去,心下還有些不可置信,他真的就這樣走了? 大老遠趕過來,就是為了給她送花? “主子,這些花該如何辦?”看著安杜木一臉為難的表情,素箏忍不住幫他說兩句話:“安杜木不是不聽您的吩咐,只是陛下那性子,天底下除了您和太后,誰敢違抗他的意思……何況他是送東西上門,也不是從咱府上搶東西,實是不好攔……” 李嫵也沒責怪安杜木的意思,方才說那話,指桑罵槐罷了。 視線從遠方霞光收回,再次投向那些嬌艷美麗的花朵,她扯了下唇:“搬進去吧,找些花瓶養起來?!?/br> 素箏長舒一口氣,又道:“陛下一次送這么多花來,花瓶怕是都不夠用了?!?/br> “花瓶不夠用,拿桶裝著,再有多的,就給園里每人都分上兩三枝?!蓖盹L拂面,帶來三分料峭秋寒,李嫵抬眼又看了下天色。 這個時辰,他還趕得及回長安么? 算了,管他的,反正有那么多暗影衛,他在城外睡一夜也不礙事。 長指攏了攏衣領,李嫵提步朝門里走去。 那一堆的花用盡了靜園里的花瓶,剩下的那些也按照李嫵的意思分給下人。 府上那些婆子丫鬟們分到花,都高興得很,畢竟花兒那么漂亮,誰不喜歡?只是說起送花的人,一個個都諱莫如深——知道內情的不敢說,不知道內情的也不敢多言,畢竟整個靜園的下人簽的都是死契,給人當奴才,最忌諱便是議論主家的事。 李嫵的院子各處也擺上了花,寢屋窗戶旁放著兩枝開得最燦爛的木樨,碎金般繁艷,整個屋內都彌漫著馥郁甜香。 得知這花是裴青玄送來的,裴璉左左右右看了好一會兒,走到李嫵跟前:“阿娘喜歡嗎?” 李嫵執筆入賬的動作微頓,掀眸看向桌邊的小家伙:“喜歡…什么?” 裴璉指了指窗臺上的木樨花:“父皇送的花?!?/br> 李嫵順著他的指頭看去,沉默了。 若他問,喜不喜歡花,她定然會答喜歡??伤麊柕氖?,喜不喜歡他父皇送的花…… 她一時不確定這小家伙是隨口一問,還是狡猾地套她的話。 “還好?!彼瓜旅佳?,淡淡道:“挺香的?!?/br> 裴璉那點小心思落了空,卻也不氣餒,站了一陣,又小聲地喚:“阿娘?!?/br> 李嫵再次看向他:“怎么?” “下次父皇再來的時候,可不可以派人喊我一聲?!迸岘I咬唇道:“哪怕只是和他請個安都行?!?/br> 李嫵微愣,也意識到自己的疏忽。那人都到門口了,哪怕自己回屋不理他,也該讓璉兒出來給他請個安,全了禮數才是。 “下次……”兩個字剛說出口,李嫵眸光閃動,還會有下次嗎? 嫣色唇瓣抿了抿,她認真看向裴璉:“阿娘答應你,若有下次,定會派人知會你,如何?” 小孩子的悲喜來得快去得快,那張稚嫩小臉頓時浮現笑意:“多謝阿娘!” 李嫵摸了摸他的腦袋,便吩咐下人帶他下去洗漱。 屋內重新安靜下來,盈滿一室木樨甜香。 李嫵本想繼續寫賬冊,目光也不禁被這香味吸引,抬眼看去,木窗漏出的一縷冷白月光下,木樨花碎金般靜靜地開。 都十月里了,也不知那人是從哪里買到這木樨。 這回是送花來,下回呢?難道在東市遇上什么,再給她送來。 意識到自己竟然真的思考起下回,李嫵黛眉蹙起,心下懊惱,一定是今天出門太累,腦子都不清醒了。 她嘗試著集中注意力看向賬冊,卻是沒來由的心煩意亂,最后將手中毛筆隨意撂開,懶散往軟墊靠去,又抬起一只手遮住眼睛。 都怪這木樨花太香了,動搖心性。她想,待會兒就讓素箏擺出去。 奇怪的是,花雖然擺到外間,可這一夜李嫵的夢里仍充斥著木樨甜香,揮之不去。 轉眼又過了三日,玉瓶中的花兒尚且鮮妍,那一隊人馬又于傍晚時分出現在靜園門口。 這一回沒帶花,卻帶了好些糕點。 李嫵掃過桌上那雕紅漆九攢食盒,再看面前風塵仆仆的男人,烏眸輕瞇:“這回也是路過?” “不是?!?/br> 裴青玄薄唇抿了抿,稍頓又道:“母后掛念璉兒,讓朕來給他送些點心?!?/br> 李嫵垂眸,又看了眼食盒。 那里頭的每一樣,分明都是她平素愛吃的。 還君無戲言呢,根本就是謊話連篇。 “既是給璉兒的,那陛下坐著稍等片刻,我已命人去喚他了?!彼バ辛藗€禮:“我就先退下?!?/br> 剛轉過身,還未抬步,細腕忽被一只溫熱的手掌拽?。骸暗鹊??!?/br> 第83章 李嫵腳步頓住,蹙眉看向男人拽住的手腕,語氣冰冷:“陛下請自重?!?/br> 握著的手指緊了一瞬。 理智告訴裴青玄他應當放開才是,可掌心卻遲遲不舍得松開那抹溫軟。 他想她,想到不可救藥。 哪怕他在極力克制,可那份處于本能的渴求與愛意,心底的那個聲音仍在叫囂著。 不僅僅只是握她的手,更想將她拉入懷中,緊緊地抱,深深地吻,做盡更親密之事。 “不必急著走?!?