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吧,你沒有竹馬嗎 第85節
時舒固執道:“你要叫我?!?/br> 梁徑好笑,還是沒說依他。 回來這么多天,就成功一次。好不容易把人叫起來,梁徑去刷牙洗臉,時舒打著哈欠往陽臺去,說要吹風醒腦,可夏天的晨風暖融融的,半途醒到一半的腦袋又點起來,蹲在花架前差點睡過去,被梁徑拎起來強制刷牙的時候眼睛才完全睜開。 好不容易輪到跑步,梁徑一身黑色健身速干衣站門口等人。太陽都快出來了,終于等到白t短褲一身懶洋洋的時舒推著前些天騎去四屏山的那輛青綠色自行車出來。梁徑無語至極。時舒不好意思,說騎車也算鍛煉對不對......梁徑不想理他,轉身跑出去,對他個大頭鬼。時舒就慢悠悠騎車跟他后面,梁徑梁徑梁徑叫個沒完。梁徑快被他磨死了。 回程卻不知怎么,莫名其妙成了梁徑騎車帶人回來。時舒靠他后背又囫圇睡了個回籠覺,又香又甜,不要太有滋有味??斓郊夷菚喼背两羿l,上半身沒骨頭似的,人都摟不住了,垂著兩手不知今夕何夕。直到被梁徑敲醒。 所以,梁徑怎么可能答應他。 第69章 吳爺帶回來的那簍青魚分量還是很足的。 端上桌的時候, 魚頭燉湯、魚身香煎,魚尾紅燒,奶白銀黃番茄紅, 遠遠瞧著就十分好看。 時舒和方安虞撐著桌沿俯身湊近去聞, 下秒動作一致拿碗拿勺,然后頻率一致盛湯舀湯。 原曦喜歡吃紅燒的, 她坐著夾了筷醬汁馥郁、rou質細嫩的魚rou, 小心擱在顆粒分明的白米飯上,然后掏出手機拍了張給她爸媽發了過去。 梁徑和聞京沒什么特別隆重的儀式感,圍觀了下其余三位,對視一眼,打算先吃點素的。 “你們下午去種荷花了?” 時舒一口氣喝完整碗魚湯,心滿意足, 偏頭瞧喝了一半往碗里添米飯的方安虞。 下午收到原曦發來的信息, 說去姥爺家種荷花。時舒還挺心動的——往常這種事根本不會少了他。但是梁徑一直沒答應早上叫他起床, 他磨不動,想想算了, 求人不如求鬧鐘。拿出手機要定鬧鐘的時候, 梁徑又忽然答應他了, 氣得時舒轉身跟他在床上手腳互搏半小時。 方安虞拌了拌魚湯泡飯,點頭:“嗯。姥爺買了一大包種子。但是要先開口,然后擱水里等它長芽。我們下午就過去幫著開口了......蓮子也吃了——” 忽然, 前院傳來不小的動靜,類似車門被人用力關上。 五人組齊齊扭頭張望。 沒一會, 吳爺抱著好幾大疊文件袋出現在廊下, 行色匆匆往書房去。 西邊屋檐外, 夜色遼闊, 余暉還未落下。月亮卻已經高高升了起來。 一身長衫的梁老爺子杵著拐杖從廊下走來。 他身形消瘦,腳步卻很重,拐杖一下一下頓著地。 拐過回廊的時候,老爺子冷峻的面色被堂屋清冷雪白的光線一照,隱隱透出幾分不怒自威的深重氣勢。 梁坤和聞康隔了幾步跟在老爺子身后。 兩人俱是西裝革履,神情不知怎么都有些沉默。這會沒有外人,梁坤的表情更加陰郁。 回廊頂上間隔的木架落下一道道陰影,三個人走得都很快,光影斑駁的間隙里,透出些許劍拔弩張的嚴肅氛圍。 五人組圍桌吃飯,這會通通轉過身圍觀三位長輩沿著連廊繞過中庭去了最里面的梁老爺子的書房。 中途,聞康瞥見一個勁瞧他、二愣子似的聞京,眼鋒一凜,朝他狠狠瞪去。 聞京嚇了一跳,趕緊坐回去,不敢再看。 片刻,長輩們都進了書房,書房門也關上,聞京小聲不解:“我爸瞪我干嘛?我今天沒干嘛吧?好好訓練了啊......學校開回來的時候還幫小姑送了趟貨......”他語氣委屈,又有點害怕。 方安虞收回視線繼續吃又鮮又濃的湯泡飯,聞言隨意道:“習慣了吧?!?/br> 聞京傻?。骸?...........” “噗——哈哈哈......”原曦第一個笑出聲。 緊接著,大家都笑出聲。 梁徑握著筷子,垂眼看著碗里,沒作聲,笑得肩膀抖了抖。 原曦邊笑邊看一臉“難道不是這樣?”的方安虞和完全不知作何表情的聞京。 時舒卻有些安靜,他剛開始笑得有些勉強,余光里和梁徑明朗的笑容對上,就笑得開了些。 自從上回梁老爺子對他虛晃一槍后,那件事一直懸在他心頭。這些日子梁老爺子一直沒回來,他過得還算快活,但不是真正的快樂,心里老是有事...... 眼下梁老爺子殺氣騰騰地回來,時舒見了只會更畏懼。 梁徑知道他在想什么,沒握筷子的手摸了摸時舒耳朵,有點涼,但是很軟,他湊過去小聲:“明天要不要跑步?” 時舒愣了下,偏頭瞧他。 梁徑笑:“我叫你好不好?” 時舒回神,想起一小時前床上的那番“斗爭”,輕輕哼了聲,不說話,但情緒明顯舒緩許多。 另一邊,被方安虞“解答”的聞京好半晌無語,可回過味來也覺得是這個意思,嘆氣道:“我爸每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瞪我,然后問我‘最近又干了什么好事?來來,讓你老子出口氣......’” 他話還沒說完,又是一陣熱鬧嬉笑。 少年笑聲朗朗,傳到書房。 吳爺走到門邊聽了聽,笑意在臉上一閃而過,只是身后氣氛凝重,放下文件后他悄聲開門出去。 書房門關上的時候,梁老爺子正往茶杯里倒水。 水聲淅瀝片刻,老人家放下茶壺端起茶杯,取來面前一疊文件,拇指食指捻著頁角翻看,全程沒給坐在下方的梁坤和聞康一點眼色。 梁坤注視自己已近耄耋之年的父親,心頭有一瞬的內疚,但想起這幾日來的種種被掣肘、被耳提面命,他臉色倏地又變得極差,眉宇攏起,低垂的視線越來越陰沉。 聞康注意到梁坤情緒不穩定,手肘微抬,拿起桌上的小茶壺,給他也倒了杯水。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br> 聞康擱下茶壺的下秒,安靜得有些詭異的書房傳來梁老爺子低沉的嗓音。 “不要給我來那套父慈子孝,我知道你這些年一直對我不滿——現在......呵。估計巴不得我死?!?/br> 老人家這話說得重,聞康立馬站起來打哈哈:“老師,梁總哪里——” 梁老爺子看也沒看他,抬手制止,闃黑精深的渾濁眸子盯緊坐在離他老遠的位置上的梁坤,語氣輕蔑:“從梁徑上小學開始,你就蠢蠢欲動。那年除夕路上碰到姓孫的,他給你灌了點湯,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要不是后來說到讓梁徑和孫音音結親,丁雪不同意,你是不是就已經想著把你兒子賣了?!” 話音未落,梁坤霍然站起,轉身就要朝外走。 “你給我站??!” 梁老爺子也猛地起身,厲聲呵斥。 梁老爺子嘴里說的這件陳年往事,當年聞康也在現場,知道實際情況沒那么嚴重,左右不過是飯桌上的虛與委蛇,根本沒人當真。況且,丁雪也是明確拒絕的。 聞康前后看看,再次硬著頭皮在梁家父子倆之間圓場:“老師,您知道的,就是玩笑......而且梁總最聽丁雪的話,她不同意——” “聞康?!?