/br> 他垂眸看她,嗓音微?。骸斑@樣多的糕點,璉兒一個人也吃不完,你陪著他一起用些?!?/br> 李嫵低著頭,掙了掙手腕,掙不脫,面染怫然,仰臉看他:“你松手!” 對上她忿忿的眸光,裴青玄好似才意識到不對,恍然松開了手:“朕一時情急,冒犯了?!?/br> 李嫵飛快收回手,見那道熾熱的目光好似還繚繞在腕間,不由將手往袖里藏了藏,心下暗罵無恥之徒。 “多謝陛下好意,點心我就不吃了?!崩顙车曊f著,腳步往后退了兩步,與身前的男人拉出一段距離后,再次屈膝:“臣女告退?!?/br> “李娘子不是說忘記前塵往事了嗎?” 男人磁沉的嗓音陡然在身后響起,李嫵背脊微僵,好半晌才轉過身,凝眸看他。 裴青玄也在看她,幽邃視線平靜如深淵:“真的忘了?” 李嫵呼吸發緊,袖籠中的手指也不禁悄悄捏緊,她盡量鎮定說道:“忘記不忘記,有什么區別?如今貴妃沈氏已薨,我與陛下之間也再無干系……” “有區別?!迸崆嘈锨耙徊?,見她往后退,下頜微繃,也沒多說,只側眸掃過廳堂一干奴仆:“讓他們先退下如何?” 李嫵面上浮現幾分猶豫。 “朕只是想與你說些話?!鄙灶D了頓,又道:“當然,你若不介意叫他們聽到,朕也無所謂?!?/br> 李嫵抿唇沉默,也明白若他真想對自己做什么,便是屋內站滿奴仆也攔不住。 “素箏,你帶人先退下?!?/br> 話音落下,素箏抬眼看了桌邊站著的兩位主子,忙低下頭:“是?!?/br> 很快,廳堂一干奴仆垂首退下,本就軒麗寬敞的廳堂霎時愈發的清冷寂靜。 “陛下要說什么?” “從你那日蘇醒,帶著璉兒來紫宸宮要朕放你出宮時,朕便知你在裝失憶?!?/br> 捕捉到李嫵面上閃過的窘色,裴青玄語氣未有分毫改變,一雙狹眸盯著她,不疾不徐道:“若你真的失憶,于朕而言其實是件好事。一張白紙,朕想與你重新開始,也更容易。哪像現在,你還記著朕從前做的那些錯事……” 李嫵被拆穿了本來正尷尬著,聽到他話里那句“重新開始”,也顧不上尷尬,更顧不上繼續裝,擰眉看他:“你不是說會放過我?” “朕是這般答應你?!?/br> “那你還來隔三差五跑過來?”李嫵語氣半點不客氣。 裴青玄沉默兩息,才道:“你叫朕放過你,也沒說朕不能繼續傾慕你,重新追求你?!?/br> 這話狡猾又坦然,叫李嫵一時啞口無言,心下既氣惱這人的無恥詭辯,又被他直白的話臊的臉皮都發燙。 他們早已不是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孩子都那樣大了,放在民間也稱得上老夫老妻,還說什么欽慕什么追求,他怎說得出口? “你是吃醉酒了吧?來我這胡說八道?!崩顙称^臉,咬牙道:“誰要你傾慕追求?!?/br> “朕不強求你的回應?!?/br> 裴青玄望著她,語氣認真:“從前是朕不對。其實自你郁郁寡歡以來,朕無一日不在后悔??傁胫羰钱敵醪⑽幢颇愫碗x,迫你入宮,你我或許不會走到今日。明明朕有那么多的辦法可以將你留在身邊,怎就用了個下下策……” 聽到他前半句,李嫵心頭觸動,還當他總算深刻反省了。然聽到后半句,心里又咯噔一下。 “你后悔的是用錯辦法拆散我和楚明誠?而不是覺得拆散我姻緣這樁事本就不對?” 裴青玄沉默,斟酌片刻,選擇坦然:“阿嫵,不可能的?!?/br> “朕不可能看著你與旁人白頭偕老、兒孫滿堂。朕不是圣人,沒有那樣寬容的胸襟。在你的事上,朕就是個心胸狹隘之徒,壓根無法成為正人君子?!?/br> 他寧愿陪她一同死,做對鬼夫妻,也不愿叫她與旁人活著。 甚至在用上南疆花蠱時,他也想過,若是花蠱不起效用,他們倆一道死,也算是一種圓滿。 見李嫵瑩白臉龐滿是復雜之色,裴青玄緩了語氣,薄唇也牽出個溫柔弧度:“你別怕,朕不會再逼迫你。你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能看到你平安康健地活著,朕便心滿意足?!?/br>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李嫵語調微沉:“若我說,我想去江南呢?” “隨你的心意?!?/br> “去北庭?” “也隨你?!?/br> “我若在那長居,再不回來了呢?” “都隨你?!迸崆嘈粗骸安贿^你應當會回來。太傅年邁、你兄嫂侄兒也都在這,你總會想他們。還有璉兒,他日后在長安做皇帝,你也會念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