/br> 梁坤知道梁老爺子就是在借題發揮,他沒轉身,背對自己老子,對聞康說:“別說了,我們走吧?!?/br> 聞康又去看氣到臉色鐵青的梁老爺子。 “你今天走也好,以后都不回來也好。我現在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告訴你!” 梁老爺子屈指用力叩了兩下桌面,厲聲:“安溪的項目你碰都別想碰!姓孫的給了你多少錢的擔保?!聞康坐到今天這個位置都沒把握的事,他來給你擔保?!你心里想什么我不知道?你以為你玩得過他?!他遲早有那天!” “怎么?你一個人撞南墻,還想拖著整個梁家跟你一起粉身碎骨?!” “爸!” 梁坤猝然轉身,雙目赤紅。 父子對視,竟像是仇人。 聞康已經噤聲。 梁坤氣喘吁吁,盯著頭發眉毛花白的父親,還是沒說話。 梁老爺子同樣看著他,不是很明白為什么梁坤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早些年在學界,他明明做得很好,梁老爺子也一度以為自己的安排是對的。但是這幾年,他慢慢發現梁坤瞞著他做了不少事,有些就連聞康也不知道。有時候父子對談,他越來越深地感受到梁坤可能只是面上應付自己,心底早就有了主意。 老人家面容一貫和善,此時竟有些猙獰。 梁坤閉了閉眼,很慢地說:“爸,我不是二十出頭。我有自己想做的。安溪一直在我的計劃里面。早幾年公司拿的那幾個項目,衡州的住宅開發、潯州老家的幾所學校......您不是不知道......” 他喘得厲害,氣息不穩,緩了緩又說:“姓孫的確實私底下找我談了,但我很清楚他要什么。我不是傻子。只是您也知道,這個項目太大,不是開幾個酒店、安幾個學校那么簡單,我不可能不需要——” “滾吧?!?/br> 梁老爺子垂下眼,打斷梁坤的話,漠然道:“滾!” 一瞬間,梁坤滿身戾氣,他深吸口氣,轉身頭也不回。 “——你想想丁雪。要是你出什么事,她那個身體,你自己心里有數?!?/br> 書房門打開一小半,梁坤死死握著門把,沒說話。 聞康輕聲嘆息,轉頭看向梁坤。 開啟的門外,隱約傳來五小只圍著飯桌有說有笑,是一種無憂無慮的熱鬧。 兩個人走后,梁老爺子注視空寂的中庭,緩緩委頓在椅子里。 前幾年的那場腸胃手術讓他的身軀再也不復精干,他變得萎縮、變得筋疲力盡。 對墻上,敞開的窗邊,兩幅畫被穿堂風吹起,簌簌拂動。 梁老爺子很慢地轉頭去看,眼神驀地有些茫然。有那么一刻,他的面容悲傷徹底,好像忽然之間,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可以做什么。中年的兒子,少年的孫子,在他人生的終點,似乎都面目全非了。 回廊又傳來緊促腳步聲。 五人組又齊齊扭頭去看。 梁坤面色完全稱得上兇神惡煞,與他并肩而行的聞康更是愁眉苦臉,兩位大人在書房被打壓了半個多小時,這會出來,周身像是縈繞著黑色霧氣。 聞京這回學乖了,他眼觀鼻鼻觀心,握著筷子很認真地去夾碗沿一粒米。 只是他的父親心事重重,這回理都沒理他就走了。 原曦回望兩位大人離開的方向,又去看回廊盡頭的黑暗幽深,小聲問梁徑:“是不是吵架了......” 時舒也去看書房的位置,這會垂下眼睫,不吭聲。 梁徑點頭:“嗯?!?/br> 飯桌上的氣氛似乎被書房里壓抑沉悶的氣氛傳染,五個人都不說話了。